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坚守,做站不易,广告是本站唯一收入来源。
为了继续访问本网站,请将本站加入您的广告屏蔽插件的白名单。
重新抽出一支烟,银质的打火机一亮,白色的烟雾,在烟头的橘黄从亮到暗时,慢慢缭绕出来。
落地窗,能看到林氏集团的方向。但是林在云不在那里。今天不用去接他下班。
桌面很干净,没有文件,没有合同。冷冷映着他的影子。
以后他都不在那里。
霍遥山有一丝冷战。
自从经常待在医院,他又戒了烟。阔别已久,尼/古/丁的味道再涌入神经,带来不适的辛辣感。
整点的钟声响了,手表也跟着叮得转过指针。
他猛然剧烈抽痛了一下,怔坐在原地,慢慢回过神。还好,不是心痛到发抖,只是烟头烫到了手指。
台风过后,是连着好几日大雨。
陶率定的最早的航班回A市。
当陶家的司机接到林在云,脸上显而易见的错愕,却还保持着礼貌,很快道:“林公子。”
“你的司机好像都不认得我了。”坐在后座,林在云对陶率说。
“怎么会,他是惊喜。”陶率说。
“我真想不到,”林在云道:“你肯带我走。”
陶率说:“我还没有人渣到那种程度。”
林在云只是笑了笑,侧过头去看外面的雨景,轻声说:“你没必要一直和我证明的。”
他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在云,你不能不让我说。”
他的神色在秋夜里有种难以形容的绝望,好像死刑犯还在做最后的辩诉,车中的沉默蔓延,显得这句话也凉透了。
其实他明白,他们太了解对方。不需要他证明什么,林在云可能比他自己都要了解他,只是时过境迁,回不去当初。
他的证明,更像是固执站在原来的地方,刻舟求剑。爱河已干涸了,他却还要找一个再也抵达不了的路标。
林在云说:“我只是觉得有点惊讶,你帮了我,于情于理,我应该谢谢你。难保霍遥山不寻你的事端。”
“谢谢我……”陶率静静看着他,半晌,流露出相当悲凉的笑,字字说:“我们从来没有分得这么清楚过。”
林在云道:“总归麻烦了你。”
他就是要和他算得清清楚楚,他说对不起,他就说谢谢,他进一步,他就往后退两步。
在爱情上,他吃亏太多,不能不学聪明。
“我就不能帮你吗?”陶率的声音有点轻:“生意上你不愿意受我恩惠,可是现在这个地步……”
林在云没有回答,他也终于沉默,不再开口了。
车子开到服务区,停着等前面的车通过。
陶率听电话,对面在说恒云受到调查的事,主要是霍遥山还陷在官司里,不能抽身。
等陶率挂了电话,林在云才说:“公事我不便听。”
陶率抱歉了一声,收起电话关了机,等前面收费站过完。
车载的电台却也在说“恒云近日深陷泄密疑云……”
陶率侧头,见他闭了眼睛,明白他是不愿意听,便叫司机关了电台。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林在云说:“你也不用特意说给我。”
“在云,”陶率的侧脸隐在夜色中,仿佛克制着某种情绪,“我承认我故意让你知道,知道他现在倒楣。他这样骗你,你不恨他吗?如果今天是弘光接受调查,如果是我……”
他的语气实在尖锐,几乎有点丧家之犬的凶狠,林在云怔了一下,打断了他:“你是怎么了?”
陶率原来从不是这样,他是标准的世家子弟,不管遇到什么事都风度翩翩,只有这样温和的性格才能忍受前面十几年的林在云。
就算林在云和谁一起说说笑笑下学,他也不会生气,以前林在云总觉得他好大方,是天底下最大度的男友。
陶率永远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带笑说“难道阿云会喜欢上别人”。他太自信,无论发生什么,这十几年的感情没有旁人可替代。
陶率自知反应太激烈,俊美的面容一点点僵硬住。
车前面的雨刮不停刮动,驶上前方道路,周围都是堵车的喇叭声,在铺天盖地的哗声里,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对不起,在云。”他说:“我……”
林在云说:“你别放在心上。”
陶率听笑了,但笑意一寸寸消失后,身体却只觉得冷。车里开了暖气,入秋的寒意仍浸入骨子里。
“我宁愿你冲我发火,和以前一样。”
林在云看着窗外,桥梁上装的是新的灯,白色横柱状,一排排亮过去,凄白的光,连桥边两三米都照不清。
“我一直在想,”林在云说:“我现在应该叫你阿率,还是陶总。”
“如果对阿率发火,他当然不会生气。”
陶率声音很低:“你知道,我爱你,”他的表情近乎于痛苦,“这件事从来没有变过。”
“当然,我一直以为我知道你。至少,我不应该是最后一个知道你的决定的人。”
林在云道:“自从爸爸跳楼那天开始,我才发现,原来我对你的了解这么浅薄。”
陶率侧过脸,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神情看着他,道:“你现在恨我,这个我知道。我怕见到你,怕你见到我更讨厌我。”
“可是……”
后面的车在按喇叭,催他们开快点。这么大的雨,人人都想早点回家。
“你还爱我吗,在云。”他眼尾赤红,语气却很平静,他望着林在云,又问了一遍:“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林在云没有说话。
他的神色因为痛苦在黑暗里有点扭曲,却仍然平静地说:
“霍遥山可以,难道我不可以吗?炮/友,床伴,情人,那天你不是这么说了吗?你了解我,我现在说的是真心话。”
林在云笑了一声:“想当我情人的有很多,你要先排队。”
陶率也微微笑了:“可是我比他们都有钱啊,不能插个队?”
林在云脸上的笑淡了点:“你认真的?”
“既然你可以为了钱和霍遥山在一起,在这方面,我不会比他更吝啬。婚后,弘光都会是你的。”
林在云不再说话,黑暗的后车座,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陶率轻声说:“你爱他。”
这些天的所有碎片一样的记忆浮上来,串联在一起,清晰得令人无法回避。
“在医院里,你装作冷漠地对待他,甚至好几次在他面前提到我,”陶率说:“既然这么讨厌他,为什么现在我不可以?”
林在云笑道:“你以为我不想让他伤心?我就是想让你这样猜想,然后为此痛苦。你上我的当了。”
陶率道:“原来如此,那么现在你要不要收网,把我这条鱼捞起来?”
青年侧眸看他,他脸上的表情简直平静得有点可怕,不像是玩笑话。
“那太亏了,谁知道我以后还会不会遇到更有钱的人。现在和你结婚,今后怎么办。”
“以后,”他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说:“我们还有以后?”
他语气平静,不像失控,林在云仍觉得慌乱,靠着车门,眼睛盯着外面的桥梁灯:“陶率,你冷静点。”
“我正是冷静才能这样问你,”陶率说:“你以为我疯了?”
陶率说着,摸黑就靠近他,强行去吻他别过去的脸,吻着他的唇,却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滑下来。两人靠得太近,脸都被濡湿。
黑暗里,闷哼一声,陶率退开来,唇边多了个冒血的伤口,他慢条斯理抹掉流下来的血珠。
“我们订婚了,”他说:“我为什么不能吻你?”
青年别着脸,并不说话,泪痕在暖气里烘干了,又滑下来一行。
陶率望着他的泪,心里跟着他发痛,仍是平静的语气:“你不需要钱,那林伯父呢?你需要一个人照顾他。霍遥山不可能帮你。”
林在云说:“我现在要回家。”
半晌,他继续说:“之后,我才能决定要不要答应你。”
到家时雨还没停,林在云没叫醒继母,自己开了门,摸黑上了书房,从桌上拿起那个红色的文件袋。
没过多久,他重新回到陶率车上,手上紧紧抱着文件袋。
陶率没有问他文件袋里是什么,只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他那样喃喃的语气,叫林在云听得鼻酸,笑了笑说:“我说要回来的,你要反悔?”
文件袋里装着爸爸挪用公款买南山地的材料。在过年那天,他就要打开看的,可是那天烟花声音好响亮,他孩子一样贪恋,贪恋这半年安稳。
从前听人说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诗里难得写到男女婚后美满,女人说鸡打鸣啦,男人说天还没亮,不信你看,启明星还在闪光,等我去芦苇荡里射鸭射雁,为你烹调。
林在云不爱读书,这一篇却读了好多遍。
那时候年纪太小了,以为爱情真的是那样,他和陶率有一天也会变成诗里白发苍苍。
弘光卖了假消息,说南山的地要被开发,林父铤而走险,用林在云的户头买了地。
事发之后,爸爸不仅畏罪,更是怕弘光揭发此事,查账头查到他的身上,害了他一生,因此才不敢鱼死网破。
或许爸爸早就猜到对手是谁,所以什么也没告诉他,怕他去报复,怕他把自己也搭进去。
可是到头来,他还是找上了霍遥山。
他恨陶率,后来又恨霍遥山,恨到最后,竟然发现荒唐的是爸爸。可那是他的爸爸,到现在,他不知道应该恨誰。
人生二十几年,全是骗局。
陶率道:“我对你反悔过吗?”
“你说得对,”他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我死以后,总要有人照顾爸爸和阿姨。”
那个字眼明显刺痛了陶率,车里只有沉默。
就连爸爸也骗了他,那为什么不能容忍陶率骗他。反正他们本来就要订婚,陶率今天带他走,是和霍遥山彻底翻了脸,不可能再帮忙对付林氏集团。
那就没有比陶率更好的选择了,反正阿姨也说他们知根知底。
他现在不喜欢陶率吗,那他还要喜欢谁。反正十几年都是陶率,就算现在他们生疏,总比其他人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