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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不是我不说,你就不会……”周唯实下了这级台阶,把话讲完,“你就不会善罢甘休。”
林越峙没有动,他们站在了同一级。周唯实的眼前一片虚无,但他知道Alpha就在他手边。
或许是相处的时间对于周唯实来说算得上久,根据身边的€€€€声,他知道林越峙在掏烟盒。
除却在床上的时刻,林越峙都优雅得十分老派。
连带玩具都出类拔萃,如果没有他,周唯实永远想不到那样精致的美丽事物会有如此多让他难以想象的用法。
但周唯实不能说他没有品味。
中间按钮弹开,左侧是烟,右侧火柴。银制盒身边角有些氧化的暗痕,正反都雕了希腊故事或者是圣经,侧脊环绕一圈古老的希伯来语。一切文学作品和周唯实都是对坐不识,所以不知道是哪个片段,但他经常见到林越峙从女神的宝剑中磕出一只烟,叼在嘴里。
周唯实抬手舒展,挡住林越峙抬手送烟的路线。
他压低声音:“二楼住的是空天学院的老教授,有肺癌,能不能不要抽?”
“哟,他比我还凶吗?”
林越峙的呼吸吹在周唯实拇指,周唯实没有说话。
Alpha握住他的手背,带着他向上,向上。温热还带着一点水雾的柔软贴在他的手心。
“周老师,遮歪了。”
话毕,舌尖点了一下周唯实的手心,吓得他磕绊了一下,手上的蓝色风铃也随着晃动。
叮铃声一圈圈荡开,反复碰撞,余音以二楼为中心顺着旋转楼梯盘旋,如同在昏暗海底倾听鱼群的螺号,而螺号周围还伴随着Alpha的调笑。
林越峙另一只手悬上来,擦着晃动不已的撞舌,反手贴住周唯实的指侧,轻轻向下捋静。
轻薄的痒意让周唯实分神了一瞬。
“万一你哪天被人抓了,我也好同阿Sir讲清。”
“我只是偶尔开荤,不曾与你同流合污。”
他回答得如此正经,如果这时有人来发三好市民奖状,不知道踩过多少红线的人一定鞠躬笑纳,大夸公务人员识人之明,慧眼独具。
周唯实能够理解,林越峙这种人不会接受一个来路不明的枕边人。既然已经被他知道自己本是Omega,为了合作顺利,坦白也不失为一种诚意。
在AO里,95%都是后天分化,连闻焰都是十二岁分化才成为Alpha。但和林越峙褚啸臣从出生就是Alpha一样,周唯实居然是个天生的Omega。
当年简氏集团为了保护幼子,掩盖刚出生的简宁斯是个Omega的事实,对外宣称他是Beta,即便如此简宁斯还是被有心人盯上,劫持到了黑市的手术台。
一个出生就是S级的Omega出现在贫民窟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些事林越峙明白,但听周唯实说出来依旧不太一样,眼前的这个人把自己的前十六年说得很轻松,像是一个遥远的旧默片中的梦。
在渐渐安静的狭窄楼梯口,乌云遮月,晚风渐冷。太阳却再次升起,随着周唯实的声线翻回子午线,一同回到了散发着硫磺皂香味的童年时代。
“从前有一个Omega,她独自抚养一个孩子,生活在北方的小城。”
“她让那个孩子喊他,周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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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学会的第一个词一定是“妈妈”或者“爸爸”,但周唯实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第一次说出的词是“周致”。
因为时间太远太久,他的脑海也塞填了太多宇宙规律,挤占了周唯实心里周致的样子,他记忆里Omega的样子早就模糊不清。他只记得周致亲手缝边的粉蓝色床单,搭在树梢和电线杆之间的麻线上,晾在永远充满阳光的楼前。
一对普通夫妻生出一个天生AO的孩子,平均概率是0.3‰,很多医生一生都没有遇见过。因此所有上户口填档案的人看到周唯实出生证上的“O”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登记的人填错了”。那时候的管理很松散,平水镇的大家又不会为新生儿三性审查这种从没出过错的这种小事费神。
而年轻的周致就会抱着小小的周唯实陪笑,是呀是呀,我们小宝怎么会是Omega呢,他是Beta啦!
平水镇不像京岚和粤海时尚,年轻人都去大城市务工,只剩留守的老人和孩童。民风淳朴,消息也比较闭塞。那时候他们不知道在遥远的大城市中所有AO家庭正因为一起起年幼的Omega失踪案而惊慌。
每一个家族都为生出一个S级Alpha而欣喜若狂,因为基因中的强势注定了天生的Alpha会成为皇帝,他们相信不管多么落魄的家族,Alpha都能带领它重焕荣光。
可一个天生的Omega却不是王后,而是行走的钱袋子。
Omega越小他们身体中的活性成分越高,权贵想用他们甜美的信息素替换自己的味道,抽脊髓液中的干细胞换得长生不老,剔出信息素管修补自己老化的腺体,把他当成可替换的器官。即便长大还能因为他们的过分貌美而供人玩乐,当成辗转于权贵之间的异宠美犬……有传言,一个七岁的Omega在黑市卖到了3000万瑞士法郎。
周唯实从出生开始就是个“散发芳香的”,“漂亮柔软的”Omega”,他的腺体在从母体脱落时便早早出现粉色细嫩的信息素管,涌动着无人知晓的宝藏。
那时候的周唯实总是留着盖住腺体的长发,他长得比同龄人小,看起来像个小妹妹。平水镇的人都觉得周致家小宝只是安静,只是不爱说话,但周唯实从周致握紧他的手知道,他的耳后多么危险。
“宝宝,如果你是Beta多好啊。”
他记得周致那时并不开心,她总是抱着小小的周唯实坐在院子里,边哭边将信息素屏蔽剂打进他的腺体,抑制信息素的涌动。
打针很痛很痛,细嫩的血管像被火灼。但是周致比他还要痛。
于是周唯实总说,不要哭啦周致。你看,我没有感觉的。
他亲亲周致的眼泪,不要哭。
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他的痛觉细胞甘愿封闭了和语言系统的通路。
周唯实从字典里抹掉了“痛”。
父亲两个字对于周唯实来说是个空白的人形。这个空白会出现家里灯泡不亮时,他独自扶住的手脚架时。烧断的钨丝连接着他和素不相识的父亲,书里说,所有父亲都应该站在他的身后,教他的儿子该如何拧亮钨丝。
在那个年代,Omega平权法案的制定者或许还未觉醒,或许只是个孩童,医院中不接受Omega清洗标记的要求,即便她的Alpha已不知去向,昂贵伤身的抑制剂是周致每天佐餐的调味。
周唯实甚至不记得周致是在哪一年的哪一个月份不再有易感期。只知道当周致喜极而泣的拥抱住他时,他身边那个空白的人形也消散了。
周致从来没有怨恨他,只是接受了自己海誓山盟的Alpha有了另一个伴侣,她也心性坚韧,相信一切都可以重来。
后来周致死了。
死在了一个明媚的春日午后,因为长期注射烈性抑制剂造成的心脏突停。
周唯实想周致一生说的谎话太多了,所以才会给他起名唯实。
€€€€命运会带走谎言满身者,要带他们走回永远光明的锦路上。
年幼的周唯实被福利属送到海市,送到那个空白的人形身边。
他的父亲依旧是空白的人形。
那天白若梅弯下腰摸摸周唯实的头,说幼儿园放学了,我们去接小峥。
即便还会注射屏蔽剂,但周唯实的易感期依旧如期而至,灼痛和身体的异样让他整个人瘫软在地,他高烧不退,白若梅给他注射了他人生的第一支抑制剂。他无意识地依靠住白若梅喊“妈妈”的时候,那个女人也没有松开手。
那一天开始周唯实的人生里不再只有周致,也有了妈妈。
很快周唯实迎来了自己的第二次腺体检测,他变成了一个不用再遮掩的Omega。
然而,平权组织和亚联盟之间爆发的冲突愈演愈烈,让底层Omega生活得更加艰难。
白若梅和周致一样,依旧对外称他是个Beta。
当时的周唯实还不明白,白若梅和周致一样,并不是对于他是Omega而心生不满,她们只是痛恨着自己的Omega身份,又被现实捶打得认清现实之后,把那一点美好祝愿寄托在了周唯实身上。
也没有多么宏伟的期望,盼着自己的孩子成为万里挑一的Alpha。他们只希望他能强壮一些,跑得更快一些,不被信息素左右。只希望他是个容易生存的Beta,不需要依靠Alpha标记就能免受侵犯的Beta,就足够了。
那样就能过上她们期望的平淡的一生。
文学作品总爱执着歌颂不屈的人格,仿佛只要意志足够顽强,便能无惧一切风雨。但每一个Omega都明白,在天生的支配基因面前,摧毁最顽强的Omega,也只需要一次热潮期。
作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的女性Omega,白若梅甚至比周致活得还要艰难,她常常被调戏欺辱,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但白若梅依旧对周唯实很好,会给他补衣服,开家长会,去和欺负他的同学家长吵架。她每天把周唯实的头发梳顺,遮住稚嫩的腺体,然后和所有人笑着说,唯实还没有分化哦……腺体发育快么?可能是我们家烧鱼烧得多,营养好吧。
周唯实想,周致已经离开他了,周唯实不想白若梅也因为他而被命运惩罚。
直到16岁那年的寒假。
那是周唯实能把握的腺体分化最后时间点。他要确保自己的腺体不会再生长,永远定格在第三次三性审查€€€€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实现周致和白若梅的愿望。
那时白若梅上班很忙,李峥住在外婆家。
他日复一日的登上天台,在夕阳西下时练习刀法。深度腺体切口选用11号手术刀片配3号刀柄,22cm的手腕反握困难,16cm的夹刀片有些头重脚轻。
在一个晴朗的傍晚,周唯实独自与周致手串的蓝色风铃对坐一天,拿着手术刀,最后一次走上了天台。
腺体与动脉相连,需要将医学书和三性审查X光片的腺体位置两相对照。轻轻下刀,斜切一个月牙状的创口,因为自己难以缝合而简单直接地贴上医疗胶布。
血液滴落,顺着他单薄光裸的上身流过他的脊背。
他记得在那栋老楼的天台上摆了十几盆花,从三角梅和桂花枝两盆之间望过去,会看到太平街一百二十六对路灯,尾稍指向市中心的远昌集团地标大楼,如同聚腾的云朵。
入目所及是繁华的钢铁城市,Omega保护组织“Aliferous云霓之翼”买下地标大楼巨大的LED屏幕一整年,为《平权法》造势,鲜红的方正字体与周唯实腺体上的血一样触目惊心€€€€
“改变这个世界。”
那一天,周唯实从自己的字典里抹去了“Omega”。
那是2291年8月26日,与三个月前通过的《Omega平权法案》相隔13年4个月又25天。
一切的法律条文规定在成文的那一刻就注定已经落后于时代。16岁的周唯实最需要《平权法》时他还只是口号,直到他28岁的今天才正式通过。
而真正被挤压成泥的Omega,早已散落如风。
第17章 水果塔
故事听完,林越峙依旧停在黑暗中,周唯实从林越峙的手中挣脱,摩挲着墙壁迈下最后两级。
层云已经被风吹散,从楼门口洒下温柔的月影,照亮他的前路。
其实做个残缺的Omega混迹在人群中,他也能走的很好,很平稳,和这些年一样。
周唯实转身温柔的笑:“林先生不用担心,我没时间在外面乱来,也没有病。托您的福,治疗之后我心肺机能也好了很多,我一定会保证我们的合约完美结束。”
林越峙的身影在月光下越发清晰,倾斜的光角随着他的迈步从鞋照到插兜的小臂,又到胸膛和嘴角。
Alpha上前两步抱起周唯实的纸箱,什么都没有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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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林越峙要求周唯实识相点儿,既然他帮自己搬了行李,那该请他吃饭。
他们还需要把东西搬到海科大的教工宿舍,周唯实表示海科大食堂种类丰富,还有高档宴会餐,是粤海必吃榜第一,绝对不比外面餐厅差。他把教师卡递给林越峙,让他自己喜欢吃什么去吃一点。
周唯实回忆了太多往事,已经累过劲儿了,不太想动。他出于礼貌下车,说在路边等他。
“怕被人知道桥工系的周老师叫人包了?”林越峙反锁车门,搂着他的腰把他从副驾驶带回来。
这处小楼是当年老陈聘上院士的时候,海科大专门为他建的配套设施。虽然有些年头,但来往的车辆还是不少。
周唯实有点儿怕被人撞见,只能希望自己尽快猜中这个新游戏的玩法。但聚焦太近,他有些眼晕。
林越峙摘了他的金丝框,一直圈着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