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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屠令 第38章

“八月初四。”

“我才从青鸾姐姐那里知道姓宴的身上有尊主的血契!尊主真的好不公平,把魔纹分享给她,我都没有呢!!我要哭啦!”

“要我说,这个宴如是一定用了什么伎俩,勾引尊主将血契扩散,缝成身后魔纹,到头来还是会供与正道!尊主也太不小心,魔纹就是魔修的命门,她居然把这个展露给一个正道人。我真的好着急啊!……”

血契,除非宴如是全心全意、自愿展露,才会被旁人看到。

甚至是明知血契背叛的惩罚,是冒着死亡的威胁,亦要展露给旁人。

很恍然地,心里有一个声音对游扶桑说,难道你忘了吗?结血契前宴如是颈后那根银针……也许就是想知道如何逼退银针,才故意刺上的。

毕竟她的下一步计划,是窃取庚盈那根隐藏记忆的银针啊。

宴如是,根本就是贼喊捉贼。

她在任何时候都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

“€€€€我敢说,姓宴的从进入浮屠的第一日,便从未放弃当正道的走狗。”

游扶桑翻动簿子,耳边似是响起庚盈那娇俏的声音,“要不然,尊主,你且看着正道会不会对你的魔纹下功夫就是了!”

第35章 芳菲误尽

◎师姐,是我◎

“尊主,你且看着正道会不会对你的魔纹下功夫就是了!”

魔纹。

其实在将魔纹复刻上宴如是身后时,游扶桑有犹豫过,是否要稍作改动,毕竟宴如是正道敌细的身份是那样让人踌躇。

但她最终没有那么做。

因为她想信她。

“我知道,但还是信你……”

游扶桑沉着面色,自言自语,“以后不会了。”

可哪还有什么以后呢?

游扶桑恍然咳出一口鲜血,身后魔纹灼烧不停。

砚台由桌案砸向地面,四分五裂,居然让游扶桑联想到古时临刑,判官问斩的签子摔落身前,判官一字“斩”,于是一颗头颅骨碌碌滚下来,死不瞑目。

游扶桑知晓此刻自己是功法反噬,虽不至死,却比死了更难受。

有人大惊失色闯进殿内,大约是姜禧,她极费力地扶起游扶桑,“尊主!尊主!尊主!!”

“好刺耳……从前没发现,你居然也这样聒噪……与庚盈差不太多了……”

姜禧面上血色尽失:“尊主,别说笑了!……”

真是奇怪,游扶桑想,我也并非喜欢插科打诨的性格啊?缘何在此刻,忽然就与姜禧这么说了呢……

游扶桑觉得一切实在混乱,却耐不住胡思乱想。

她一面想:庚盈已经走了,她万不能再撑不住了。一面又想:原来陆琼音那一掌浮屠恩怨,真的使了全力,按照魔纹勾画杀招……

那便是宴如是供与了魔纹。

而血契约定了宴如是不可背叛。

如若背叛,遭致反噬,该是游扶桑此刻所受疼痛的千百倍。

游扶桑忽然很好奇,宴少主因血契反噬而日日夜夜沉痛的时候,会不会也有一丝后悔呢?

*

青龙与四鬼之役,宴如是一战成名。

宴门风评一夜之间颠倒,先前什么窃书窃镜的事情很快被人遗忘;宴清绝在宴门后山惨遭魔修毒手之事亦成了一个凄凄惨惨戚戚的苦衷故事,宴掌门大义凛然,因窥探玄镜天机而失了根骨,回息之时,囿于水域方寸,魔修于前却不露怯,死前的最后一刻仍是进攻。

而此间最为称颂者,当是宴如是。

此夜之后开始有传闻,玄镜之后,宴门之祸,宴少主为将功补过,委身屈居魔窟,获游扶桑魔纹,借牵机楼楼主致命一掌,重创浮屠邪道魔尊。

可怜的宴门少主,那么悲惨零落的身世,如斯千钧一发的境遇,仍然回归正道,驭青龙以御敌。

成大事者历要鱼腹藏信,四鬼在前青龙现世,便是宴如是身为天道之子、所托天命的最好证明。

宴门少主,恍然无限风光。

得到这些传闻时,宴如是极快地前往牵机楼,一脚踹开楼前大门,直奔陆琼音所在之处,兴师问罪:“你的手笔?”

陆琼音仍是昨日那个样子,病怏怏无精打采,阖眼坐在榻前运气,面无血色。

又偏偏顶着庄玄那张清冷的脸,独坐运气时竟如花容观音,不可方物。

见了不速之客,她不恼也不慌,眼帘也不掀一下,只淡淡问:“小少主,不好吗?”

宴如是站在榻前俯视着她,握紧双拳,觉得恶寒。

这陆琼音尚在病中,却在一夜之间、以一人之力牵动那千人千舌,使宴门风评一瞬逆转。宴如是知晓牵机楼做情报生意,却不知道其有这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

抑或说,引领万人论调的能力。

陆琼音的修为深不可测,可她身上最让人忌惮的还并非修为€€€€是人心。她擅利用人心,仿若什么都算得到,在一件事的开头便预料了结果,偶尔失败亦是她意料之中€€€€表面失败,实则牵动更大的阴谋。

那我呢?宴如是忍不住想,那我与师姐,是不是仍然在她的棋局中呢?

“小少主,别担心,”不知是猜到了什么,陆琼音淡淡开口,带着笑意,“我先前与你说了,倘若我让你和你的母亲,你的宴门归于正道,我与宴门既往不咎。这次为你们洗清冤屈,是我的诚意。”

宴如是冷冷开口:“你要什么?”

“我什么也不要,只想你与我冰释前嫌。”

宴如是心底哂笑:怎么可能?

陆琼音绝非善类,断不可能纠结于几句情真意切的道歉与释然;她多的是放长线钓大鱼的阴险计谋。

事已至此,大动干戈,陆琼音一定有想要的,也绝不会松手。而她想要的大抵是常人顾及不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这一刻,宴如是承认自己毫无头绪。她对陆琼音了解太少,胡乱瞎猜反而自乱阵脚。

眼下,宴如是有自己关心的东西,只要那一人安然无恙,她不计较陆琼音所需的别的东西。

“陆琼音,你究竟要什么?浮屠城?十二宫?浮屠恶鬼?十八地狱的地狱锁?”

“……”

“总不会是一些虚无缥缈的正道之名吧?”

自始至终陆琼音闭目,并不言语。

宴如是停顿一下,再问:“你要我师姐的命吗?”

陆琼音恍然睁开眼,定定看着她,沉默几许,最终道:“不要。”

宴如是警惕地注视她,试图寻找一丝破绽。

却无果。

两个人站在楼中,以眼神无声地对峙着。秋风袭来,微微凉。

宴如是心里隐约有答案。陆琼音明明已有魔纹,却仍然差她去卧底;明明顶着庄玄的脸可以作更多事情,却在青鸾投诚时分毫不提;也许,陆琼音要的是一整座浮屠城,抑或浮屠城下浮屠令有什么玄机,她的命牵连在此,不得不念念不忘。

或许,陆琼音得逞后正道会倾覆?人间会覆灭?宴如是已经无暇无心再考虑那些了。恶鬼害人在前她仍然会出手相救,可是再久远的,她不想去惦念。

此时此刻,她只希望,陆琼音想要的东西不是游扶桑的性命。

于是再开口:“浮屠恶鬼已现,正邪之争难免。那么不论如何,留我师姐一命。缩骨纳息也好,金蝉脱壳也好,我要保她。既之后,她想继续承受浮屠令,或是剔除魔骨,身成凡人……平平淡淡也好,再入仙途也好,我亦不干涉。只是,要留我师姐一命。”

陆琼音听着,时不时点头,却在某一刻仿若听见什么玩笑话,她盯着宴如是:“剔除魔骨?正道小少主,你知道这轻飘飘四个字有多残酷?”

“我知道。”宴如是沉声,“母亲的手札里有剔除魔骨的记录。剔除魔骨的说法一直有,大多数魔修自剔魔骨而痛不能抑,最终停止或暴毙,而我有一味三清白芍,白芍之下,苦痛可以转移。于是,我会替师姐承受一切痛苦。”

陆琼音思索一瞬,淡淡笑着:“听着可行。”

这笑渗人,仿佛又存了坏心思。不过三清白芍之事是母亲尚在时,亲口与成渐月长老商议的,总不会有错。

以敌细之身入浮屠,却受师姐照顾颇多,这点剔除魔骨的苦痛是宴如是该承受的。便当是还了对师姐的亏欠了。

宴如是于是问:“那你是同意了?可以保我师姐一命,是吗?你像是有自己目的的人,虽不择手段,也不会为了一点兴起额外杀人,倘若你想要的与我师姐本身无关,也不至于刻意伤她……”

陆琼音似乎笑了一下,但伤势过重,笑不开怀。

她很慢很慢地坐直了身子,莫名问:“小少主,如果某日我发觉你的命更珍奇,我想要你的命了,你给么?”

宴如是眯起眼睛,不回答,手指已经搭在腰间剑柄。

那是她母亲的青山剑。

觉察她杀意,陆琼音轻轻叹气,“我的意思是,我可以不伤她。但如果要拿你的命换,你愿意么?”

“要我的命?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不过,倘若真是那样极端的境地,我会把我的命交出来,”宴如是道,“前提是,你要确保师姐一定可以活下来。”

陆琼音迟疑地“嗯”了下,再问:“我是好奇,假设你二人不能共生,只能共死,或是一人独活,你如何选?”

宴如是不假思索:“活她。”

又道,“倘若让师姐选,她也会这么选。”

“这么选?怎么选?让她自己独活?”

“不,是选我活下来。”宴如是倒是稀奇她的不理解,是字面不理解,还是内里逻辑不理解?宴如是于是道,“这样的问题抛给我与师姐,我们是会选择让对方活下来的。”

陆琼音缄默地颔首。

宴如是道:“好了,那么多问题也说完了,我只是想与你说,我希望师姐能活下来。我知晓你不总会依照我的意愿行事,我只是想你明白我的坚持:倘若你真的对她做了什么,我不会放过你。陆琼音,只要你让师姐活下来,我可以答应你的一切要求。”

说完,宴如是不再停留,阔步而去。

牵机楼内,长明的烛火断了一瞬,风也暗淡了。

“好孩子。”陆琼音只喃喃,“宴清绝,你教出了一个傻得天真,又偶尔让人惊讶的……好孩子。”

*

自游扶桑休整而来,再清醒,已是几天过后。

早不是人间四月天了,却也芳菲误尽,深秋雾寒,浮屠城外梦寒山,一夜荻花吹成雪。

庚盈不在,青鸾伤重,没人有心思照顾花草。游扶桑推开殿门踏出去时,径直采上一株兰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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