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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应该有带翅膀的仙子起舞。
但今夜没有仙子,柏溪雪回头望去,言真正蜷缩在蓬松的被子里,睡得沉静又酣然。
梅花依旧静静地开放着,在暖气的熏陶下,香味仿佛更浓烈了一些。
她轻轻打开了落地灯,照亮梅花,看她淡黄色的花瓣,在灯光下近乎透明,同窗外的雪花一般发着光。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柏溪雪轻轻翘了翘嘴角,心里却没有在笑。
她真恨她。
如果说,此前的一切感情都是在朦朦胧胧中试探的话,那在今夜,言真的那个慌言,让她意识到,她们之间并非没有沉默流动的情愫。
只不过,在基因的冲动与爱人的誓言之间,言真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后者。
€€€€这就是你的确定性之爱吗?言真?
为什么,你偏偏要那样爱她?
这是没有问题的答案。柏溪雪悲哀地意识到,爱情从来只看机缘巧合,就像她怀抱着这样非分的心情,对待她的前女友同样不公平。
她还记得那个女孩在被她撞破出轨之后,眼睛中没有恐慌,只有隐隐的一丝泪水。
“忠诚?”她笑着对柏溪雪说,“你从没有喜欢过我,还和我讲忠诚?你要的从来不是感情的忠诚,你要的是狗的忠诚!”
她在那里落泪,柏溪雪转身离去。
她不在乎前女友的眼泪。自然就会有人不在乎她的眼泪。
言真是对她很好的,一切都是死无对证的好。如同今夜的梅花,明日便将凋谢,只有她记得夜深时分的香气,蓬乱的发丝,还有呼吸和对视中一触即分的眼神。
因为什么也没有真正的发生。她没有舞会的入场券,只有心中如此绵绵的恨。
柏溪雪恶狠狠地想,她恨她的忠诚。言真才是这里最不道德的人。
言真不懂柏溪雪的心情。
第二天早晨,她被枕头下的闹钟震醒,小小地掀开窗帘一条缝,惊喜地发现B城已经银装素裹。
柏溪雪窝在被子里,睡得很沉。
什么啊。她无奈地笑了笑,还说睡不惯呢,结果现在睡得这样熟。
她决定不打扰柏溪雪的睡眠,就这样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洗漱,叮嘱前台10点时给柏溪雪来一个morning call,然后重新穿好衣服,转身离开。
因此她也不知道,当柏溪雪醒来,看见身边空空如也的床榻,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只是无比轻松地走在路上,想着终于可以回家。
出了地铁口,清晨的新雪还没来得及扫,言真不忍踏破这一地清白,小心翼翼地踩着边走。
冰凉的空气灌进肺里,羽绒服里却藏着嘉和一品热腾腾的酱肉包和鲜虾饺子,心也热乎乎地在跳。
言真决定将昨晚的一切都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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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过后,2017年春节来临之前,言真以准备毕业为由,辞去了柏家的家教工作。
辞职一周之后,她收到一个柏溪雪的包裹。一对蝴蝶形状的耳夹。
面单上的地址完全陌生,是离柏家很远的快递站。
言真知道这是柏溪雪不让退回的意思。
她打开包裹,柏溪雪在明信片背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
“本来是想送给前女友的圣诞礼物,你随便帮我收着吧。”
她反转卡片,看见在太平洋上飞舞的加岛信天翁。
蝴蝶翅膀上镶嵌的宝石,蓝莹莹的,仿佛一滴泪。
蝴蝶飞不过沧海,没有谁忍心责怪。
言真把它收进首饰盒最深处,再也没有拿出来戴€€€€按命运原定的轨迹,她们今生不会再见面。
可惜造化总是弄人。
第23章 言犹在耳,还是要放开。
言真下班的时候忽然被谢芷君叫住。
秋末Y城已经转凉,天气很好,略带寒意的空气让晴朗日光也变得清澈,成为透明的淡金色。言真正巧赶上来月经的第一天,一粒止痛药下去,依旧觉得手脚冰凉。
她裹在风衣里深吸一口气,才站定脚步,回头看向谢芷君,用眼神询问:什么事?
“你不舒服吗?”谢芷君却问,她穿着非常休闲的运动外套,看起来气血比言真好多了。
年轻就是好啊。言真虚弱地笑了一下,感觉自己飘忽得像一缕游魂。
她实在有点懒得解释了:“还好。”
然后她又问了一次:“你找我有什么事?”
见到言真不想说,谢芷君也没再去追问怎么回事,她掏出手机,上下滑动,然后把手机递了过来:“你看。”
这个时间点和谢芷君说话是很少见的事儿。毕竟言真是杂志社出名的迟到早退选手,而谢芷君工作比她认真得多,每天不是出外勤,就是泡剪辑室。
所以当言真探头过去,却看见那个花里胡哨的短视频界面时,顿了顿,还是把疑惑压了下来。
很快,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真实案件 #女性安全 #虐心! Y省东溪县一名十二岁女童喝农药自杀?!女孩在小溪边被发现,知情者称母亲外出打工,当事人与姥姥相依为命】
【十二岁女童疑似遭遇奸.杀!村民称数日前曾见少女被流浪汉猥.亵!#女性安全】
【警方辟谣:经鉴定初步排除他人作案可能,当事人已送往医院救治,呼吁大众保护未成年隐私】
【年末悬案!报复情杀?十二岁少女惨死溪边,警方拒绝立案,死者母亲疑似失足妇女!】
雪花一样密密麻麻的耸动小标题,黄底加粗高亮,与“女性安全”的话题充满讽刺地排列在一起。
言真皱着眉,脸色相当难看:“写这样恶心的标题也敢给自己叫某某新闻。”
她手指划过封面,女孩的照片,被放大裁切成特写,只有薄薄的一条马赛克,挡住了她的双眼。
这场景让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恶心。言真胃里翻江倒海,手指右滑退出了界面,抬头看向谢芷君。
对方不知道言妍的事,但言真依旧难以自抑,语气都变得冷了几分:“给我看这个,是想干什么呢?”
“你想和我一起做这个选题吗?”谢芷君却问。
她将手机继续下滑,再往下,便是各式各样的自媒体账号,有人开车到了女孩的村子里,对着女孩家门口架起手机,日夜直播,宣称“大家一起找凶手”。
言真这才发现,谢芷君的脸色也相当难看:“我老家和这个镇子离得很近,也就几十公里。”
“别误会,我不认识那个小女孩,就是单纯觉得,这些报道太过分、太恶心了。”
她紧紧盯着屏幕,点开评论区,已经开始有账号在“求资源”。
言真没有说话,感觉胃在翻涌。
是呢,世界上对受害者的侵害是从两方面开始的。首先是生理上,对于人身安全的侵害,其次便是舆论的群魔乱舞,谣言四起,语不惊人死不休。
喋血流量面前,没有人在乎当事人的情感和名誉。标题要越耸动越好,矛盾要越激烈越好,没有人在乎这些流言蜚语会将别人的人生搅得支离破碎。有时候,甚至不知道是否一了百了会更轻松?
她衣兜中的手指节泛白:“那个小女孩……”
“应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谢芷君说,“既然都发蓝底白字了,那么最基本的事实不会有错。”
“就是不知道那个小孩抢救过来之后,看见网上这些……”
恐怕是不会好过。
言真闭上眼,又想起曾经的事情。
“所以我想调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言真,你愿意和我搭档吗?”
谢芷君问,言真正好睁开眼睛,猝不及防与对方眼神相撞,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然而,她最后还是说:“谢谢你对我的认可,但是我其实能力一般,也不太适合做这些要出差的工作……”
她说完这句话,心中便苦涩地笑了一下。
上一次,柏溪雪忽然离开Y城,她以为自己有机会接下那个任务,连夜打电话过去,却被告知同事敏婕下午已经出院,买了最快的那班飞机赶过去了。
言真记得自己那时尴尬地挂断了电话,讪讪如同过街老鼠。
她仍有所谓的新闻理想吗?她的能力仍值得认可么?
恐怕是没有了。
言真轻轻地低下头。
“不是我认可你。”
谢芷君却忽然这样说:“是主编还认可你。”
她紧紧盯着言真:“那天你拒绝采访之后,我其实很生气,是主编拉住我,和我说你也有难处。”
“她没说你的难处究竟是什么,只说她依旧信任你的能力和人品,让我不要因此对你失望。”
“说实话怎么可能不失望?”谢芷君目光灼灼,火一般烧着言真的心,“这个采访从来都不是非你不可,在我看来,你也不是不可或缺,只不过是因为杜时若爱重你,她依旧想给你机会,而我尊重她的选择。”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辜负别人的感情?”她说,满脸都是不解,“我也不是要道德绑架你,说实话,你不去,我完全可以换人。”
“我只是想拜托你,言真,你能不能不要总是露出那种明明就很想去、让我觉得很可怜的眼神,然后嘴上又无论如何都要拒绝?”
“究竟是为什么?我几乎真的要可怜你了。”她恨恨地说。
言真有一瞬间几乎想要流泪。
太好笑了,不过是一份工作,究竟为什么会把她弄得这样辗转反侧、日思夜想?她看着谢芷君,对方也直直地看着她,日光下好年轻、好年轻的一张脸,这样浓黑的长发和明亮的眼睛,树一样散发着蓬勃的气息,几乎要让她看见曾经的自己。
曾经的自己不也是日夜地叩问,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世界给她的回答残酷而令人难堪的。
敏婕那件事情,她已不愿意再自取其辱第二次。
所以她终究只是回望着谢芷君,用平静的声音轻轻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