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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和掌控 第63章

宋年脸色一白,震惊又慌乱地扫了方寒先一眼,心里本来一直在为今天和方寒先见面的决定而打鼓,此刻闻言宋年再也坐不住,他拎起书包准备走人。

方寒先见状收敛起唇角笑意,喊住他:“又不想知道真相了?”

宋年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方寒先运筹帷幄,看穿他的纠结,慢条斯理地继续夹菜:“我劝你最好坐下陪我吃点,说不定等我心情好了,不用你问,我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宋年攥紧拳头,原路返回位子坐下,他抬眼盯着方寒先,见对方满意地勾起唇角。

“你淋雨了,喝点热汤吧,别从我这儿回去再感冒了。”方寒先拿起汤勺为宋年盛了一碗菌菇汤。

宋年端在手里却只抿了一小口,“你之前给我发的短信是什么意思?”

“不如换我来问问你,”宋年张口不离短信令方寒先不悦,不过他很想知道宋年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要约他出来问话。

“不是说根本不相信我吗?不是说什么都不重要,你爱我哥才重要吗。”

那晚他对宋年循循善诱,直到手机里收到宋年回复的这句话,他突然觉得好气又好笑。

爱?宋年居然说他爱方静淞?

“我只是想知道你那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宋年放下汤碗,看了眼时间,“你如果再卖关子我就走了,本来我也不太相信你……”

“你真喜欢我哥?”方寒先打断。

没有对宋年方才的任何一句提问给予回应,唯独挑了这句话来反问。

宋年微怔,不明白话题为何跳脱到这儿。

方寒先冷哼一声:“宋年,我看你是真忘了自己从前的样子。一年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现在居然跟我说你喜欢方静淞。”

方寒先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宋年,“日久生情?还是因为你和他上床上多了?”

被方寒先这一通粗俗的言语震惊到,宋年顿觉气恼:“你闭嘴,你怎么能……”

自己都说不出这种话,但在吵架方面宋年确实又没天赋,他语无伦次,除了震惊还有种被人冒犯的无措。

“差点忘了,你和大哥的信息素是高匹配。”方寒先唇角微勾,语气嘲弄,“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你觉得自己喜欢他的吧?”

宋年被对方阴阳怪气的声音搞得浑身不自在,他没忘记自己在拳馆那晚曾和方寒先短暂相处过的几小时。

对方像是高高在上的狩猎者,不仅了解他某些不为人知的过往,甚至可能与自己在很早之前就认识。

若非这些天遇事被耽搁住,其实宋年原本打算在这之前就约见方寒先一面的。

尽管那些半真半假、掺了谜语一般的话像是诱饵,但宋年除了咬钩没有别的办法。

他一边将信将疑,一边不愿意主动面对真相。

他怕方寒先真的说出什么不好的话。

明明自己已经从“方先生并不是因为爱情而和自己结婚”,转为接受“自己和方先生只是因为信息素匹配率才结为伴侣”。

他不相信,也害怕还有比后者更为不堪的原因。

“是,我爱方先生。”宋年呼了口气,坚定而郑重道,“不管是信息素高匹配的原因还是其他什么的……总之我清楚地知道我爱他,这就够了。”

方寒先嗤了一声,冷下脸道:“你觉得我哥他爱你吗?”

宋年愣住。

现下,他因方寒先的话失去勇气,那些呼之欲出的答案似乎永远隔着一层薄雾,无论宋年怎样回忆都记不起分毫。

宋年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他转移话题,问道:“我和你一年前就认识吗?”

“何止是认识。”方寒先扯唇看向宋年,在omega露出好奇和探索欲的表情时突然大笑,他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道,“宋年,我们认识有五年了。”

宋年满脸震惊,“……你什么意思?”

对面人舌抵脸颊,一脸玩世不恭地耸肩:“骗你的。”

宋年眉头紧蹙,一时哑语,片刻后又说出心中疑惑:“你知道我对抑制剂过敏的事,你很了解我,你故意露出只言片语让我怀疑,我不相信你只是觉得好玩,只是想耍我。”

“我们之前一定有过交集。”宋年断言道。

“烈士遗孤,后被拐卖,沦落南区近十载,一朝改命嫁入方家。宋年,方家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身世经历,我不过和大哥一样多了解你一点,知道你对抑制剂过敏,知道你……”

顿了顿,方寒先的目光扫向桌上的那道山药排骨,缓缓开口,“知道你对山药过敏。”

宋年震惊到无以复加,“你……”

结婚一年,连方先生都不知道他对山药过敏,这种涉及生活习惯的隐私方寒先是怎么知道的?

方寒先眼眸晦暗,实验室的那几年,偶尔逢他去找父亲,少年时期的宋年就这样在坚固的隔离室里与他遥遥相望,每一眼都麻木不仁。

他却记住这样一张脸,这样一个人。

有关实验体的资料统一放在父亲的办公室里,他翻过一遍后就记住了全部。

记得最清晰的是宋年的资料:贫血,瘦弱,体质差;喜欢甜食,对山药过敏;对相关实验药剂有严重的排异反应……

十五岁,宋年在药物作用下未得到分化,后经历第二次腺体实验,终于分化成一个omega€€€€腺体治愈能力极差、信息素数值不稳定的劣等omega。

分化那天,他看到隔离室里的少年在第一次注射抑制剂后浑身起满了红疹,于是研究人员在那份观测报告上对宋年的描述又多加一笔€€€€对普通抑制剂过敏。

紧接着最下面一栏总体评估等级被圈上“B级劣等”。

鬼使神差地,他第一次踏进那间隔离室,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探那个蜷着身子倒地的omega的鼻息,怕他就这样在过敏和发情热的双重夹击下而承受不住死掉。

omega却在那一瞬间睁开眼睛,一口咬上他的手指。

指骨连心,他被痛感拽回思绪,抬手扇了少年一巴掌,并给予他这辈子最恶毒的诅咒:“从beta分化成一个劣等omega,恭喜你,悲惨的人生开始了。”

失败品,下场只有一个,便是被送进黑市拍卖场,沦为货物出售。

方寒先双腿/交叠,上半身靠着椅背,他回神,用一种同情的表情看着宋年。

“你以为真是逆天改命和自己走运?你之所以能进方家大门,是因为我在其中推波助澜。”

“你自私自利,爱慕虚荣,为求自保甘心当我的棋子。”方寒先冷笑一声,从兜里拿出那部原本属于宋年的手机,撂在桌子上。

“宋年,你听好了,你之所以能和大哥结婚,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和我做了笔交易。”

“现在,你听懂了吗?”

手机信箱里那些宛如暗号般的短信内容可以追溯到一年前,最新一条是三个月前所发,短信内容是:“方二先生,我们的合作可以结束了。”

宋年翻看短信内容的手终于忍不住轻颤,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更不敢相信方寒先和自己说的这些话。

“怎么可能……”他喃喃出声,声音都染上慌乱。

方寒先却要他认清现实,眯起眼道:“宋年,你车祸那晚为什么会向我发这条短信?你是想鱼死网破,还是你被大哥发现了什么端倪?”

对方煞有其事的语气让宋年闻言更加慌乱,他快速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方寒先啧了一声,失忆是个麻烦事,他已经快没有耐心继续保留这枚棋子。

今天提前说出真相,无异于向方静淞多送出一个自己的把柄,但他又敢断定宋年不会轻易将今天的事说给第三个人听。

因为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有鬼。

“别急着走啊。”见宋年匆匆拿起书包要走,方寒先提前一步按住门把手。

回过头,看着眼前惊魂未定的宋年,方寒先弯唇,俯身靠近他的耳朵低声道:

“再等等,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

车窗外雨越下越大,雨刮器机械的运作着,在短暂可视的时间里,宋年透过车窗看见了前方那辆停在山路前的黑色迈巴赫。

以及那一眼熟悉的车牌号码。

明明雨水都被隔绝在车窗外,宋年却觉得自己置身雨中,被浇得狼狈又难堪。

他手脚冰凉,听着身旁驾驶位上的方寒先开口:“每年贺甄忌日,大哥都会来南山英陵园扫墓。对了,你应该知道贺甄是谁吧?”

方寒先掏出烟盒,抖出一支烟夹在指间点燃,因外面下着大雨开不了窗,浓郁的烟味很快充斥整个车厢。

方寒先不顾身旁omega捂着嘴咳嗽的狼狈样,兀自笑了一声:“这就受不了了?”

到底是说宋年受不了烟味还是受不了点到为止的真相,方寒先没有残酷揭穿。

宋年咳到脸颊涨红,眼眶湿润,他终于抖着手打开车窗,迎面冰凉雨水浇在脸上,他呜呜两声,分不清自己现在难受的心情到底是因为自己这段婚姻的本质,还是因为想起出院后自己和方先生相处的种种。

方寒先嗤笑一声问他:“现在呢,宋年?”

“你觉得方静淞爱你吗?”

第61章 赴宴

陵园,大雨顺着伞面滑落,在方静淞脚下的青石台阶上砸出圈圈涟漪。

面前墓碑上的照片透露了亡者生前的相貌和年纪,如此英气而年轻的一张脸,被时光永远定格在了二十八岁。

方静淞将那捧鸢尾放在了墓碑前。

贺甄亡故已有两年,方静淞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样快,快到贺甄最后一次同他聊天时,还开着玩笑说:“我在战区抽不开身,和家人朋友都是聚少离多,眼瞅着你就要到alpha的‘30岁之限’,不知道哪个小可怜最后会倒霉嫁给你。”

“到时候我若来不及参加你的婚礼,别墅里的那小半亩玫瑰园就归你了,就当是送给你和你老婆的新婚礼物。祝你们花开并蒂,花团锦簇,幸福永驻啊。”

远方山林隐在烟雨朦胧中,旧日与今朝对比,更增添几分寂静凄怆。

方静淞原地伫立半个钟头,和往年忌日一样,他回忆起少时的贺甄曾义无反顾地说要去战区建功立业的场景。

“我就是想向世人证明,即使身为omega也不比其他人差,alpha群体能做到的,凭我一腔热忱和决心,同样能做到。”

那是他们的高中毕业后,命运各奔东西前的一次聊天。

“一眼望到头的日子太枯燥了,就因为我是omega,将来到了年龄一定会被家族送去和某位素不相识的alpha联姻,这太糟糕了,我不想过这种日子。而你,作为我的朋友,这大概是我们未来几年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所以有些话我觉得还是说出来好点。比如我都知道,在学校里你搭理我,是因为我爱管闲事。同学们欺负你,背后讥讽你的出身,那些恶意中伤的话,你其实根本不在意。对吧?”

“小时候,你之所以在我‘见义勇为’后和我成为朋友,只是因为你需要一个‘栖息地’来短暂逃离那个家。这么多年过去了,永远都是我单方面推心置腹。”

“哎,你这个木头,不对,是有八百个心眼子的木头精……整个高中我他喵替你挡了多少封情书了,真是难以想象你以后遇到喜欢的人也会这样古板吗?别等我从军校毕业了你都还单着。”

那年贺甄从军校毕业,久别重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嘲笑他依旧单身。只是笑着笑着,大家都不再说话。

贺甄那时候看他的眼神充满叹息和同情,应该是看懂了一些东西。

毕竟,如果不是联邦法律对alpha群体立下“30岁之限”,方静淞原本打算这一辈子都不会步入婚姻。

方聿和程仲然是前车之鉴,早在童年被迫浸淫在那一声声痛苦亦或欢愉的喊叫声中时,就已经打破了方静淞对婚姻的幻想,直至后来和宋年结婚,方静淞也从没觉得自己这辈子会主动交付真心。

现在,在贺甄去世的第二年,方静淞第一次在这块冰冷的墓碑前因想到某人而心口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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