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到广告屏蔽插件

多年坚守,做站不易,广告是本站唯一收入来源。

为了继续访问本网站,请将本站加入您的广告屏蔽插件的白名单。

沉没黎明 第85章

言真似乎脚步顿了一下,难以置信地转过了头,柏溪雪没有看她,因为她正在悄悄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害怕一旦目光相触,她就不能再将这个故事完整讲述。

“其实那年我一个人跑到街上的原因,是因为我撞上我爸出轨了。”

“那时候我正在他公司玩,所有员工都很害怕我,生怕我磕着碰着,或者一个不高兴就哇哇大哭,得罪了老板。”

“只有我爸的秘书,那个长得很漂亮温柔的阿姨,总是对我很好。”

“但是那天我爸和那个阿姨都不在,没人陪我玩,我就只好一个人玩躲猫猫,躲进了我爸的会客室。”

“那更是一个没有人敢进的地方,现在想想,我当年真是在跟空气斗智斗勇,一个人藏在书桌底下,等半天都没有人来找,反而把自己弄得快睡着了。”

“没想到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会客厅里就来人了。”

“嗯,结合开头,你应该猜到了,进来的人就是我爸。”

“……然后,我听见他和秘书幽会的声音,那个平时对我很温柔的,会在我妈没空时开车过来接我,给我拎小书包的阿姨,现在坐在桌子上,和我爸接吻。”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柏溪雪目光落在空中,淡淡地笑了一下:“我好想跑,但是因为我藏在了桌底下,所以根本跑不了。”

“为了不被发现,我一直忍着没有出声,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他们彻底结束离开,我才敢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我当时觉得恶心极了,想哭,想躲起来,但是又不知道该躲到哪里去,就这么无头苍蝇似往外跑,一头扎进外面,跌跌撞撞,躲在绿化灌木丛里嚎啕大哭。”

“然后,我就遇到你了。”

“你应该是把我当迷路小孩儿了吧,给我分了糖葫芦,你妹妹当时也在,我俩好像还因为什么小小吵了一架,原因不太记得了,总之后来我又哇哇大哭。”

“然后我和言妍就都被你训了,当时我还想,好凶的人。”

“但是后来你还是挺好的,还拿了风筝带我玩儿,”她凝神,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微笑,“我还记得那天夕阳很好,你个子高高的,举着风筝,一路丝带飘飘地跑。”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觉得,长得好漂亮。”

“我不想再回到我爸那个地方了,如果可以,我差点就想跟你走。”

“可是你骗了我。你说你要去给我买冰淇淋的,结果回来的时候,却带来了一堆警察。”

“当然,还有我哥和我爸。一群人把我围住,把我带回了家€€€€你终于还是和你的妈妈爸爸一起走了呢,说好的冰淇淋也没有分给我。”

冰淇淋就在手上,她垂下眼睫看它:“你把冰淇淋都给言妍了。”

“明明有两只的,但是你全都给了她。我就在车窗后头看着,感觉你们一家人笑得好幸福。”

“那个时候我真的好嫉妒,所以,我就记住了你的名字。”

“你自我介绍时说你叫言真,而我,因为当时还害怕你是人贩子,所以没有把名字告诉你。”

“我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的,那个暑假发生的事儿,和你的名字都像一根倒刺,虽然叫人心里难受,但只要放着不管,久而久之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十七岁那年,我居然又看见了你的名字€€€€言真,你知道么?其实你成为我的家教,根本就不是巧合。”

“是我一眼就认出了你,你的名字,还有你证件照上习惯性微微笑的表情,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你还记得你当年那张简历是拿最普通的A4纸打印的吗?黑白的,连彩打都舍不得给我用。那张简历软塌塌的,我随手一搓就掉墨粉了。”

“你总是这样,做事好像很得体,但又总有点心不在焉的,不经意间就让别人忘不掉你。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着,觉得你真是从小到大一样讨厌。”

“偏偏这么讨厌的你,居然当时就有女朋友了。那个平安夜,你还骗我,说自己交了男朋友。”

“大骗子。我早就看见沈浮来接你送你,还看见你们在我家楼下接吻了。明明是我先见到你的。”

“那天晚上,你分明就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所以才撒谎拒绝我,然后第二天就不告而别。”

“对我来说,这是你第二次在我面前消失了。”

“所以你知道,后来你那天给我打电话,第三次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有多恨你吗?”

“我真是恨不得把你给吃了,”她低声说,自己都有些觉得自己好笑地摇了摇头,“我真的好想报复你,但是常常不忍心,一旦察觉到自己动摇的心情,又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丑,于是反而变本加厉。”

“现在想想,其实这一切原本就是我自己的独角戏,你只是很无辜地被卷进了这里。”

“是我总是习惯性践踏别人的尊严,把自己的痛苦全都加到了你的身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柏溪雪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对不起。”

她终于说出口了。这样长长的一段话,无数忽明忽暗的心事,和很多幽微的潮湿,曾经是滋生在她骨缝中的阴毒,啮咬着自尊和骨骼,让柏溪雪觉得自己会把这一切捂死到地老天荒。

却没想到说出口会是在这样一个平静的春夜。

幸好还是说出来了啊。或许这一切对这段感情来说已经太迟,或者说她其实根本没有资格和言真开启一段真正的感情。

但柏溪雪在这一刻还是庆幸,自己终于将一切宣之于口。

因为言真应该得到一个真正的道歉。她咬住嘴唇,言真也应该知道这么多年来的真相,毕竟她从没做错过什么。

柏溪雪心想,其实言真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因此,哪怕柏溪雪心知如今的一切都是自己强求得来,哪怕知道一切说出口后都将灰飞烟灭,她都应该将自己真心剖白。

这剖白既是前尘往事的交代,也是一个了结。她想,自己还是应该要放言真走的,她这么好的人,应该有一个更清白更幸福的未来。

而不是被自己的执拗困在这里。

于是她在夜色里,微微笑着,很认真地对言真说:“我想说的其实就是这些了,言真,你值得放下一切向前走。”

而言真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柏溪雪,面无表情。

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沉默,长久的死寂里,悄然咬紧牙关。只有她自己知道,有一瞬间她希望捂住柏溪雪的嘴,然后两个人同归于尽。

言真紧紧盯着柏溪雪,出神地想,原来真心话也是可以让人想去死的。

她努力地想要从柏溪雪的脸上找到一点谎言的痕迹,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动摇或者不甘心。

按理说这并不一个坦白的好场景,因为她们本身就身处一个巨大的布景之中,一弯月亮挂在远处,明亮得有些不可思议,人人走动,都像舞台上虚幻的人生。

柏溪雪的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妆。言真知道那是她猜到是自己来了,所以才急急地赶到,连脸上妆容都未卸。

隔着一层虚假的油彩,人应该也看不出对方的真心才是。

可是她为什么偏偏就看出来了呢?柏溪雪就这样在夜色里目光澄澈的看着她,声音清澈,避也不避她绝望的目光,干净明白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虚假。

她确实记得自己曾经遇到过一个迷路的小女孩。也确实还记得自己平安夜撒谎的心情,那一刻其实她并不在意自己与女友在林荫道上接吻的事情被发现,因为她本就不打算用谎言得到什么。

相反,她就是想要拒绝,所以柏溪雪甚至最好发现那就是一个谎言。

她当年就是宁愿撒谎,也不想和她产生联系。

原来这么多年来柏溪雪都记得。她注视言真,眼睛中似有水光闪烁。

柏溪雪这一刻真像自己的名字了,溪与雪,都那么浅,一眼就能望到底。毫无防备的年轻的一张脸,专心致志地看着她,像新雪落在地面,好像你怎么践踏都心甘情愿。

但是,为什么要说这些话?这些话又为什么偏偏现在才说?

雪化掉之后就是春天,但是春夜来得太迟。

融化的冰淇淋流淌到手上,言真木木地尝了一口,发现它已经变苦。

于是她只是不动声色地咽下苦水,微微地笑。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正在颤抖。

好冷啊,一个冰淇淋而已,为什么会让人觉得这样冷?

她无助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其实有一瞬间想哭,但却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说:“放下一切?”

“柏溪雪,你还真是不负责任。”她用小小抱怨的语气嘟囔,脸上仍不忘露出柏溪雪刚刚说过的招牌表情。

“还没有补偿我,就想让我放下一切。”

柏溪雪一愣,随后,她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等待断头台落下的犯人,不但忽然得到赦免,还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而言真只是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再也没有新生活可以开启了。她面无表情地想,也不会再有什么对不起和原谅。

她已经决定与这一切不死不休。

想见柏行渊,就必须得到柏家的注意。而想要得到柏家的注意,又想要不被视为威胁,以免打草惊蛇。

那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做一只庸俗又张扬的金丝雀。当柏家注意到她的身份,觉得她只是在图钱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找到她,想要和她谈谈,做个交易的。

毕竟大人物从来都这样,从楚露到那些替罪羊,这一路无数的打点,他们总是习惯轻视,总是习惯用钱摆平人。

所以,她对柏溪雪弯唇,温柔地笑:“我们回家去吧。”

第59章 穷一生作侍臣,横蛮善变柔弱天真。

言真踏进门的时候, 柏溪雪承认自己有些紧张。

其实她是不喜欢别人动她东西的人。从小到大,佣人收拾她的房间总要提心吊胆,生怕什么东西收错了位置,便惹大小姐责怪。

只有Y城的房子有配管家和佣人时时打扫, 每次言真过夜后, 柏溪雪必然会皱着眉头勒令佣人务必彻底清扫通风, 不留一丝气息。

因为她痛恨言真身上那种叫人动摇的气味。

明明留宿时和她用一样沐浴露和洗发水, 偏偏就言真发丝间有温存香气,留存在床榻被褥间, 萦绕鼻尖时无端叫人心生软弱。

她最恨言真不用香水,因为这就没有牌子可以责怪。

但为了拍戏买的房子只有一百多平,柏溪雪行程不定,买这套房子纯粹是为了有个落脚处,因此压根没请住家的佣人。

反正言真也不来€€€€按理说是这样的。

谁懂柏溪雪开门那一刻有多心虚€€€€老天, 她这部戏已经在横店拍两周了, 这两周她天天早出晚归衣服鞋子乱扔的,房间和狗窝也没什么区别了!

一只落单已半月有余的jimmychoo,落着灰尘躺在玄关处, 柏溪雪开门时眼疾手快,一脚把它踢进了鞋柜底下。

随后她一抬头,看见客厅桌子上堆满了她乱七八糟的香水和化妆品,两只本该存放在衣帽间的爱马仕, 一只被扔了地上, 一只上次她半夜一点从剧组下班, 困得要死, 回家随手就把它挂到落地台灯上。

直到今天也没再摘下来。

完啦。还谈什么真情流露,什么勇敢表白, 这狗窝似的房子一出来,还有个人形象吗?

柏溪雪盯着那已经散掉的丝带,觉得把自己直接吊上去得了。

她有些绝望地想。

言真倒是没柏溪雪想的这么多,她只是觉得冷。

冰淇淋融化,滴在手上的冰冷黏稠地渗入骨髓里。

她打了个寒战,柏溪雪似乎发现了她的异样,把手伸过来探了探她的温度:“你觉得冷吗?”

大概是还记得她之前发烧的事儿。言真想起自己曾在床上,高热中哭着对柏溪雪说恨她。

现在想来只觉轻飘飘的荒唐。

其实真正恨一个人的时候,往往是沉默的。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