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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没黎明 第43章

沈浮看她一眼:“我和言真已经分手很多年了, 所以没什么好意外的。”

她头也不抬, 又开始清洗眼镜, 指尖沾上泡沫, 薄薄镜片上轻柔画圈,留下水渍:“除非你说的是平安夜那晚的事情。”

“那样的话, 我确实很震惊。柏小姐,你以为你的话,我会相信么?”

她细致地调小了水龙头,一线流水缓慢耐心冲洗镜片,将水痕带走:“叫我惊讶的是你对她的污蔑。柏小姐, 如果言真当真是你女友, 你就不该说那样的话。”

“我相信恋爱期间,我们都没有做出对不起彼此的事,柏小姐。我和言真也算多年同床共枕, 我相信她的品行,如果你觉得这样的话会叫我动摇,我当真意外。”

沈浮轻轻抽出纸巾,印干镜架水珠, 重新戴上眼镜。

金丝边镜架纤细, 刚刚洗过的镜片如水晶般清亮, 无遮无挡, 让柏溪雪能够深深看进沈浮双眼:“还是说,你们这段感情, 她并没能给你很好的安全感,所以你才这样做?”

她语气诚恳而遗憾:“如果是这样,柏小姐,我觉得你们可以好好谈谈。”

柏溪雪却没有搭腔。

她就像什么也没有听到,神色自若地开了一条漱口水,轻轻掩唇,漱口,直到将一切完成,方优雅抬头,用同样遗憾语气答复。

“如果你当真信任言真品行,那自然最好不过。只是当初她流落街头,蹲在街边给我打电话,那个时候,你又在干什么?”

她施施然从手包中翻出粉饼,轻轻压过嘴角,整张面孔复又完美无暇:“言真告诉过我你们当年的事,我也觉得很意外。”

“你知道当年是你的母亲要求她和你分手的吗?”

她说,转头看向沈浮,半张面孔落入镜前灯光,而半张面孔晦暗,美丽而莫测,如同童话那颗一半甜美一半毒药的红苹果。

柏溪雪脸上带着笑,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对沈浮说:“这么多年过去,她没有联系你,而你也没有再联系她。”

“沈浮,你是知道这件事的吧?”

沈浮的笑容消失了。她淡淡地扫了一眼柏溪雪:“是什么让你这么觉得?”

柏溪雪很谦逊地低了低头:“凭沈教授您的表情。”

“还有凭我对你的了解,沈教授。你不觉得我们都是一路人么?我们都有一样高傲的母亲。”

“在这样的家庭生活二十多年,怎么可能无知无觉?”

她掩唇笑:“噢,你是三十多年了,那应该更清楚。”

她笑得这样恶劣得意,脸颊都泛起愉快的粉,看起来十分甜美。沈浮注视她,看柏溪雪仍穿着剧组印花的白t恤,清爽朴素,像一个学生。

凭着自己年少无知,嚣张地挑衅自己的教授。

沈浮修养很好,即便如此依旧神色不变,只眯了眯眼睛,忽然问:“如果让你在言真和这场路演之间必须选一个,你选什么?”

一句废话。

柏溪雪挑了挑眉毛,但还没等她开口,沈浮又再次问:“让你在一部电影主角和言真之间做选择,你又选什么?”

她的笑意愈来愈深:“又或者,让你用自己这一生的锦衣玉食、远大前程去和言真做交换€€€€”

“你又会选什么?”

“你会甘心过那种一生默默无闻的生活吗?”

“生活不是只有爱情而已,”她低下头,端详自己的掌纹,又缓缓将它握住,“言真提出分手的那一年,我当然意识到,我将要在前途和感情之间做选择。”

柏溪雪插话:“而你虽然分手之后非常痛苦,但冷静下来后,你其实心里感谢言真替你做了选择。”

沈浮点头:“是啊。”

柏溪雪抱臂,语气反倒有点意外:“你倒是很坦诚。”

“人总要正视自己的错误,”沈浮平静坦白,“哪怕当时我痛彻心扉,自认做了最理性选择。”

“但后来想想,前途和爱情当真是道单选题吗?又不是苦情肥皂剧女主角,哪怕与言真在一起,前路或许也未必多坎坷。”

“不过是当时我们都太年轻,彼此都不够信任罢了。”

她说,自己都有些讶异。

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谈及此事€€€€多有趣的场面,多年来叫她辗转反侧的心绪,如今竟在与情敌的推心置腹中吐出。

但柏溪雪不在乎,她只是慢条斯理地说:“可惜了,错过就是错过。”

“我不会做你的选择题,”她说,嘲讽的笑意在眼睛里闪动,“因为这样的困境只有你遇到而已。”

“你说得没错,16年的平安夜,我和言真什么也没有发生。多感谢你信任,她确实品行端正,而你宽宏大度,居然允许自己女友与别的女人共度一晚。”

“多么自信不是?你确实赌赢了,她当年爱你至深,你一定在心中自觉胜利,但那又如何?”

她平静地看向沈浮,神色坦然,语气中却有一丝遗憾的嘲笑:“你有没有想过,倘若没有那个晚上,言真走投无路的时候,就未必会想到我。”

“如果那一天傍晚,她束手无措,决心低头将电话打给你€€€€你猜,还会不会有我们今天的故事?”

柏溪雪歪头摊手:“可惜造化就是这样弄人。”

“我要回去了,言真还在等,”她抓着手袋,翩然转身,“你也别让安然久等。”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她温声说。

如果沈浮没有听见她末尾语调愉悦上扬,她必然会觉得柏溪雪声音温柔。

啊,她们确实是同类人,戴着这样完美的面具,却坏到了骨髓中。

沈浮用纸巾轻轻擦干手指,指尖修剪得洁净整齐,哪怕攥紧拳头也不会掌心疼痛。

她看着柏溪雪的背影,忽然喊她:“柏小姐。”

“今天中午的三杯鸡好吃么?”她温柔地问。

“言真大学时很爱吃我做的这道菜,如果你喜欢,有机会聚餐的话,我再给你们做。”

柏溪雪猛地回过了头。

她失态了,肉眼可见。沈浮再一次翘起了唇角。柏溪雪死死地盯着她,看见对方温润秀丽的眉目,即便是笑,也带着学者的自矜。

呵呵。

从小她就讨厌这种伪君子。

于是她也回敬。从上午到现在,不知道笑了多少次,连苹果肌都僵硬,但柏溪雪知道,自己这一次会笑得最灿烂完美。

她看着沈浮,笑眼弯弯,只点一点头:“一定。”

一个飞吻从她指尖跳出。柏溪雪笑容轻俏,神采奕奕,铁了心要恶心沈浮。

她没再说一句话话,转过头,就这样拿着手包,脚步轻快地走了。

气死了!!!!!

她在心里恶龙咆哮!!!再也不吃言真做的菜了!!

她杀回休息室,正要兴师问罪€€€€却很快哑了火。

言真又在沙发上睡着了。

想想其实也正常。她出差多日,一回来就连轴转,连个囫囵觉没没睡着。

柏溪雪原本想将门甩上,不知道为什么,最终仍是轻轻地带上了门。

她沉默地看着言真的脸庞。

其实言真是长得很好看的。毕竟她有言妍那么漂亮一个妹妹,而言妍又如此与她相像。柏溪雪当年和经纪人打听过言妍的事儿,互联网上久远照片翻出,张仪一看见就感慨:可惜了。

多美的一张脸。

张仪圈内混了这么多年,看女明星的眼睛是最毒辣的。柏溪雪记得她说过,签女星最看气质骨相,如陶瓷素胚,此后一切云蒸霞蔚的妆饰,都要在这最基础画布上雕琢。

她当年甚至半开玩笑地和柏溪雪打听,言真有没有兴趣入行。柏溪雪听了就头痛,想也不想就反问张仪:“你是拆弹专家就爱给自己整个定时炸弹吗?”

张仪当然没有这种兴趣。

但现在她目光扫过言真的脸,觉得张仪的话说得也没错。

言真的脸像最素净的白瓷器,只有一层透明的釉,并非完美无瑕,但却脆弱生动。俯下身时,能看见她眼下淡淡憔悴的青色。

还有眼皮最薄处透出的细细血管,如河流潜伏在薄薄春雪下。

饭盒已经收好了。她睡得这样的疲倦,这样熟,让柏溪雪甚至想恶作剧般用脚尖踢踢她,在她醒来最茫然懵懂的那一刻,凑到言真耳边轻声说。

“当年你全心全意喜欢的沈浮,她是真的不要你了哦。”

命运多讽刺啊,多么天才的编剧。那年平安夜,言真是那样地快刀斩乱麻,头也不回地离她而去。

数年之后,沈浮便同样在深思熟虑之下,放开了她。

她真想摇醒言真,把脸凑到她的面前,用最残忍的笑容问:“你觉得这算报应吗?”

想想都叫人心情大好。

但是,柏溪雪站在原地,却没有动。

言真依旧熟睡着,无知无觉地,微微歪着头。白皙脖颈如一管春雪,露出昨夜她留下的咬痕。

柏溪雪意识到,自己心情其实有些难过。

为什么呢?

她不是很想细想理由。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有人决意离开,被放弃的人心中境况或许相同。

柏溪雪轻轻叹了口气。

最后,她只是走过去,轻轻拍了拍言真的肩膀:“起床了。”

言真睁开眼睛,茫然地看她:“柏溪雪?”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她打了个哈欠,对方才柏溪雪与沈浮的谈话无知无觉。

而柏溪雪只是垂眸看她,觉得言真现在迷迷糊糊的样子很好骗。

“你漱口了吗?”她忽然问。

“啊,”言真仍处于一个刚刚睡醒,问什么答什么的状态,“用茶漱了。”

“那很好,”柏溪雪点点头,“那你亲我一口。”

言真便凑过去亲她面颊。像小朋友的吻,柔软的唇瓣,蝴蝶般轻轻碰过脸颊。

柏溪雪忽然心情又好起来了。

走吧。她说。

“去哪?”言真问,她似乎开始清醒了,“你下午还有通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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