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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扮女装嫁状元/我妻公主 第16章

周嬗吃了参汤,补了点气,心气勉强顺了,他窝在男人的胸口,乖乖闭上眼睛,任凭泪水打湿男人的衣襟。他听见有力的心跳声,隔着衣料与血肉骨骼,在他耳边跳动。

他有一点点舍不得这里的人们。

……

周嬗迷糊中发觉自己走在荒郊野岭,他睁眼一瞧,天地漆黑一片,唯远处有一条浑浊的河、一盏昏黄的白纸灯笼、一座摇摇晃晃的纸桥。

他心中一惊,又见桥前立着一个老太,她臂挽竹篮、面色蜡黄。老太见了周嬗,便露出不祥的微笑。

老太道:“小儿,你命还未绝,怎跑来这阴阳交界的地方了?”

周嬗也不知,他苦笑道:“身子不好,昨夜大病一场,恐怕是误入了。”

老太笑:“无妨,你且待着,切记勿踏足这座索命的桥,但凡碰上,你就得去阴曹地府走一遭了。”

周嬗听话,他就站在老太的身边,眺望河对岸,只见绵延不绝的小土丘,像馒头似的,一个接一个扣在黄土坡上,沉默地朝向苍天。他见状懵懂地歪歪头。

“俗话说: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老太大笑,“小儿,别瞧那堆土馒头不起眼,你可知下头葬的是什么人?什么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一代天骄、英雄美人……死了,也就是个土馒头!”

周嬗了然,他又往土丘的后头看,一座煌煌大殿赫然入目,便知是酆都大帝的居所,他再定睛一看,却见西天悬着一块明晃晃的镜子。他不解,向老太行礼,问:“敢问婆婆西天上那面的镜子叫什么?可是佛祖留的?”

老太瞧了西天一眼,污浊的眼珠缓缓移到周嬗的身上,咧开嘴笑:“你是个有佛缘的。那面镜子叫‘空无’,世间万事万物皆因缘而生,无常无我,照了它,得见世间至理!你若能勘破,倒也能与我做个同僚,摆渡这些人人鬼鬼的恩怨情仇。可惜你身上有姻缘、亲缘与俗世缘未了,只怕要与人长命百岁,生生世世为夫妻!”

周嬗沉默片刻,尔后他哼哼道:“我才不要呢,我宁可出家当个和尚!”

他与老太在寒风里站了不知多久,忽听唢呐锣鼓声响,一队送殡的人来了。白花纸钱漫天飞舞,周嬗好消一会儿,才见得明黄的华盖、五爪的蟒纹,送殡的人哀哀戚戚,哭声不绝。

老太泠然道:“排场这么大作甚!管你是皇子王孙、还是巨贾富商,一根头发都不许带过桥!阳间的东西,脏的很!黑白无常,速速把人携出来!”

只见黑白无常抬着一个人,从人群里飞出,那人垂着头、穿着大宁亲王的服秩,不声不响,只滴着泪。才到桥前,黑白无常把他的衣物全扒了,头发也剃干净,赤条条的。他们提着人,从老太手中接过一碗汤,便要硬灌下。

“且慢!”周嬗颤抖着出声。

黑白无常、老太皆转头看他,三人皆不见眼瞳,耷拉着猩红的舌头。周嬗心中害怕,硬着头皮道:“我想……和他说说话。”

白无常笑,颇为惊悚:“公主您说,赶紧说,我等还得带他去酆都大帝那儿销账呢!”

周嬗轻声唤道:“周琮?周琮!”

那人便抬起头,呆呆瞧着周嬗。

周嬗闭上眼道:“你犯下许多罪,定要在阴间受完罚,才能投胎,你去好好受着,不必担心你的孩子,我不会拿她怎样的。”

那人便笑着点了点头。

“嗳呵,这东西害江浙一带死了好些农夫,恐怕是投不到三善道去了。也罢,叫你日后投胎做头驴,给贫苦百姓拉一辈子的磨,方能解解气!”黑无常插嘴道,“公主,宿命催得紧,我们且带他去了!”

说罢,便给周琮灌了孟婆汤,尔后两阴司一左一右,携着人,踏上摇摇摆摆的奈何桥,飘然远去。

周嬗的心口又疼。他听见震天响的哀乐,白纸白花满天,许多人的哭声,甚至还隐约听见永昌帝的叹息。

他晓得,周琮应是没了。

……

“你可算醒了。”

周嬗睁眼,一个道人坐在他的榻边,笑得好看。他低低道:“六哥……”

“还记得我是谁?看来脑子没疼坏。”周珩温柔笑笑,把自己的皇弟扶起来,“太医说你大喜大悲,一时心气滞碍,吃些药,养上几日就好。”

周珩早上恰好路过状元府,想着来坐坐,不曾想却见嬗妹病歪歪地躺床上,就留了下来,帮忙照顾。

周嬗从床上起身,心口不疼了,他环视一圈,愣愣问:“张瑾为呢?”

“这就叫妹大不中留,不先问六哥如何如何,倒先惦记起别人了。”周珩道,“他守了你一夜,本来打算请休沐的,结果周琮死了,他们翰林院要拟悼词、修宁史,不得已去上衙了。”

周嬗一惊,猛地想起夜里的那个梦,他正欲和自己的道士兄长细细描述,却无论如何也记不清细节,只记得老太说他要和某人做生生世世的夫妻,气得他牙痒。他想了想,问:“裕王妃如何了?”

“她?”周珩垂着眸子,“伤心欲绝,不过胎象还算稳,应该能得个母子平安。”

“那就好。”周嬗点头,他精神恢复了不少,趴在周珩肩头,笑道,“六哥你呢?我听说父皇让你协理大理寺,又派了锦衣卫随行,可有见到某个冤家?”

不说此事还好,一说起此事,周珩脸色一冷,端起药冷笑道:“快把药喝了!什么冤家,五年过去了,人不光没长进,还越发的疯癫了,你提他作甚?”

周嬗赶忙吐吐舌头,接过药,皱着眉头,可怜巴巴瞧着周珩,一副撒娇不想喝的姿态。周珩才不惯着他,一顿威逼利诱,周嬗泪水汪汪,捏起鼻子一饮而尽。

等晚上张瑾为回府,该轮到他哄人吃药了。

周嬗越发的精明,他现下随时能出门,府里的人又都依着他,任凭男人怎样哄,他也坚决不吃一口。

他把药推开,正想掀起被褥埋头就睡,忽然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张瑾为把他拉进怀里,笑得亲切,不怀好意道:“我有个法子,公主听了,必定会乖乖吃药,要不要听?”

周嬗才不想听,扭头就要溜走。

张瑾为一把抱住自己的猫,悠悠开口道:“不如这样,公主不吃,我吃。我吃一口,再给公主喂一口,如何?”

他说得气定神闲,仿佛嘴对嘴喂药是天经地义、不容置喙之事,一副正人君子的皮囊下,居然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登徒子!流氓!色鬼!

周嬗惊恐万状,当即吃光了药,尔后把自己包进被窝,只留一个背影给某人。

他想,不太妙,真是不太妙。

第21章 春浓

近来周嬗有意无意避着张瑾为。

或者说,他有意无意避着府上的所有人。

春光大盛,繁花似锦,而他在谋划自己如何不声不响地失踪。他吩咐玉汐典当了许多不起眼的嫁妆,换成金叶子、碎银子,两三个月里悄悄地换,无人察觉。

这事连素来与周嬗亲近的千山、暮雪,也都被蒙在鼓里。

那么太监王襄呢?

周嬗看不透这个人。

此人一朝在永昌帝前失势,干脆把自己活成一道影子,寄居在深宫的角落。他长袖善舞、耳听八方,按理说不该就此沉寂下来,若想东山再起,也并非没机会。可王襄似乎完全放弃了前途,心甘情愿跟着静妃,也心甘情愿跟着周嬗。他与周嬗如同师生,偏爱引导周嬗对一些朝廷之事的看法。

王襄……很是得傅凝香信任,他晓得周嬗实为男儿身。

故而这些日子,他有没有看出周嬗的异状?

周嬗不敢托大,只得加倍提防此人。

这日天晴,周嬗从书房出来,坐到院子里的秋千上。秋千是新搭的,院子里的小园林也修葺一新,正值浓春,院里桃李芬芳、落花如雨,周嬗随手拿了本不知所谓的书,在秋千上摇摇晃晃,一面翻一面打盹。

花瓣落在周嬗的鼻子上,有点痒,他皱了皱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头登时晕乎乎的。今日陪周嬗的是王襄,他听见这声动静,赶忙去屋里拿了披风,要给周嬗披上。

“我不冷。”周嬗说,“就是花弄得我鼻子痒。”

王襄手臂上搭着杏色的披风,笑道:“春日虽暖了许多,但也容易风邪入体,公主要时常为自个儿的身子着想,又病倒了可叫人心疼,还是先披上罢。”

周嬗其实还有点热,他穿着偏薄的春杉,在暖光下一晒,浑身发烫,只消风一吹,恐怕就得染上风寒。他记挂着即将到来的佛诞日,乖乖听话,让王襄给自己披上衣服,若因生病错过逃跑的大好时机,简直是得不偿失。

穿好披风,王襄目光一转,落在周嬗手里的书皮上:“公主在读什么书?奴瞧着倒是眼生。”

周嬗道:“不过是点评诗词的小书,说是由时下有名的才子点评,我翻了翻,尽是些酸儒的狭隘之词,倒也罢了。”

王襄低眉顺目:“咱们公主虽养在深宫里,心胸却不似寻常宫人,里头装着山河湖海,自是看不惯那些酸腐的东西。”

这太监夸别人,都是什么手脚麻利、勤俭朴素之类的话,不痛不痒。唯独到了周嬗这儿,他总爱夸些大词,似乎很是情真意切。

他猜出来了么?

要试探么?

周嬗心头闪过万千思绪,他犹豫、挣扎,最后装作无事发生,随意打发了王襄。他想,没必要打草惊蛇,既然王襄不动,他也按兵不动。

他在秋千上晒太阳,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片刻书,只觉“才子”牵强附会的点评实在让人发笑,顿觉无趣。这时千山她们跑进院子里,提着食盒,笑嘻嘻地凑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说着话,比树枝上的鸟儿还要聒噪。

千山笑着打开食盒,兴致奇高地说:“公主,快尝尝,翠姨做的千层糕,里头还夹了糖渍的玉兰花,甜丝丝的,公主要觉得好吃,等槐花开了,再做点新鲜口味的!”

周嬗便捻起一块糕,两口就吃干净了。他盯着手指上的碎屑,倏然想起傅凝香曾说,吃花也是门学问,有些花能入药,也能入膳食,花的姿态美,用处也善,真可称得上一句“尽善尽美”。

世上之事却难以尽善尽美,大都是彩云易散琉璃脆,他在状元府中的小半年,算得上平安顺遂,多有喜乐,只是……

“我这些日子上街,瞧见好几家的夫人都去踏青了!公主,我们也去玩嘛,难得今岁的春天格外暖和。”一个丫鬟说。

“好你个贪玩的小懒货!一天天净想着出去玩,小心我让姑姑扣你的月俸!”千山笑骂几句,两个姑娘便你来我往,在院子里追逐打闹。

她们也不过十五六岁呢。

周嬗泡在这滚烫的春光之中,忽然想,若自己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姑姑又该怎么办?这些姑娘们呢?张瑾为会放她们走吗?

他也曾叫姑姑和自己走,可姑姑不愿,宁可守着秘密,也要留在满是谎言的京城里。姑姑说,嬗嬗走了,她便去妃寝园守陵。她在宫里待了三十年,跟过许多主子,最怕她们死后也寂寞。

一个人云游四海也很寂寞。

这句话是六哥说的。周嬗想起六哥,更加舍不得了,他尝试割舍这些陪他长大的人,心却一跳一跳的疼。于是他在心里默默说,等尘埃落定,我会回来偷偷看你们一眼,你们要好好的。

还有……还有张瑾为。

周嬗一抬眼,刚好和下衙回府的男人对上视线。他一身杏色,抱着食盒坐在秋千上,嘴里叼着一块千层糕,茫然地向男人眨眨眼。

今日怎么回的这样早?

周嬗险些把自己噎住,他匆忙吃完糕点,装作此男不存在,目光追着蝴蝶打转。

“翠姨做的糕点?”张瑾为还未换下官袍,悠哉悠哉走到秋千旁,欲伸手捻起一块千层糕,“不知今年她又做了什么新花样。”

“咔嗒”一声,食盒被周嬗猛地合上,差点夹到张瑾为的手指。男人顿时有点伤心,他看着秋千上的妻子,心想怎么还护食呢?

恰好几个丫鬟打闹累了,纷纷围过来,给张瑾为请了安,一个个脸上带笑。这时周嬗就不护食了,相当慷慨地打开食盒,叫她们全吃了。

千山吃着糕,问张瑾为:“爷不吃么?”

张瑾为淡定道:“多谢,我不饿。”

千山闻言便奇怪地看他一眼,从公主手里接过空食盒,带着几个丫鬟一同退下了。

院子里只剩下两个人,日已偏西,周遭暝暝一片。周嬗仍看着蝴蝶,秋千轻摇,步摇微晃,也不说话,就是不肯理人。

“怎的在读《歧雪词话》?”张瑾为没话找话,拿起秋千上的册子,随手翻了翻。

周嬗记仇,他冷冷道:“我不和登徒子讲话。”

过去将近一个月,周嬗一直是这幅冷冷淡淡的样子,甚至因天气渐暖,也不再挨着张瑾为睡觉,但凡人一靠近,他就说热,要再靠近一点,就要被骂登徒子了。

所谓祸从口出,张瑾为也只得认了。甭管小骗子是装的还是演的,看样子确实不喜那些露骨的话,所以她还是喜欢冷静自持的男人么?他听丫鬟们说,上月大兴隆寺来了一位年轻的云游高僧,与公主交谈甚欢。高僧讲经五日,公主去了三日,虽说在偷偷看话本,但总归是给了秃驴十足的面子。

张瑾为冷笑不已,心想他非要去看看此高僧是何许人也。于是他道:“不日便是佛诞日,姑姑说公主捐了粥蓬,要同高僧们到城外施粥。城外不比城内安稳,我放心不下,到时可否与公主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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