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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葬场加载99% 第100章

白沉不知道他们用了多少迷药,但也猜的到林在云一时不会醒,给他披上衣服后,便只是不说话地抽烟。

很快有人道:“海关打点好了。”

远处海上探照塔照来强光,在这炽白的光线里,白沉静静望着他,心里倒没有很舍不得。

这些年,分别也是常事。林在云每次打来电话,他都接不到,而他打过去的时候,林在云大概都已经睡了。

通讯永远相错,能看到的,也只有来电记录而已。

他没有迷信过神明,奶奶送他佛珠的时候,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向上天祷告。

探照灯移开,照向另一片海面。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灵,也会垂听信徒的声音。请保佑他,无论他遇到什么样的险阻,都化险为夷,请保佑他,不论曾面对过世上什么样的狂风暴浪,都平安返航。白沉睁开眼睛,松开合十握住的佛珠,站起身,准备下船。

迷药还没过,晕晕乎乎里,林在云微微睁开眼睫,视线还不分明,接天雨幕,他喊了一声白沉。

白沉有些意外,回过头,蹲下身,故意沉着声音:“怎么,难受?头痛?你该的,受着吧。”

“我不要剪头发买衣服和鞋子了,你回来吧。”他轻声说,没头没尾的,“打你的电话,打不通。”

白沉笑了笑:“怎么乱七八糟说起胡话了,你这个……真是小孩子,自身难保,跑来救人,谁要你牺牲,晦气,你要是死了,岂不是说明我唯一一次祷告都不灵。”

当地老人说起犯错误的小朋友,总是半带责怪又无奈地说“你这个孩子”,白沉小时候调皮,但他猜,林在云小时候一定是叫人省心的,一定没被人说过笨蛋。

林在云也糊涂了,好像隐约也知道自己说的话颠三倒四,迷药还令他脑袋混乱,分不清今夕何夕,分不清梦和现实,便安静下来,听着甲板上的雨声,安静地看着白沉。

白沉知道他的未竟之语,便说:“你先回去吧,等这里事了,我再来和你算算账。多亏你,国内警方介入后,我的特情工作也算是要失业了。”

林在云微微笑了下,这一句倒听懂了,但是不回答。做了坏事被发现一样,有点心虚,便只是微笑。

白沉一支烟烧到了指头,按灭,准备走了,临走还和小弟说了两句,煮了姜茶和止痛药。扭头一看,林在云早就又睡了过去。

真叫人生气。

有了把叛徒沉海的视频交差,林在云顺利被送回了国。

两地警方合作,捣毁诈骗窝点后,不到一年时间,大庆岭的传销邪教组织亦被连根铲清。

林在云偷偷再去卫生院时,已经没有了说“练功就能好”的人,他买药的时候,还便宜了十几块。

迎来千禧年世纪之交,大庆岭的经济也在慢慢复苏。转型阵痛的七年,余震令无数人失意,2000年到来之际,借着大庆岭传销案告一段落,另一桩旧案,也在笔录里被重提。

林在云很不愿意再回京市,对于七年前举报事件,配合调查的态度也并不热络,显然不想再趟浑水。

对此,京市来取材料的警员们很无奈,刑明焕洞若观火,知道他是怕又好心坏事,不免奚落他:“还嫌命长吗?”

当时在境外出事,好险刑明焕没直接杀过来,但此后林在云就被盯得死死的,出门吃个面也被看着。刑明焕美其名曰,说是依法保护证人。

京市同事道:“那你不帮我们劝劝证人?”

刑明焕劝不了,他和林在云都说不上几句话。白沉回国后,从前的误会解开,才知道白沉早就被发展成特情人员,刑明焕更没了理由,再留下来。

京市的调令早就下了,他还不走。

林在云不再卖连环画书,每天悠悠闲闲,提前过上养老生活。白沉拿他没办法,也说不过他,嘴上说要和他算总账,真回来之后,也只是揉了一把他的脑袋,说了一句添乱。

林在云就举起表彰,证明自己是有功之臣。

周志国冒险来找他,被下逐客令也不走,林在云只好随他。白沉对此很不爽,真恨不得替林在云打一顿这个小孩,好叫他知道苦头,别老是缠着人不放。

这样追求人真的很烂。

午饭时间,白沉寻思着这人该走了,结果周志国心安理得自己拿好了碗筷。

看林在云,林在云也一脸平静无辜:“我管不了。”

白沉:“……”早知道烂在外面不回来了。

吃着饭,不知道怎么说到了时事,周志国道:“报纸上说,政法大学有个教授牵涉进了诈骗案,有受害者出来作证,不过没什么证据,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远在天边的事,关心这个做什么?”白沉道:“你当务之急是赶紧滚回去读书,别老是黏着小林。”

下午,林在云和白沉去看电影,大庆岭的电影院很小,放映机质量也不太好,整个影厅就三四个人。

今天上映的片子海报都贴在外面,大部分是引进,林在云在一堆片子里,看到一部熟悉的宣传海报——正是他见到白沉那天,在录像厅看的那部。

时隔多年重映,上面的颜色仍然鲜亮,宣传画上,少年高举宝剑,鲜红满地,他紧闭双眼,头顶乌云压城,如世界末日之景。

林在云道:“我们看这个吧。”

白沉买了票,同他找了个位置坐。开头便是一段叮叮当当悠扬的音乐,乌云摧城,雷鸣闪电,无数走兽丧命,婴儿淹埋在暴雨巨浪中,画面里一片死寂。

一长者道:“你为何惹是生非!”

少年道:“难道我看他们伤人吃人,到处都是吃人的妖魔,哪里有什么神佛!”

“是,可是我只在乎你!你这个孩子……我怎么维护你?还不认错。”

幕布里,少年手持宝剑,斩妖救人,编钟音效阵阵急促,他双眼噙泪,不住回头,看黑沉沉的人间。

“想要杀我,你恐怕法力有限,”少年冲暴雨中道:“我肯灰飞烟灭,只要你勿伤此地一人。我这一身非轻,乃天上星宿转世,今日我舍身与你,只求你还人间太平。”

那把宝剑割破喉管,鲜血扑涌出来。

有人抱住他,在雨中哽咽,眼泪滴滴落在他眉心,他死仍睁着的眼,终于闭上。

白沉见周围也没有其他人,这个动画片他也不感兴趣,就低声和林在云咬耳朵:“你要回京市吗?”

林在云说:“回去做什么。”

白沉没料到他这样说,一怔后,只笑了一笑,没再言语。

影片已近尾声,七年前,林在云只看到这里,就被白沉拉走。

然而,就在这时,鲜红又染上城池,乌云再次蔽日。妖魔怎么会信守诺言,不再滥杀无辜。

一次低头,次次低头,逼死了少年一个人,往后还有千个万个人死。那少年于是死而复生,再闹魔窟。

七年来,林在云躲着不敢回京市,怕面对旧人旧事,怕被勾起回忆,怕失败。即使顺利协助捣毁大庆岭这里的诈骗窝点,他也并不觉得自己真的有功。

他舍了大好前程,云端跌坠,也不肯放弃举报和证言,只求这能成为弱者的武器,永远威胁着那些魑魅魍魉,不再肆无忌惮伤人。

可他要是不回去,巨浪仍然滔天。

白沉看出他有心事,提前出去,买了小吃等他。

他心事重重走出来,悠悠叹口气。白沉瞥他一眼,懒得说,这么装模作样的叹气,明显是叹给自己听。

林在云见他没反应,清了清嗓子,又叹了口气。

白沉:“吃不吃糖葫芦?”

“吃。”林在云顿了顿,感觉这时候再叹气不太好,只好跟在白沉后面。

“你不要叹气给我听,”白沉专注看着糖葫芦小贩拉糖丝:“我不要求你明哲保身,只要你对我坦诚。”

三月份,春光渐暖,糖葫芦的糖丝扑鼻,日光照得人暖融融的,林在云转过脸,看着大街上人头攒动。

本来他应该害怕,但是因为不是一个人,所以也并没有什么畏惧。

第71章 被种在边城的白玫瑰(20)

京市白雾里, 铁轨传来细微的震动,少年的脚感觉到了。那远处正迎面而来的汽笛声,带着湿润的雾, 淹没其他感官。

听说某市除恶扫黑取得显著成效,昨天的新闻也说光明必将战胜黑暗。那么,他的白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一个人很快在脑海里浮现, 那人神采飞扬,对他许下承诺。但很快, 那人的声音和面容也消散。

他踏上铁轨。

*

两天后,林在云和刑明焕再次回到京市, 完善证言后, 案件进入闭合证据链的环节。

林在云深知此事要进展顺利,离不开刑明焕帮忙, 同刑明焕约法三章。

案件办理中,两人当然是通力合作,绝不藏私,互不欺瞒。但此事毕后,也不必互有亏欠, 再藕断丝连。

刑明焕睨他, 倒微笑:“宽心吧, 我绝不影响你的私人感情。”

车上, 林在云靠着窗, 外面的风刮进来, 他听到刑明焕打了打火机, 咔哒一声,却没有烟味。

他道:“什么私人感情?”

刑明焕没说话,林在云转脸, 才看到他始终静静看着他。打火机咔哒合上,火苗熄灭,车里又陷入黑暗。

外面下了大雨,刑明焕送林在云去临时居住的旅馆。路口红灯,车就停在这档口,前不去退不回。

“说破太没意思,”刑明焕说:“我认栽,七年来,你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不是我,到如今,看到你有新爱,我是祝福的。”

话说得这么滴水不漏,在漆黑狭窄的车里,格外冷沉。林在云听他这样说,也没有话可讲。

到了旅馆外,林在云下了车,进了门里,回过头,刑明焕的车还停在雨里,车窗里隐隐看到打火机打亮,点了橘红色的烟头。

原来只是为了点烟才没开走,而不是因为想看着他进去。

整理口供,收集证据,这是一项大工程。当地合作的记者多方来打探,舆论的战场同样焦灼。刑明焕处理这类东西,得心应手,也应付惯了,省了林在云不少麻烦。

林在云很快发现,这个案子最大的麻烦在于,当事人大多数已步入社会,不愿意再牵涉,愿意作证者廖廖,几无一人。

十几封邮件,警员十余次拜访,皆无功而返,历时一个月,只收到一封匿名回信。

这让许多人灰心丧气。盯梢副院长的警员忙活了两周,那个老狐狸却不动声色,似乎早有知悉,每天除了工作,便是吃吃饭打打牌,没任何异样。

他们空有抱负,这下被现实打了个昏头转向,在瓦砾滩头尝尽挫败。

林在云有过失败经验,这次格外沉得住气,先收集材料,再让刑明焕在合作的媒体报刊里曝光。

许多人拒绝出庭作证,对于过去也讳莫如深,林在云吃了几次闭门羹,就转而以匿名信箱投递为主。刑明焕倒不想打击他,却的确也收获甚少。

京市连着下大雨,盯梢的同志不得不停,刑明焕有理由送林在云回家,看雨刮器在窗前滑动,两人都没有说话。

沉默中,林在云闻到空气里淡淡的烟气,想是刑明焕和谁在车上说过话,关着窗,烟味没散。

刑明焕先开口了:“我父母有点想见你,我回绝了。是我当初没说清分手的事,也让他们误会到了现在。”

他现在的语调冷静,说话亦平铺直叙,“当年确是我旧情难舍,心怀侥幸。不过后来早也忘了,只是工作忙,忘了和他们说一声。要是有人问起你,你直说实话便是。”

林在云点了头,见车子停在旅馆屋檐下,要下车。

刑明焕不发一言,跟着下了车,靠在车门边,拢手点完烟,侧眼看着他下来。

林在云走到里面去,再回过头的时候,刑明焕才说:“你这里一时半会儿,事搞不定。我不能总跟着你。我准备先回大庆岭交接,走完程序,今后我们大概也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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