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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时候,她的老师是不是也是这样,在那个叫沈浮的女人面前摇尾乞怜呢?
还是说,因为她更爱那个人,所以就连接吻的神色,也要比此刻更心甘情愿、更神魂颠倒?
柏溪雪没有答案,而言真不知道问题。所幸接吻无需思考,只需要在黑暗中避开眼神,便可一路辗转,抵死缠绵仿佛能至地老天荒。
不知道过了多久,柏溪雪终于停下动作,神色平静地起身,到浴室去洗手。
言真感觉自己几乎要散架了,从客厅的落地玻璃,一路辗转到沙发和卧室,她这辈子从没这么恨一个酒店的房间太大。柏溪雪一通折腾下来,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好像要加班猝死。
但她还是得爬起来,随手围上浴巾,赤脚走到浴室,悄无声息地从后背环抱住柏溪雪。
浴室的地砖永远保持着宜人的温度,言真低下头,用自己的小腿轻轻与对方相蹭。柔软细腻的浴巾下,光裸皮肤相贴,温暖得几乎有亲密无间的错觉。
有些时候言真自己都觉自己谄媚功力已至臻境。她把下巴搁在柏溪雪肩上,像只餍足的猫咪,轻轻哼叫,与人耳鬓厮磨。
……当然,她并不否认这里的餍足有真心实意的成分。
然而年轻的金主却只是抬头,从镜中不咸不淡瞥她一眼:你不累么?
水龙头哗地打开,温热清水带着泡沫,打着旋儿消失在下水道。大小姐拽过擦手的毛巾,一边擦拭,一边面无表情地下了逐客令:我累了,要洗澡,你出去吧。
玻璃门框一声关上了,被轰出来的言真愣愣地坐在沙发上,回忆起柏溪雪关门那瞬,眉梢嘴角一起向下垮成加菲猫的脸,若有所感。
浴室那边已经开始动作,隔着隐隐绰绰的玻璃隔断,黑色的人影一闪,旋即不见。
柏溪雪把旗袍团成一团,动作粗鲁地扔进了脏衣篓,又摘下耳边紫色尖晶项链,随手掷到首饰台上。与骨瓷盘相撞,发出泠泠声响。
她打开淋浴头,热水倾泻而下,胡乱冲洗脑袋。
等到她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服务员已经开毕夜床。床铺洁净一新,夜灯也调整至柔和亮度,言真披着一件浴衣,靠在床边沙发上,一遍翻报纸一边等她。
昏黄光晕下,洁白肌肤犹如油画,桌上两杯热牛奶,兀自蒸腾袅袅热气。
柏溪雪没好气地过去一屁股坐下,一言不发。
言真替她擦头发,雪白毛巾盖在头上,轻轻揉搓,吸走发根潮湿,然后一路向下,把女孩黑丝绸般华泽的长发握在手中,一点点印干水分。
柏溪雪低头小口啜饮牛奶,并不说话。
言真打开电吹风,将风筒调至中档,慢慢从发根开始吹起。
记得以前她也常替言妍这样吹头发。小女孩爱美又爱懒,怕吹干发丝断裂发黄,那一头海藻样的乌黑长发仿佛没有干透的时候。
夏天就这样顶着一头湿发在空调房里乱窜,活脱脱一条湿答答野人鱼,嘻嘻哈哈,气得她妈言意明跳脚,大叫:“女孩子这样头会进湿气!”
于是言真不负众望肩负起这督促言妍的责任。手指没入发根,一边梳理一边轻轻晃动,让暖风带走水汽。然后将发油倒在掌心揉热,一路向下,如护理一卷丝绸,一寸寸在湿润光滑的发尾抹过。
灯光朦朦胧胧的,掌心下的女孩子打了个哈欠。发丝间栀子花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如一握春雪。
言真的心忽然被温柔地牵动了一下。
她终忍不住低声解释:“我今天只是去采访的时候见到了沈浮,没说什么话。”
柏溪雪不说话,言真低头望去,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头一歪,睡倒在她怀中。
罢了。她轻轻太息。
于是言真也站起来,轻手轻脚将柏溪雪放到床上,才去草草冲了个凉。
等到她也擦着头发走出来,柏溪雪已经睡熟,一只脚不安分伸出羽毛被外头。
言真瞥见上面暗红伤口。
那一双圣罗兰的尖头高跟鞋,后跟已经被血迹印红,显然不能再穿。
奢侈品是个势利的美梦肥皂泡。纤巧如丝带的鞋跟,娇嫩似婴孩的小羊皮,桩桩件件,个个在玻璃橱窗,都宣称自己是恒世经典。
普通白领节衣缩食,用三五月薪水购回,珍而重之,会被嘲笑小家子气。最好要登宫殿踩红毯,镁光灯中一次报废,才算真正变身仙度瑞拉,实现一只玻璃水晶鞋人生。
只有□□最真实也最平等。长达数小时的通告工作,无论是仙度瑞拉还是豌豆公主,脚后跟统统留下伤痕。
言真又叹息,伸手轻轻握住柏溪雪纤细脚踝,摸到一片冰凉。
她当然不同情柏溪雪。像她这样的人,若仍要同情,那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该先一步去上吊。
但她却不能不去爱怜柏溪雪,至少这刻不能。
是什么时候企业家的女儿出现在镁光灯下成为常态?大抵是当互联网兴起,注意力成为经济,一瞬间所有人都开始意识到,民众的每一次浏览点击,都能被点石成金的手指捕获,哗啦啦全都变成金币。
如亚马逊蝴蝶扇动翅膀,一个网红的一颦一笑,一句无心之言引发的热点,所带来的效益,能抵过千万乃至上亿的营销费用。
于是人人登台献唱,摇旗呐喊。
然而她见过十七岁的柏溪雪。刚从马代度假回来的女孩,晒出一身亮晶晶蜜色皮肤,面颊却是蔷薇色。言真从廊下走过,看见她从泳池边冒出,新烫的鬈发卷曲黑亮,笑嘻嘻地喊她:“喂!”
十七岁的柏溪雪从不穿高跟鞋,不在脸上动刀,费劲心思以维护镜头前无死角的光艳。
她素面朝天就足以像糖果色画报里美国高中生:没心没肺,也没有礼貌。
但她大哥却与之相反。听闻柏行渊是正牌藤校生,牛津毕业后便隐姓埋名,勤勤恳恳,从基层员工一路干到分公司董事兼副总经理。
言真每一次在柏家见到柏行渊,不是满脸冷峻地工作,就是满脸冷峻地替柏溪雪埋单,从功课到抢不来的手袋珠宝和晚礼服,白花花账单雪片一样漫过来,柏行渊数落几句,转头就样样办妥。
他与柏溪雪相差足足十余岁,有时像她第二个父亲。
人人都羡慕柏溪雪被如此宠溺。但言真总觉得,柏溪雪也未必有得选。
毕竟渊和溪。在父辈的期盼里注定就是两条路。
有时言真也忍不住想,倘若人生交换,柏溪雪是否会比现在更幸福自由?
没人有答案。她伸出手,轻抚过柏溪雪双眼。女孩犹在熟睡,茸茸眉毛在掌心留下痒意。
言真又叹气,认命爬起身,从房间小药箱翻出一次性碘伏棉签,替柏溪雪细细上了药。
深褐色冰凉药水刺激伤口,柏溪雪皱起眉头,睡梦里下意识蹬了一脚。
言真也不恼,只抓住她脚踝,如哄幼童般手指轻轻拍打安抚,终于见柏溪雪眉头又舒展开。
等到把药水涂好,困意也终于席卷了言真,她打了个哈欠,从来没觉得身下的床如此暄软过。来不及再收拾,胡乱把浴袍扔到一旁,她闭上眼,就此囫囵坠入梦乡。
……月光落进来,在无法照亮的角落,柏溪雪静静睁开眼睛。
庭下如积水空明,她起身,只披一件外衣,赤着脚下了床。
言真睡得很熟。柏溪雪没有回头,寂静的房间里,只能听到冷而轻的丁一声,一束小小幽蓝色火焰在掌心跳动,是柏溪雪打开了火机。
若有似无的烟草味弥漫开,她用手指夹着烟,斜斜倚在沙发上,半晌,才如叹息般吐了一口气。
指尖抚触犹在肌肤,柏溪雪生平最恨言真这种态度。好似圣母玛利亚,慈航普渡,一视同仁看顾每一朵野地百合花。
或者正因如此态度,所以若干年后再见面,言真看她才全然是陌路人,仿佛见也未曾见。
而她柏溪雪却最爱犯贱。十七岁那年,一眼就从那一打花花绿绿简历里,看见那张显然是随手投递,连彩打都懒得用的纸片。
烟雾消散在月色里,她眯起眼睛,又看到十七岁的自己,伸出指尖去触碰纸面照片。
廉价打印机印出来的模糊面目,她内心却泛起隐蔽的欣喜和饶有兴味的恶意,好像即将捏住一只蝴蝶。
第13章 仍然在头痛,合唱的诗歌听不到。
柏溪雪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百无聊赖的下午。
那是很无聊的一天。靠近北回归线的太阳拉出漫长又干燥的白昼,九岁的柏溪雪刚刚吹灭了生日的蜡烛。公主裙、钻石王冠和仙女棒,柏家的每一颗树上都落满彩带和纸花。
整个白天佣人们都在清洗飘在泳池里闪闪发光的金粉,她无事可做,吵着闹着要赖在她大哥屁股后头,当他的小尾巴。
08年的街道上飘满奥运会的彩旗和歌声,美国华尔街的黑天鹅尚未扇动翅膀,吹起雷曼兄弟银行破产的泡沫,柏家的公司也还未在金融风暴中历经逆流的洗礼,从此成为集团巨鳄。
那时柏氏还在做光磁产业,总部只有一栋租来的大楼,深蓝色的玻璃整洁明亮,台式电脑主机风箱嗡嗡作响,冷气吹起风叶前的红丝带,带来千禧年代蓬勃向上的气息。
公司没人认识柏溪雪,但是人人都认识柏行渊。那时的柏行渊刚刚二十出头,已经是公司众望所归的下一任继承人。
他抱着柏溪雪向众人点头致意,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理成章地落到柏溪雪身上,目带友好与艳羡€€€€那个穿着蓬蓬裙、头戴钻石小皇冠的小公主,名副其实地含着金汤匙长大,在还未了解眼前景象为何的年纪,上天已经注定她将作为掌上明珠千娇万宠地度过这一生。
但那对柏溪雪而言只是寻常。她坐在柏行渊的办公室上打哈欠€€€€公司远比她想像的无聊,没有旋转小马,没有秋千和泳池,只有数不清的埋头在电脑前敲键盘的叔叔阿姨。
柏行渊一忙起来就顾不上他。老爸也不知道去哪了,于是平时偶尔能见到的和气温柔的秘书阿姨也顺理成章地不在。
只有一个被吩咐照看她的员工亦步亦趋跟在她屁股后头,柏溪雪嫌他烦,只自个叽里咕噜地在公司里溜达,揪下一片绿萝叶子,又躲进窗帘后头,披挂着窗帘布演七仙女。
尘埃飞扬,那员工低声惊呼,把她从满是灰尘味道的窗帘后解救出来,让她乖乖坐在沙发上,给她讲西游记的故事。
太无聊了。柏溪雪翻了个白眼,自顾自从沙发上跳下来,径直走向了她爸的办公室。
老板的办公室,普通员工哪敢踏足?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感觉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会客室可比外头的格子间气派多了,隔音也好,柏溪雪仰头看着墙上墨汁淋漓的四个大字:室雅兰香,并不懂得其中的意思。她只是窝在皮沙发上打了个小盹,拿柏正言的昂贵茶具玩了会过家家,又把翻出了公司的样品光碟,把它当成飞盘飞。
咻。
泛着彩光的光碟飞到了办公桌底下的缝里。她钻进桌子底下掏,一抬头看见桌肚在头顶,就像躲进了一个小小的秘密城堡。
这个想法让她兴致盎然,就像捉迷藏,柏溪雪躲在桌子下,津津有味等着谁最先发现她。
外头的人看不见办公室里头的光景,她在里头等啊等啊,时间像麦芽糖一样又黏又长,终于,在她困得快要头点地,忍不住要钻出桌子的时候,吱呀,办公室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皮鞋率先踏入,紧随其后是高跟鞋轻盈声音€€€€终于有人来了!
柏溪雪打了一个激灵,只觉心脏快要跳出喉咙。
恶作剧心情骤然充盈小小胸腔,像只被充满气的氢气球,鼓涨涨地蓄势待发,只等谁拉开办公椅,由她怪叫跳出,带来这个无聊下午的第一声欢快尖叫。
然后,办公室里响起了女子惊叫喘息的声音。
柏溪雪睁大眼睛,愣在了原地。
紧随轻声惊叫的,是皮带€€€€抽开的声响,随后,头顶办公桌传了轻轻的一震€€€€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放在了办公桌上。
有人咬着唇,低声埋怨:“柏总,您吓了我一跳。”
柏正言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在柏溪雪短短人生中最熟悉的音色,此刻隔着实木桌板闷闷地传来,像梦一般模糊又清晰。
“……你今天穿的裙子很适合你。”
拉链被拉下的声音,顺滑而轻柔,如同丝绸柔腻地摩挲过耳际。有谁低声娇娇地笑了起来:“那也不能在这里,溪雪今天不是来公司玩了吗。”
“我锁门了,”漫不经心的声音传过来,“这个时候不吃醋了?”
“她就是个小孩,我吃什么醋,”有人吃吃地笑,声音却带上了潮意,“就是她每次见到我都喊我秘书阿姨,我有那么老……啊……”
柏正言似乎低头吻住了她哪里,声音变得含混:“你当然不老……”
办公室里没有人再说话,冷气依旧呼呼地吹着。在那一刻近乎窒息的寂静里,两人似乎吻到了一起。衬衫在摸索中无声地被褪下,堆在地板上的模样,透过桌底的缝隙落到柏溪雪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