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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重圆 第38章

他猛地顿住脚,弯腰看了一阵,招呼刘钦过来,“你看这个。”

刘钦在后面盯着他的背影,在心里盘算着,目光闪了又闪,翟广却看不见。听翟广招呼,他到底没有动手,当真上前去,低头也看了一会儿,见池底丝毫没有螃蟹影子,有些将信将疑。

翟广道:“试一试。”

刘钦知道这东西有钳子,就没用手,拿手里的树枝把石头拨开,水底的沙子浮上来,一时搅浑了水,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却觉着树枝一沉,当下提起来,就见一只青色的小螃蟹挂在下面,一只蟹钳紧紧夹着树枝不放,剩下的几条腿在空中不住挥动。

“还真有。”他惊叹一声,转头看了翟广一眼,脸上不觉露出几分笑意。

他自小养尊处优,什么新奇玩意没玩过,不懂事的时候,也干过拿弹弓射金丸打鸟的事,只差守着几分规矩,没当街伤人了,但捉螃蟹还真是头一次,小时候没玩过,流浪那阵子也没试过,毕竟螃蟹肉少,填不饱肚子,他也就懒得多瞧一眼。这会儿一掀即中,难免惊喜,不觉收了一向的老神在在之色,一笑间透出几分少年气来,倒像是换了个人。

虽然一露即隐,翟广却也十分高兴,明知道再过不久就要动身,却也不急着吃饭,带他捉了泥鳅,又教他怎么拿头发丝做鱼线钓鱼,还给他讲了怎么用竹篓捉鸟。眼下没有实物,只能用手比划,他兴致却丝毫不减,刘钦觉着有趣,倒也听得十分认真。

直到景山来催,两人才发觉时间已经不早,都到了开拔的时候,一摸肚子,均是饥肠辘辘,早错过饭点。刘钦在太阳底下暴晒一天,脸上、身上都泛着红,连耳朵后面也红起来,景山瞧见,笑道:“刚烤的鱼肉,熟了是由红变白,你这小子熟了是由白变红,多有意思。”

刘钦听见,不觉冒犯,也笑了笑。刚才翟广闲聊一般,同他说了不少自己弟弟的事,刘钦一开始还防备着他,后来见他始终不提别的,渐渐也放下机心,在这让人四面围堵的关口,就这么同他傻玩了半日。

若说他人生当中从没有过这么快活的日子,那当然是夸张,可自从他成年以来,像这样的时候毕竟也少。翟广或许是把他当作死去的弟弟而有所移情,可他看着翟广,又何尝没几次想起小时候同刘缵棠棣同馨的那些时光?

只可惜一去不复返了。看见景山的那刻,他被猛地拉回到现实中来——直到现在,刘缵的人也一定还在搜捕于他。等走出这片林子,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淌回到河边时,翟广忽然定住脚,“小雀儿。”

刘钦回头。翟广挽着裤脚站在河里,水面没过半截小腿,下午的日光打在他肩上、脸上,照亮了那一道长长的疤。他脸上却没有半分凶悍之气,带着几分正色,还有一点笑意,对他道:“咱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往后各自记着这天罢。”

第58章

此后翟广依刘钦所言,派出小股人马,四面活动,广布声势,让官军知道自己大致所在。

还有些刘钦事先未曾想到的,他为着让人彻底相信,带人一头扎进深山里,数日间夺了几座坞堡,做出一副据险结寨自守之态,用以迷惑官军,让他们以为他要像从前好几次一样,就近躲在深山老林里隐匿身形,暗自发展壮大,预备着在这此地彻底站稳脚跟。

太平府的官员果然坐不住,加上这次他身上还担着截杀太子这么大的关系,没过两天就调动了官军各部,渐渐向他合拢过来。

翟广广派斥候,四面探听,但他们能探得的消息毕竟有限,有时恰好与官军隔着几里地擦身而过,便错过了他们行踪,再难有机会探到,而只要错过了一支,于翟广这剩下的区区五百人而言,恐怕就是灭顶之灾。

清楚探得附近每一支官军的动向,原本是几乎不可能的事。但翟广之所以敢采纳刘钦的这个办法,自是有旁人没有的底气。派出去的斥候不是他真正的倚仗,附近几十里的百姓才是他的耳目。

当初刘钦敢这样提议,也是对他得人心处有所预料,可当真亲眼见到翟广所到之处,只要自报名号,当地百姓便愿意把官军消息透露给他,有些时候是些捕风捉影的传闻,有些时候则精确到哪天的哪个时辰,官兵从那里经过,仍是大感意外。

他已隐隐明白是为什么了,这些天来,心中始终有什么翻涌着,可对着这些人,绝不可能吐露一二。

官军合围之势渐成,甚至原本把守省界的官兵也被调来,想把他们一网打尽,一如他们所愿。

到了突围的日子,翟广果断放弃了刚刚夺下没几天的坞堡,将里面的粮食金帛席卷而空。

刘钦劝阻了一声,说突围应当轻车简从,哪里能携带这么多东西。翟广却笑道:“我这些自有用处。”要拿来做什么,当时没同他说,但很快刘钦便知道了。

到了山下,翟广进到附近村子里,叫来几个村的村民,金银财物和一时拿不走的粮食全都分发给了他们。

乡民们从来只有让人搜刮、让人劫掠、让人催缴税赋的份,一担担的粮食交出去,人家不在斛上踢一脚,再让你把震出来的粮食补齐,已经是十里八乡遇不见一个的青天大老爷了,哪见过粮食长腿走回头路又跑到自己手上?当下跪倒的跪倒,磕头的磕头,还有年纪大的,没见过这种阵势,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知所措地哭了起来。

翟广大声道:“乡亲们别哭,别跪,都起来,都站起来!这些都是你们自己太阳底下插秧,雹子下面护苗,一年到头辛辛苦苦从地里种出来的,不是谁赏给你们的,是还给你们的!拿着,都拿着……”

他把粮食金帛一一分发出去,只剩下给麾下每人能随身携带的粮食,从马上下来,把还跪在地上,不知道站起来的百姓一个一个地扯起来,“我翟广打铁的出身,粗人一个,谁也不比谁高贵,不要你们跪我!”

“这两年乡里什么样,咱们也都清楚。官府说要防备夏人,给咱们的担子重了几倍,可这些钱粮用到哪了?半个江山都丢了,还在往南打!征了饷又征丁,来来回回给咱们掏了个空,许多人交不齐赋税,卖身当了佃农、当了长工,还有人为了躲避徭役,剁了自己的手指脚趾,但这都是咱们该受的吗?”

“不是!”翟广看着他们,许多百姓也手拿着粮食,呆呆看着他,“凭什么官老爷们有吃有喝,一年娶一房姨太太?凭什么有的人家里田地连山遍野,一眼看不着头?凭什么咱们只有这一亩三分地,流了血流了汗,一年到头一颗粮食都剩不下,全都让人拿走?凭什么仗打起来,咱们的儿子扛刀去死,人家的儿子照常喝酒吃肉,安享太平?”

他边说边走,不觉站到一处土坡上面,拿了一面布绣的旗子,两手举起来,高高一扬,“我翟广起兵,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要平田土、均贫富!”

“我要让家家户户都有田地,地里的粮食咱们自己也能吃到,生病了能找人医,打起仗咱们的儿子和别人的一块扛刀!几千几万亩的良田,所有人一起种,不许他一家一户世世代代独占着!那些骑在咱们头上,吃咱们的肉,喝咱们的血,吃得盆满钵满、脑满肠肥,还要让儿子孙子婆娘姨子一大家子一起吃的,我要把他们全都杀光,一个不留!”

“只要我翟广不死,我的心愿就一定要做到!哪怕我死了,我身后的这些兄弟,也会继续去做!就是他们也死光了,也还会有别人,非要做到不可!我今天走了,算是让人打得狼狈逃窜,一堆泥腿子,也没什么不光彩的,但我保证,有朝一日我一定还会回来。如果那时候我忘了今天的话,谁就来砍了我头,我翟广不会有一句怨言。”

他这一番话,譬如一道惊雷,从九天之上轰然落下,听在刘钦耳中,不啻一道震彻天地的巨响,可在这座小小的村庄之外,再没有任何人听见。

外面,官兵正在集结,城里市集上的百姓来来往往,高楼上飘来笙歌之声,运河两岸的纤夫拉着载有巨木的大船,正一步一步往上游走着。雍国的天幕上,或晴或雨,就像往常一般平静。

那一天,许多百姓想送儿子跟随翟广一起走,翟广全都拒绝了,说自己此去太过危险,不能带那么多人,况且他们都没受过训练,遭遇官兵只会白白送死;还说自己几年内一定会再回来,到时如果各位父老还没改主意,那时候再加入也还不晚。

许多百姓沿路相送,把他送出村子,又生生送出好几里地,才依依不舍地停下脚步。等终于同这些百姓分开,刘钦坐在马上,回头望了一眼,心中明白,翟广不回来则已,一旦回来,这里便非他大雍朝廷所有了。

此后,他们昼夜兼程地行军,在只有几十匹马的情况下,一日夜要走近百里。刘钦在江北见过许多军队,知道像这般行军,以他所见,几乎没有第二支能够做到。没人有一句怨言,也没有人掉队,所有人都鼓着一口气,一路往前。

刘钦有一匹马,自己也长于骑术,但没两天大腿内侧就磨破了,从早到晚一直流血,咬着牙没说,知道旁人也不会好到哪去,心中只有愈发敬重。

他想要的答案已经彻底找到了,可他没有任何轻松之感,一个比建康城里的风云莫测、比夏人的劲弓铁骑还要沉重十倍、百倍的庞然大物陡然现出身形。有些人懵懂数十年,有些人懵懂一辈子,但只要有一次瞧见了它,从此就再没有一日能视而不见了。

最危险的一次,一队官兵在不到一里地外,与他们堪堪擦身而过。

他们先前往这个方向派去的斥候不知为何一个也没回来,这一队官兵的行踪还是附近百姓跑过来告诉他们的。按翟广之前探得的情况,他应当是在几支官兵的缝隙当中穿过,可这支人马比他之前探得、估计出来的早到了足足两天。

他不知道官军当中出了什么变故,抑或是自己收到的消息哪里有错,也不知道这队人过去,前面还有没有更多官兵,有的话又在哪里,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命所有人就地隐蔽,让这队官兵过去。

上天或许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与这队官兵遭遇时正值夜晚,附近又有一片密林,远远看去深黑一片,几步开外就不见人影。

他手下几百人钻进林中,熄灭了手中火把,给仅有的几匹马绑紧了嘴,一人嘴里叼了一片树叶,静悄悄地看着官军在不远处经过,一只只火把连缀成一条条长龙,带着噼啪的火声,在他们眼前同样静悄悄地滑过。

这支官兵走得很快,步伐十分整齐,没有人胡乱吆喝,除去来来往往的传令兵外,也没有人乱走,队首与队尾的阵型几乎看不出差别。

刘钦向他们多瞧去了一眼。明知道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刘缵已不可能再想无声无息地除掉自己,这时候他出现在官军眼前,已不会再有性命之忧,却也一声没出,反而在此情此景之下,肩膀一阵轻抖,心跳也跟着快了几分。

忽然间,他肩头一沉,轻轻转头看去,翟广把那只铁打的手掌按在他的肩上,用力握了一握。一阵夜风掠过繁密的树梢,在他身前倏忽穿过,刘钦瞧见,翟广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感激、安慰,更带几分自炫,让不远处的火光一映,像是两点明星,一瞬间打在他心上。

忽然间,他起了争强之心,像从前渴望夺回在他眼里原本属于他自己的位置、像渴望把被夏人占去的山川湖海一点点拿回来一样,那样强烈地渴望起什么。

心跳得愈发地快,几乎要按捺不住,他于是从翟广身上收回视线,看向那队已经快要从他们面前走过的官兵,然后就在队伍最后面瞧见了陆宁远。

他坐在马上,微微弓着脊背,不住地左右看着,又一次转过脸时,似乎看向了他所在的这片黑暗。刘钦几乎以为他看见了自己,但是没有,陆宁远又转回头,把手里的缰绳抓了又抓,火把的光从他脸上掠过,他没有再看回来。

刘钦张一张嘴,终究没有做声,但他知道,离开的时候已经到了。

第59章

按翟广的事先筹划,此次突围,原本不会和官兵碰上,可凡事只要算在前面,哪怕敲钉钻脚,也总有例外。

遇见陆宁远是一次,这次运气好,正同他擦身而过,没教人发现,但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这次便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再往南走,快要出了省界,又遇见第二队官兵,不知是冤家路窄还是怎地,碰见的不是别人,正是邹元瀚,这次没能躲过去,而是正正好当头遇上。

他们走的是一处偏僻小路,附近水网密布,旁边便是河流,当天早晨河上起了大雾,翟广借着雾气遮蔽身形,比平日多赶了一阵路。

探路的斥候因着雾大,走岔了路,还未回来,翟广便下令减慢些速度,谁知走着走着,一丈远外,前军隐约瞧见有人,再细看时,正是一队官兵,正在休息。

他们看见官兵时,官兵也看见了他们,没有二话,两边这就交起手来。

翟广部人数虽少,但也占了几分便宜,这伙官兵人离了马,马卸了鞍,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上来便杀伤不少。加上翟广此来是为搏命,老弱已在前一战中就被官兵杀净,剩下这五百人各个都是血勇丁壮,本来就一个能抵两个人使,更不必提这一路打下来,谁与官兵没有几分血仇,当下杀声震天,竟有几分不可挡的意思。

邹元瀚原本也正在休息,听见杀声赶忙起来,先是惊慌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是那帮流寇撞在了自己手里,在心里估计了下翟广身边还剩下多少人,又想想自己这支兵马的人数,把心放下来,连忙让人帮忙穿上盔甲,给自己的战马套上鞍具。

不是他轻敌,而是按他先前收到的消息,翟广应该离这里很远才是,上一次出现,离这儿隔着几百里地,凭他那几个人,连马都不见得有,难不成是插着翅膀飞过来的?

他压根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叛军,见连夜赶路,人困马乏,就让手下兵士就地休息,没有扎下个像样的营寨,谁知道刚好就出了岔子。幸好他所在中军在最深处,前营的士兵死了一片,倒给他争取了时间。

他穿戴一毕,即刻恢复指挥。

另一边,翟广一开始势如破竹,可那是因为官兵被他当头一棒打得蒙了,全没反应过来,但过得片刻,邹元瀚不住下令,官兵便开始重整旗鼓,渐渐开始结阵。

两边争斗过那么多次,对对方什么样都心里有数,互相都瞧不起,因此两边都存着几分自信,均以为能很快胜过对方,可战事就这么胶着了下来。

以翟广看来,那邹元瀚只是一个酒囊饭袋,那么多次围剿,打疼了他也好,打伤了他也罢,可这人手里攥着那么多的军马,却没有一次当真压得他翻不了身。谁知这次却不一样。

他不知道,邹元瀚从前颟顸,其实是惜了几分力,存着养寇自重的心思,想借他向朝廷要兵要饷。只要他还存在着一天,白花花的银子就往他全权负责剿匪的邹指挥使的口袋里钻,能睁只眼闭只眼处,绝不肯往死里打。

可这一次,太子失踪,已是上达天听,他翟广已成众矢之的,这寇是养不成了,邹元瀚正要借他人头去填刘缵挖的窟窿,哪里还会对他手下留情?

况且调来附近各省兵马,这么多路合围,要是翟广最后在他手里走脱,让圣上知道,他以后在朝廷也不用混了,因此这一仗使劲浑身解数,打得格外卖力。

同翟广一样,他也以为自己认真起来,以翟广这区区四五百人,一定用不多久就会被尽数歼灭,到时候只需要犯愁如何能活捉翟广,而不是失手把他杀死,谁知道却也想错了。

眼看那贼酋应对得明显吃力起来,却始终硬顶着没有落败,还高举着长刀不住回头呼喝,给身后那些叛军鼓劲儿,遇有部下被围,更是几次亲自前去解救,上蹿下跳没个安生。他几次让人放箭,翟广竟是一箭未中,骑着马左右驰奔,简直有如神助。

但这么胶着下去,时间是站在他这边的。

邹元瀚马上让人发急报给附近兵马,说自己这里遇见了叛军主力,让他们速来支援。翟广连他这一关都闯不过去,等援军一到,那便插翅难飞。

翟广与宋鸿羽他们也想到了这点,渐渐心焦起来,几次强行突围不成,人人身上带伤,宋鸿羽终于忍耐不住,骂刘钦道:“你出的馊主意!翟大哥,我看他是向着官兵,故意给你出这个主意,好让咱们自投罗网!”

翟广不信,想出言回护刘钦,但见手下士兵也露出不满之色,怕泄了士气,终于没说什么。

他不说话,宋鸿羽却又道:“我刚才一直瞧他,从交战以来,他就没出一分力,只躲来躲去,一味自保,连半个人也没杀!他要不是官家的人,何至于处处手下留情?要再放着不管,他怕是一会儿就要帮着老邹杀咱自己人了!”

他曾猜想过刘钦就是那个传闻中失踪了的太子,因此刚生出这个猜测的那几天,他对刘钦有意无意,有那么几分讨好。但相处时间长了,越想越觉着不可能。

要真是太子,怎么会不着急回去,同他们这些朝廷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叛军”朝夕不离地待这么久?因此也就变了态度。

他见刘钦没有离开的意思,仿佛要在他们营里久居,再看他自从加入以来,便与翟广相交甚密,几次开口,也都有过人之见,翟广对他多有倚重,许多事情第一时间不是来找自己商议,而是去找他,心里如何能不着急?便想着将他排斥出去。

如今正是机会。主意是刘钦提的,官兵他也一个不杀,更加上他来历可疑,私下里宋鸿羽曾与许多兵士谈论过,经他一提醒,不少人都想起曾在官兵当中见过刘钦,只是碍于翟广看重他,始终没有当面讨个说法。

现在交战正恶,人人都杀红了眼,刘钦却不出力,任谁都觉着他有异心,宋鸿羽稍一煽动,一些人便叫嚷起来。

翟广顾不上,又不愿当真绑了刘钦,一时有些进退两难。正失了计较间,刘钦自己策马上前,“景二哥,看见东面那支冲来的兵马了么?咱们两个破了他们。”

“咱们两个?”景山问:“咱两个怎么做到?”

“你马上知道。”刘钦放下话来,扯过旗子遮去半张脸,也没解释,从翟广腰间取下他的弓箭,手指一勾,试了试弦,然后搭箭上去,怒气开弓,息气放箭,手一松弦,一杆羽箭嗖嗖而过,直插冲在最前面那官军的面门。

翟广的弓不是什么好弓,弦也不是硬弦,他这一箭却挟着十分威力,一下便将人从马上射落在地。身后传来惊呼之声,刘钦全不理会,紧跟着又是两箭射出,最前面又有两人应声落马。

刘钦把弓扔回翟广怀里,对景山道:“景二哥,该你了。”

景山会意,大吼一声,一拍马冲了上去。

他与官兵交手过多次,马上就明白了刘钦的意思。无论是什么人,朝你冲过来时再是气势汹汹,但只要杀了为首的几个,剩下的人就都不敢冲得太靠前,说是有意退却也好,说是下意识也罢,必然缓下脚步,不像刚才那样一往无前。

而对骑兵而言,最怕的就是前后脱节。要是前面快了,后面慢了,战阵拉长,倒还在其次,更严重的乃是像现在这样前面慢了,后面还没来得及慢下来。后军顶上前军,本就容易出乱子,这时候他再上前冲阵,果然引得这队人阵脚大乱,自相践踏起来。

而官兵从来便是这样,只要有一处溃退,剩下的人便都要落荒而逃。景山没带旁人,只凭着自己一个,左右冲杀几次,竟然当真把这队数百人的官兵给顶了回去,还在地上留下了二十来颗人头。

刘钦不愿意杀伤雍军,但真到了不得以时,他也没有半分手软。况且他瞧见邹元瀚的旗子,便觉牙痒,要不是这人远远藏在中军,没到阵前来,他那三箭射的就不是那几个杂兵了。

杀了几个人,给自己解除了嫌疑,那一手他一向引以为豪的射术,也为他挣来几分敬意。再没人说他了,翟广趁着官军侧翼稍乱的功夫,也连忙令人吹角,发动最后的反攻。

就在这时,远处又有喊杀声传来,却不属于交战双方中的任何一个。这时已是晌午,晨雾渐消,漠漠水田上,数里之外便瞧见林立的旗子,飐动着朝他们压来。

两边瞧见,翟广面上一沉,邹元瀚心中一喜,谁知又过片刻,来人近了,形势却是倏忽调转过来。

来人衣不蔽体,旗子杂乱,用的武器锄头、镐子什么都有,看起来就像随便拉起的一帮人,却见着官军就打,从侧面直插过来,歪打正着,把邹元瀚好不容易布好的军阵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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