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是时叙开的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看出来江予臣状态不太好。
车厢里的沉默被引擎的低鸣填满,江予臣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脑子里还都是贺总的话——时叙主动找的贺总,请求这一场“交易”。
拼拼凑凑的记忆像潮水般反复冲击着胸腔,让他眼眶感到潮热。
等到了家,时叙打开门,温暖的灯光流水般笼罩住江予臣的身体,令他疲倦的心感到熟悉的温暖。
时叙拍了拍手,语气轻快地说:“到家了——”
江予臣站在灯光之下,忽然开口:
“刚刚我在公司见到了贺总,他告诉了我高三时候大学参观经费的事。”
“我高三时候,有一回学校组织部分学生进行大学参观,以让学生确定自己的升学梦想。因为费用较大,我本来要拒绝的,但后来有企业赞助了这次旅行经费,我才得以参加。”
“得以在医学院遇到了改变我一生的教授,得以确定自己未来的梦想。”
时叙的笑容在脸上僵硬,江予臣缓缓地转向他,眼底泛着少许的红:
“那个时候的赞助,是你拉来的是么?”
时叙紧紧地抿着唇,少许之后,他轻轻点了点头。
那些由他人口中传递的“时叙暗恋江予臣”的过往越来越清晰。
“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予臣难得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控诉:“重逢之后,告白之后,为什么不告诉我?”
时叙看江予臣较劲的样子,眼神不再躲闪,认真地说:
“重逢之后不说,是因为我不想用‘恩情’的名义获得你的喜欢,我想要你完完全全单纯的喜欢,不想要你的喜欢里面沾染其他情绪。”
“告白之后不说,是因为我都告白成功了,过去的事情没有那么重要,而且说出来也很害羞。”
少年的喜欢,意气风发,可以为了喜欢的人做一切事情。
但等年纪大了,慢慢沉淀成熟,回顾往事,忍不住羞赧。
“真的么?”江予臣却不相信,他望着他,一字一顿地道:
“难道不是因为你不想让我感觉羞耻,想要保护我年少时期的自尊心么?”
江予臣有过一段悲惨的少年时期,被父母抛弃,被父母遗忘到忘了给生活费,因为没有钱只能吃最便宜的东西,生活中最亲近的人是好心的保姆,同样也因为没有钱,在学校选他出来去各大名校参观时,只能狼狈地拒绝。
江予臣并不比同龄人成熟多少,他也是少年,有少年敏感卑微的自尊心。
如果那个时候他知道自己的赞助是由同学的表演换来的,他或许会感激,但一定伴随强烈的自卑。
所以,那个时候,当他听老师说有企业资助了他们大学参观的经费时,他是那么的高兴,那么的庆幸和感激,因为如果是企业资助了所有人,那么自己就不是“特殊”的。
年少的他,怎么会想到,那是因为有人,一直默默地看着自己。
“时叙——”
“对不起对不起!”看着江予臣越来越红的眼眶,时叙彻底慌了,高大的青年手足无措地道:
“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擅作主张......”
“不——”江予臣咽下哽咽,抬头凝视着时叙。
“我是想感谢你,时叙,虽然你可能不需要,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
谢谢你,帮自己圆梦;谢谢你,给了自己梦想;谢谢你,维护了一个少年单薄的自尊。
“谢谢你。”
时叙吸了吸鼻子,一把将人抱在怀里。
“都过去了。”他不需要他的解释,他明白他的过去。
因为自己一直一直看着他。
“嗯。”
江予臣轻轻应了一声,睫毛在时叙的肩窝处颤了颤,终于阖上眼睛。
他将脸颊更深地埋进对方颈间,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雪松味,身体放松,把自己毫无保留地融进这个带着温度的怀抱。
都过去了。
属于他的新的人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