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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秦良弼听刘钦话音,像是生气,又好像没有,但无论如何这些话必须说,“俺哪有什么高见?就是这几个都是这些年随俺一路打过来的,跟着俺和夏人打过多少仗,最知道怎么应付他们,临战时夏人一撅屁股,就能看出来他们要拉几个屎橛子,俺给他们一眼,不用扯嗓子吩咐,他们马上就知道咋干。”
“殿下你想,和夏人打仗,其实俺自己能杀几个人?几千几万的大兵俺也不能挨个都自己指挥,说张三你去打这里那里,李四你去捣夏人的眼,王五你他娘去捅夏人的腚,指挥起来靠的是谁?都是他们这帮高不高低不低的人。这里没有别人,俺和殿下交个底——今天杀了他们,明天俺这支队伍就要散黄。”
他说到这儿,赶在刘钦发怒之前,忙接着又道:“俺真没有威胁殿下的意思,就是实话实说。殿下刚才杀成业,那是杀得好,杀得妙,熊文寿少他一个,也不耽误啥事,该咋样还咋样,但俺是真的不行。为啥?今天犯事的人实在太多,给他们全杀干净,那就好像让人剌了腰眼,往后腿脚不听脑袋使唤,俺再怎么发号施令,底下都没人听,等下次再碰上夏人,俺一个瘫子,不就只有让人宰的份?”
“俺也知道这些人不是东西,但实在没有办法,请殿下看在眼下抗击夏人是头等要事的份上,就饶了他们这一回吧,给他们降等、扣俸、打他们军棍,咋样都行,但就是别杀他们。殿下放心,往后俺一定拿裤腰带狠狠拴住这帮人,要再闹出这样的事,不用你说,俺自己就把他们脑袋拧下来!”
他说自己没有威胁之意,可话里话外,分明还是借寇自重的意思。刘钦听话听音,心中一时怒极,但他所说又不能不考虑。
城里还有其他几支军队,他把秦良弼扔在一旁,强杀这些人也不是不能做到,但当真如秦所说,一旦再有夏人,后果不可估量,看来为国家计,这次是当真只能捏鼻子认了。
他心里已经退让一步,一时却并不表现出来,反问:“你也知道这次犯事的人多,跟我扯起了法不责众。怎么你秦良弼的部众,军纪就差成这样,一整窝都烂了?”
他对秦良弼说话时,往往七分威慑含着三分安抚,有时甚至反过来,对他顺着毛撸,便显得愈发娓娓动听。此时说话却毫不委婉,几近责骂,听得秦良弼脸色一僵,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但也不敢发作,只得赔着笑道:“殿下教训的是,俺往后一定注意!这次俺也有罪,愿意受罚,只要殿下答应饶了他们几个的小命,想把俺怎么搓圆捏扁都成。”
刘钦却缓和了几分神色,叹一口气,恳切道:“虎臣,我也不是看你不顺眼,不治你的罪、落你的面子就不舒服。这次你肯不辞劳苦随我救援睢州,我心里对你感激,更欲推重于你,想来你也感受得到。”
秦良弼面色微变,怔了一下,随后道:“是,殿下对俺好,俺心里明镜似的。听说原本有人不想放俺进城,是殿下极力主张,俺这些兵马才不用扎在城外。这次……哎!俺真是对不住殿下,但俺的苦衷,殿下恐怕不知道罢。”
刘钦问:“什么苦衷?”
秦良弼向旁边看去一眼,右手把住胡子,在上面薅了又薅,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殿下对俺打开天窗说亮话,俺也不能不掏心窝子。俺这支队伍到今天已经欠了一年零五个月的军饷,殿下不知道罢?”
刘钦一惊,“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秦良弼道:“俺就直说了,从朝廷南下之前,夏人还没破开长城,大局还没糜烂的时候,朝廷发的军饷就不足数。后来夏人进入陕西,朝廷更是乱糟糟一片,更是没人给俺发饷。”
“等圣驾在江南坐定,开始收拾江北军务,见俺手底下有一队人,抗击夏人也有几分功劳,就答应给俺把欠下的补齐,可话说完就没了影。之后这些个月,倒是给俺北上运来些粮,说是给士兵的月俸,但按俺报上去的人头算,没有一次是足数的,就这,三个月都来不了一次。”
“殿下试想,兵士们跟着你出生入死地打仗,图着什么?不就是想吃一口饱饭,兜里有两个子花,等攒够了钱,能娶老婆、生娃,过安生日子。现在你啥啥给不了人家,人谁还给你卖命?”
“要是太平时候,大不了给他们全都解散,送回乡里,撒手不管,那没啥。可现在哪行?那么多的夏人,还有给夏人当走狗的自己人,打都打不过来,人当然越多越好。可怎么留住他们?朝廷不给解决,俺只能自己想办法。不瞒殿下,能想的招俺都试了,让他们在农忙时候种地,把朝廷给的一点粮食贷出去,等收获的时候再收回来,还有敲一敲城里的大户,再不然就把人派出去打粮,可就这,也就是能勉强支吾一时。”
“赶上不好的时候,他们连饭都吃不饱,练兵的时候俺看见不出力的,都拉不下脸来教训,只能装睁眼瞎。像今天他们干下这混账事,俺为着维护纲纪,杀了一堆人,但俺对着他们,心里实实有愧,俺心在滴血啊。俺身为主将,该给他们的给不了,等他们耐受不住,自己犯下事了,俺这时候再跳出来,骂他们猪狗不如,骂他们败坏军纪,骂他们骚扰百姓——”
他忽然摘了帽子,从胸腹里大叹一声,“俺这大将实在当得没脸啊!”
听了他这一席话,刘钦惊得半晌无语。秦良弼所说,句句是他闻所未闻——他在江北数月,又亲历过战事,从前闻所未闻的事也经过几样,自以为早不同往日,可今天才发觉,自己哪里知道了什么!若真按秦良弼所说,他大雍岂不是烂到根了吗?睢州这一城一地的得失,又当得甚事?
他缓了半天,才勉强开口,声音不由自主有些发颤,“你说朝廷一直短你的粮饷,可有凭证?”
秦良弼道:“口说无凭,俺军中有账簿,殿下可以随便查阅,也可以把主事的叫来,一问便知。”
刘钦抬一抬手打断他,把善后事宜交给别人,当即点了几人去查阅账册。
他留了个心眼,知道秦良弼自己屁股下面未必干干净净,明面上写的也不一定就是事实,但也知道不可能相差过多,等了一个时辰,让幕僚把账簿粗粗翻过,报告给他,已确定秦良弼所言不虚——天下骚扰,境土未复,可是有人正在吃兵肉、喝兵血,不是小口啜饮,而是大口、大口地喝,这可是屏藩朝廷,拱卫京师的最后一道屏障!
都是谁在干这事?
他刚才初闻此事,惊得懵了一阵,这会儿渐渐回神,再没有半点震怒,反而忽然觉着一阵脱力。他不了解地方,却对朝廷再清楚不过,稍一思索就明白,这事里面牵扯的人怕不在少,真要细究,恐怕拔出萝卜带出泥,别说他现在正在江北,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就是他现在已有实权,也未必能碰这事。
在这一刻,一个深邃、幽暗、捉摸不透的庞然大物在他眼前露出隐约的身形,他伸手去摸,摸它不到,靠近一点,便愈发觉着自己渺小。往那里面看去一眼,有如临崖下视,忽地心惊肉跳,他不能不收回心神,右手在桌案上握了一握。
在他查账的时候,秦良弼就等在一旁,刘钦知道他的用意,对他答应下来,饶过那几个军官性命,该贬的贬、该打的打,算是轻轻揭过,反过来又好言抚慰他几句,就起身回了住处。
这会儿他已经把早上那场大胜彻底抛之脑后,但感意兴阑珊,疲惫不已,恨不能倒头就睡,什么也不再过问,可是脚下不知不觉走到陆宁远的住处,见到门缝里隐约透出的烛火,他忽地心中一动。
据他所知,上一世刘缵即位后绝无整顿朝纲之事,可是陆宁远打了那么多场胜仗,甚至于在他死之前,乐观地看,好像收复全境也不是全无希望。陆宁远是如何做到的?总不能是那些人只贪秦良弼的,不贪他的罢?
于是他稍一犹豫,敲响了陆宁远的门。
这会儿见他沉思不语,刘钦也不着急,只是耐心地等着。他当然知道陆宁远再如何能打能战,也是之后的事,现在他连兵都没带过几个,更没亲身处置过这等事,自然谈不上有所筹画,可还是想听听他如何想、如何回答。
其实仔细想想,小时候陆宁远就是这样,虽然不爱说话,但自有皮里阳秋,对人对事心中都有一番褒贬,只是不常说出而已,不是当真混沌的人,不然那几年两人也玩不到一块去。只是不知道一会儿陆宁远会给他一个什么答案?
“热水来了!”张大龙“哗啦”一声推开门,高嚷道。就在这时,陆宁远也终于开口,看着刘钦道:“《孙子》云: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此为为将五德。岳武穆则说:‘用兵者无他,仁、信、智、勇、严。’臣认同岳武穆之论。”
刘钦心中一热,隐隐明白了什么,不动声色靠在椅背上,关切问道:“为什么?”
“为将者,智能料敌于先,勇能决胜疆场,严能刑肃三军,信能赏罚分明,做到这几点,便是当世之韩、彭、绛、灌,已足能纵横天下,可臣以为,这还不是不是殿下所问的‘大将’。若要为大将,仁字为先。”
“仁便是爱人。我辈挥干戈、起战衅、积尸成山、流血成川,乃是为了解民倒悬,再不为别的。若不解爱民,杀人流血只为了立功受赏、拜将封侯,不惜民力、不爱民财、不见民瘼,穷兵黩武,抑或是临阵脱逃,只求保存自己而将百姓弃之不顾,则拥兵再多,也于国无补,更甚于流毒天下,祸溢于世。”
“民为民,兵亦民。为将者若不解爱兵,不能足其食、免其寒、正其心、共其苦,爱其如子,爱养之、呵护之、教育之,只知临战驱使,如驱犬羊,运刑赏威福以钤制其心,则上下背离,殊乖本意,如何能让士卒真心用命?为将之人自己又如何对得起这些人的父母兄弟?”
“因此臣以为,为将五德,仁者为先;国家大将,必解爱人。一点愚见,不知能解殿下之惑么?”
刘钦一怔。他虽然不知道上辈子陆宁远到底如何解决粮饷问题,却明白了为什么从没听说过他麾下军队有过半点劫掠之迹,也隐约明白了为什么他手下士卒所过之处纤尘不扰却能每战克捷,听完这一番话,只觉一扫惫顿,心潮浪涌。
若是天下事还有可收拾处,若是国家还有可用之人,若是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一缕微光照进他这双如昏如盲的眼睛当中,那么他当然不能不把它紧紧攥在手里,不能无动于衷。
他想到不久前心中升起的卸责之念,不由自愧,定一定神,对陆宁远道:“你这番话,当真羞煞衮衮诸公,虎将荩臣。我记下了。”说完再不多话,当即直身站起。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对陆宁远,他所做的不应当只是感激、补偿、报答。身为东宫,他于国家有自己的责任,远不止他现在所做的这些。今日惨祸,该羞的不止一个秦良弼,更有他这本当任事之人。
该回建康了。他抛开一切筹谋、机权、斟酌心计,第一次这么毫不犹豫地想。
“我……”他站起来,刚说了这么一个字,忽然眼前一黑,右手下意识扶上桌案,却没撑住。随后,陆宁远、李椹、张大龙就瞧他打翻了茶杯、又碰倒椅子,就这么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第43章
眼前画面晃来晃去,不住地上下颠簸着,过了一阵,刘钦隐约明白,他这是正在马上,只是视角很低,好像只到马腹处。
他似乎应该觉着奇怪,但这会儿也没有这个念头,过一阵眼前一花,就瞧见大哥刘缵一身箭衣,坐在马上,旁边稍错一个马头处坐着周章。
离着近了,周章神情严肃地朝他瞧过来,下一刻忽然脸色大变,匆匆跳下马,三两步跑向他。再然后,刘钦但觉脸上传来一阵凉意,视线忽地高了。
周章捧起他,那张血色尽褪的面孔一下子靠近,那上面是什么神情?
他想要看清楚,可心里马上现出一个念头:原来我只剩下一个头颅了。这念头生出,他但感身体向后猛然一跌,昏茫中霎时清醒,慢慢睁开眼睛。
窗外几缕晨光照入,梦里那个周章正在一旁,低下头凑近了瞧他,脸上有几分疑惑,见他醒来,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眉眼间隐隐带几分笑意,显出种他好久没再见过的温柔,好像错觉一样。
刘钦眨两下眼,一时不知道他怎么在这里、自己怎么睡着了,下意识要起身,却觉身上好几处一齐疼着,不禁咬了咬牙。
但看见周章伸手扶过来,他却偏偏肩膀躲开了,自己吃力地半坐起来,总算想起之前发生的事。
环顾一周,果真是先前陆宁远的房间,原本应该在床上的陆宁远正坐在桌边一把椅子里,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挤走的,一夜不得休息,看神情很有些颓靡,见他醒了,只看过来,并不出声。
刘钦开口,第一句先问周章,“你怎么过来了?”
周章一愣,给他倒了杯水,随后答:“是李怀音告诉我的。”
先前刘钦正说着话,人忽然直挺挺就往地上倒,把屋里的其他几人都吓了一大跳。陆宁远当先从床上弹起来抢过去,先没急着扶他,而是稍稍托高他头,左手伸到后面,摸了摸他后脑,松一口气,对另外两人道:“先把他搬到床上。”
他和张大龙身上都有伤,两个人合力才勉强把刘钦抬上床。李椹受伤最轻,跑得快点,出去叫军医来看。
等他走后,张大龙龇牙咧嘴,按着大腿问陆宁远:“小太子这是咋了?好好个人说倒就倒,俺看他也没受多点伤。”
陆宁远先前动作太大,伤口也有几处疼得厉害,不知是不是又撕裂了,这会儿却也无暇顾及,坐在床边,挽起刘钦袖口,一圈圈解开他左臂上的包扎,看成业到底拿刀砍成了什么样子。
伤口浸在血里,还有些将干未干的血痂半结在上面,看不大清楚具体情形。他把纱布团在手心,将伤口外围拭净,见成业那刀虽然长,却不很深,起码没有像自己这样伤及筋络,稍稍放下心来,知道军医要来,就没有再给刘钦重新包扎上。
张大龙凑上前来,也看了一番,道:“嗯,还成。成业那狗娘养的,要不是当时离着远来不及,俺不废了他!”
陆宁远没答话,手放在刘钦前襟顿了一阵,像在犹豫,忽然抬头向张大龙瞧去一眼。
张大龙正摸不着头脑,随后就见陆宁远伸手解开小太子的衣服,打开一层,又一层,眨眼间的功夫就给人家剥了个精光。
他忍不住出声,“嗯?”
陆宁远还是没理会,几下解开刘钦肩头处的包扎,露出先前被狄吾射中的那处箭伤。那里入肉虽深,创口却小,加上伤得又早,看着比手臂处的强上一些。
陆宁远看着那里,左手在伤口外沿轻轻抚过,愣愣的像在出神,忽然门板处一响,两个军医急匆匆进来,刚推开门便问:“殿下在这里吗?”
陆宁远忙收回手,勉力起身,从床边让开,“殿下刚才站起后忽然昏厥,看外伤应该没有大碍。”
军医见刘钦衣衫大敞,也没多问,正好检查了一下他身上几处伤口,和陆宁远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给刘钦把过脉,看过眼睛和舌苔,两人互相瞧瞧,相对点一点头,均放松了神情,其中一个替刘钦重新上好包扎,另一个转身道:“殿下身体强健,应当只是失血较多,加上奔波劳累之故,没有大碍,养一养就好了。”
张大龙“噢”了一声,“俺就说殿下大小伙子——”话说一半,见陆宁远和两个军医一齐看过来,想了想,忙住了嘴,没再继续往后说。
虽然刘钦没有什么事,军医还是给他施了针、又按摩了腿,两人一起商定了方子,这才离开去亲自煎药。张大龙见这里用不上自己,便问:“那俺先走啦?”
他摸摸身上,“俺身上疼得要散架了,咳!你在这儿也不方便,要不今晚上你睡俺那屋得了,咱俩挤挤,凑活一宿,左右也快天亮了。”
“不用。”陆宁远答,“我就在这里,你先回去休息吧。”
张大龙也不再劝,答应了声,就往门口走。陆宁远挪动着两脚坐回床边,低头看看,手抬了抬,却听张大龙脚步声又折返回来。
他忙坐得直了,抬头看过去。张大龙“嘿嘿”一笑,“东西忘拿了。”说着把装了吃食的外袍折起来包好,又转身出去。
陆宁远这次等了一阵,听门口终于没动静了,才又低头看向刘钦。
他虽然没有亲眼瞧见,却也知道刘钦是故意挨成业那刀的,不是为了杀人立威,不是为了向谁卖好,就只是为了一个公道,像是给他的,又像不是,事前没同他讲,事后也绝口不提。可惜自己抱病,没有亲耳听见,从他口中竟然说出那一番话……原来他是这样想的么?
从前多少次他想要靠近,都被远远推拒开,一直到最后,刘钦都想着什么,怀着什么样的志向、愿望,后来为什么做出谋反的事,他都一无所知。甚至就连剥离开少年时的记忆,长大后的刘钦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他都好像也不十分清楚。
今天听李椹转述宴席上发生的事,比起感激,在他心里更多的反而是种困惑。像是一个始终横在心头的朦朦胧胧的影子忽然在今天抹上一笔浓重的颜色,从海市蜃楼般的千里之外,一晃而到了他眼前,从此触手便可及一般。
他忍耐不住,悄悄抬起没受伤的左手,碰到刘钦搁在床边的手,然后轻轻握了握。
刘钦安安静静地睡着。
他心里涌起一种神奇的感觉,好像一道热流淋在背上,但随即,没等他来得及察觉自己正握着的这只手是温热的还是凉的,是柔软还是有着拉弓使剑的硬茧,门一下子打开了,周章快步进来,见到他脚步一顿,下意识做出一副稳重之态,问:“陆千总,军医已经来看过了么?怎么说?”
这会儿陆宁远早松开了手,坐着对他施了一礼,答他道:“军医看过了,现在正在煎药,说殿下没有什么大碍,好好休息就能恢复。”
李椹跟在周章后面也进了屋内,反手带上门,解释道:“马清死了,还有几个东宫属官都在秦帅处,剩下的都撑不住事,我就去找了侍郎大人,让他过来看看。”
刘钦倒在陆宁远这里,事情可大可小,要是最后刘钦没什么事,那皆大欢喜,但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几个当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椹寻思,不管怎么说,必须先找个能抗事的来拿主意,不能让他们几个担责。所以他找来军医后,先不忙回来,又在东宫属官中找了一圈,最后叫来了周章。一来他官位最高,二来他曾做过东宫侍讲,三来他和刘钦又刚“打过一架”,刘钦有事,于公于私都是找他最为合适。
对李椹的心思,周章多少也猜出来些,但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介怀处,走上前想要查看刘钦,可陆宁远坐在床边,把刘钦拦住一半。
他以为自己凑近,这个沉闷闷的小将就会自觉退开到一旁,可是没有,陆宁远仍闷声不响地坐在原处,没有一点起来的意思。
周章只得出口道:“我看看殿下情况。”
他这样说了,陆宁远也只得慢吞吞站起,然后慢吞吞往旁边挪。
李椹知道他伤重,从旁边扶上来,带着他坐进刚刚张大龙坐的那把椅子里面,低声在他耳边道:“你歇一歇,然后咱们去我那里,让他俩自己在这儿。”
陆宁远摇摇头。
李椹见他不肯走,暗道他打仗厉害,怎么心思这么迟钝,比张大龙也没强到哪去。听了张大龙的叙述,恐怕他也以为刘钦和周章俩人是有什么矛盾,刘钦真把人给打了,这会儿怕周章趁没人的时候报复,守着不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