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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靖王虎口上的渗血牙印。
“……没有!”周嬗还在生气。
“你真的不担心我吗?”张瑾为一幅十分伤心的模样,他隔着被褥,将周嬗整个压在自己身下。
周嬗哼了一声。
“可我也好难过。我这几日在诏狱里什么也不能想,多想一点都怕自己就出不去了,不能再见嬗嬗一面。”张瑾为贴在周嬗的耳边喃喃道,“于是我就想你,因为我只能想着你。他们问我为什么要倒卖军粮,我没做过这事,我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我很难过,甚至还想着干脆自暴自弃算了……”
这话听得周嬗难受死了,他想翻个身,让自己冷静冷静,谁知张瑾为压得太死,他的手肘用力一摔,竟甩得张瑾为闷哼一声。
“你受伤了!是不是伤得很严重?穆光他骗我……他说你没什么大碍……”周嬗急忙掀开被褥,泪眼婆娑,要查看他方才碰到的伤口。
张瑾为总算把人引出了被窝,不久前还冷汗涔涔的脸上缓缓露出笑容:“嬗嬗要来看看吗?不是什么严重的伤,穆光他没骗你,不过你不放心的话……”
“你不要脸。”周嬗才晓得自己被耍了,却也没力气再闹下去,他恹恹道,“你说是你害我担心了,你不给我赔罪就算了,还故意捉弄我……我讨厌你。”
说罢周嬗背过身,抱住双膝,绸缎一般的青丝沿着清瘦的背脊流泻而下,颇为落寞。
张瑾为轻轻叹气,他从背后抱起周嬗,把人紧紧揽入自己的怀里,唇贴上被泪水浸润的鬓角。
几日的委屈和担心都化作泪水,汹涌而下。
周嬗的脸全是泪,长浓的睫毛上挂着泪水,素白小脸也泪痕交错,烛火照得他脸上晃着金色的光,雾蒙蒙的眼眸水波荡漾。
张瑾为又亲了亲他的额头、眼睛、鼻尖、脸颊,最后停留在嫣红的唇上。一个很轻的吻,无任何侵犯的意味,只是一个安抚性的吻。
“让我看看你的伤。”才亲了一会儿,周嬗就把头撇开了,眼睛睨了张瑾为一眼。
“全包扎好了。”张瑾为解开衣带,露出裹着白布的身躯,“不过是些皮外伤,等愈合了就不碍事了。”
周嬗抬起手,触到张瑾为身上的绷带,又收了回去。
张瑾为没让他逃走,而是攥住他伸出的那只手,低下头亲了亲,然后顺势将人推到在身下。
“……我骗你的。”周嬗半阖上眼眸。
张瑾为不解。
“我刚刚说的话,是骗你的。”周嬗又道。困意上涌,他也顾不得其他,几乎是眨眼之间,再次沉入梦乡。
张瑾为还在思考他方才的话,等回过神,一低头,只见周嬗的睫毛轻轻颤抖,胸口缓缓起伏,已然熟睡。
……
诬陷案有惊无险,而周珩抓到的把柄却未能成功扳倒靖王。永昌帝已经是半死不活,连说话都困难,朝廷成了他儿子们的戏台,你唱罢我方登场,一些不那么出众的皇子甚至都敢上台争一争,或者暗中站队。
这个年,注定不大好过。
周嬗时常入宫侍奉。皇帝重病,妃嫔公主轮着侍药,以表孝心。
老东西躺在龙床上,已是风烛残年,只能进食一些米粥和汤药,或者呜呜咽咽地说些什么。
周嬗家里也有老人,但还没老成永昌帝的样子。论辈分,孙逸还比永昌帝大上一圈,可也只是老糊涂了,该吃吃该喝喝,逗鸟喂鱼配药,身子骨硬朗得很。
实在要说,也许这就是报应吧。
吊着一口气,生不如死,不能动不能说却能听见声音,眼睁睁瞧着儿子们在病榻前斗得你死我活,他什么也做不了。前半辈子引以为傲的帝王心术,到了将死之时,沦为一把钝刀,反复磋磨他的心。
可周嬗转念一想,又觉得这老匹夫不可能有如此心肠,指不定看着一帮人折腾,他还在病榻上偷着乐呢。
今日的药和米粥都喂完了,周嬗起身,绞了绞一旁热水里的帕子,端端正正折起来,俯下身给老人擦脸。
“唔唔……”老人张开干瘪的嘴,露出不剩几颗的牙齿,唔唔呀呀半天,也不知想说些什么。
周嬗垂着眼眸,不咸不淡擦完脸,轻声道了句:“儿臣告退。”便要转身离去。
那老头瘫痪数月的身子竟从床上弹起,浑浊的眼珠子直愣愣盯着周嬗,声音像粗糙的琴弦那般沙哑难听:“陈……反……反!反!”
“万岁爷!您这是怎么了?!”刘仁福原先在一旁候着,见状大哭不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麻利地滚到龙床前,一把拖住永昌帝。
周嬗一愣。
他首先想到的,是回光返照。
这老头挺不过今夜了。
而后便是疑惑。
陈?陈王?可陈王早已去往封地,彻底远离朝廷斗争……陈……陈仪,陈仪父子。
周嬗神色微变。
陈小夫人带笑的脸在他面前阴森森浮现。
若真是如此……
周嬗快步前往殿外。
只见侍卫们个个神色不宁,而远处隐隐传来宫门关闭的声响。冬日天黑的早,细细白雪飘在红墙绿瓦之间,十几个人冒着风雪走向乾清宫。
“这是怎么了?”周嬗顿觉不妙,赶紧拉住一个侍卫问道。
侍卫低声道:“前朝发生了点事,今儿紫禁城宵禁提前。”
前朝的事儿和紫禁城又有何关系?
周嬗出示准行令,命令道:“本宫持有准行令,速速护送本宫离开紫禁城。”
侍卫为难道:“请公主恕罪,在下也是奉命行事,只怕……”
“奉命行事?奉谁的命?万岁爷在殿里躺着,你说说你奉谁的命?”周嬗冷冷道,他看向那十几个人,才发现竟是几位内阁重臣,以及宣王。
内阁里缺了梅子谦和其他两位大学士,而周珩也不在亲王之列,他们浩浩荡荡走入乾清宫,携着肃杀的风雪。
领头的大臣老成了精,他现年八十二岁,执掌内阁三十年之久,其名下根系复杂,既是恶名昭彰,又撼动不能他的地位。
——陈仪。
“老臣参见嘉懿公主殿下。”陈仪颤颤巍巍行礼。
风雪吹起周嬗大红的斗篷,也吹起亲王、大臣身上的绯袍,天地一片雪白,而乾清宫门前血色依旧。
“紫禁城已经宵禁了,首辅大人这个时候赶来是……”周嬗挑眉。
陈仪眼中挤出泪水,对着乾清宫跪地长长一拜:“老臣听闻圣上不行了!特来送一程!”
第56章 结局(上)
“你说什么?!”
周珩一摔手中的经书, 唰地从椅子上站起,满脸震惊。
“今儿个傍晚, 离平日宵禁还有半个时辰,三大营忽然派出几队人马封锁了紫禁城,里头一点消息也传不出。”穆光答道。
“你派人潜进去瞧了么?”周珩问。
穆光摇头,眉头紧锁:“派是派了,但至今毫无消息传出。不过微臣打听到内阁的几位阁老,以及宣王等皇子,如今也一并被关在宫中。”
“哪几位阁老?”
“陈阁老、温阁老、李阁老, 今儿个是他们当值。”
“陈仪?”周珩冷笑一声, “他都八十二了,老得半截身子快入土, 当什么值?”
这时外头的小厮敲了敲门:“殿下, 张驸马来访。”
周珩不着痕迹地皱起眉, 低声道:“都这个时辰了,他来作甚?”随后提高声音:“快请驸马进来。”
张瑾为行色匆匆, 连官袍都没换下。他进了书房一面行礼一面焦急道:“敢问殿下, 嬗嬗来过王府么?”
“不曾, 他今日出门了?”周珩问。
张瑾为道:“今儿个轮到他去宫里侍奉皇帝, 平日里天黑前就会归家, 但今日晚饭都布好了, 还是不见人影。”
“所以他今日进宫了?”周珩严肃道。
张瑾为:“是, 一大早就去了,我想着兴许他回来时顺路到殿下您这儿坐坐, 便来王府问一问情况。”
“张大人,公主可能被困在宫里了。”穆光将紫禁城封锁的事一五一十告知张瑾为。
“……陈仪疯了。”张瑾为听后先是良久的沉默,神色逐渐凝重, 嘴唇挤出这样的一句话。
封锁紫禁城不是件容易事,陈仪必定联合锦衣卫、三大营的部分将领,才能在短短一个多时辰完成封锁。至于为何要做这事……怕是陈仪活得太久,活到不耐烦了,死前想干票大的——逼宫永昌帝,扶持新帝,为他儿子和他的家族铺路。
“老匹夫。”周珩冷笑一声,他看向穆光,指尖一下一下敲着桌面,“皇帝今日身子如何了?”
穆光沉思片刻,道:“说是早上还有精神喝了大半碗参汤,但后来怎样,宫里再无消息传出。”
再无消息?龙体安康与否,事关朝廷命数,但却连锦衣卫也失去了对这类消息的掌控……还有周嬗,周嬗还在宫里。张瑾为顿觉不妙,他闭上眼睛,沉声问道:“刘仁福也是今日当值?”
穆光:“是。”话音刚落,他忽然神色一变,厉声道:“他和陈仪是一伙的!”
刘仁福是自小陪着永昌帝的宦官,永昌帝几十年来一直唤他“大伴”,若说永昌帝还能信任谁,也只有这个肥胖如猪的权宦了。
若这宦官也……
那永昌帝这辈子到了最后,真是众叛亲离啊。
……
“哎呦!首辅大人怎么跪在地上?天正下着雪,您赶紧起来,奴婢担心给您冻坏了。”刘仁福假笑着迎上来,他迈着小碎步,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手掌却小得可笑。他俯下身,笑眯眯地扶起陈仪。
雪渐渐大了,头和肩上都积了雪,周嬗轻抖身子,白雪簌簌而落,他道:“刘公公,首辅大人说要来送父皇一程,你说,父皇刚刚是不是还挺精神的?”
周嬗巴不得永昌帝早死,永昌帝也确实该死了。可陈仪的出现却十分的不对劲,周嬗在他身上嗅到阴谋的味道。
“是挺精神。”刘仁福呵呵道。
“嘉懿妹妹,今儿个是你为父皇侍疾?”宣王皮笑肉不笑地插嘴。自从军粮一案后,靖王在朝中失去人心,基本上不可能再参与夺嫡,于是剩下一个宣王兴风作浪。这人脑子不咋好,硬是熬到了如今,不得不说命挺好。
周嬗不想和他说话,担心自己也被传染了傻气,于是随意“嗯”了一声。
宣王的笑僵在脸上。
而一旁的刘仁福和陈仪交谈甚欢,他们身后的几个阁老面色沉重,直直盯着乾清宫里透出的灯火,其中一个走上前,附在陈仪耳边说了几句话。
陈仪一面听一面嘴角带笑,他耷拉着眼皮,头时不时一点,目光重新移到周嬗的身上:“老臣想问公主可是从早到晚都待在乾清宫的?”
“为父皇侍疾乃儿臣本分,不敢怠慢。”周嬗淡淡道。
陈仪被刘仁福扶起时,身子颤颤巍巍,他已经太老了,老得快死了,可他依旧赖着不死,还企图送走一个皇帝。他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看着周嬗肩上的雪,道:“公主殿下真是孝顺。只是陛下龙体违和,太医说需静养,殿下守了整日,怕是也累了。”
他话语一顿,目光扫过神色僵硬的宣王,对周嬗笑道:“依老臣看,现下紫禁城已经宵禁,公主估计今夜不能归府了,不如就先去偏殿歇息,让宣王殿下来侍疾,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