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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野蜷缩着身体，半张脸埋到靠背上，昏暗的光线里都能看出他在浑身颤抖。
“游野！”路肖洋一手稳着方向盘，一手“啪啪”拍游野的脸，“你他大爷的别吓唬我啊。”
游野脸上的温度烫手，路肖洋叫不醒他，急忙把车停到路边，“诶！诶！游野，游野！你醒醒！”
被喊到名字的人正陷入昏睡中，而疼痛的威力还在让他的身子打颤，断断续续又有呓语从他的口中溢出，路肖洋趴过去听，只能听出来倪梓赫三个字。
“游野，你醒醒，游野！倪梓赫来了！你快醒醒！”路肖洋把倪梓赫的名字用上了也不见效，他摇晃游野的肩膀，两片变得褶皱的贴布从游野的后颈处滑落下来。
路肖洋是beta，他闻不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因此他也不知道车厢里的茶香气已经被另外一种味道压盖住。刚才游野难受不止的时候，自己无意识撕掉了后颈上的抑制贴，只觉得这样能好受，他被倪梓赫刺激出来的信息素一直堵在身体里，烧得他感觉自己已经熟了。
虽然路肖洋没有这方面的嗅觉，但以他对游野的了解，他能判断出现在车厢里肯定弥漫着浓烈的信息素，过去每次游野释放出信息素的时候都是一副难受模样，而这一次明显更厉害。路肖洋早就庆幸过自己是beta，不然他和游野都做不成朋友。
路肖洋开着车往偏僻的地方找，他的手机上拨通了一个电话，等了等听那边传来一个带着些不满的女声：“喂？哥，你知不知现在几点，我好不容易睡着……”
“行了，璐璐，我有急事找你。”路肖洋把游野的现状描述了一遍，手机的另一端就是她的堂妹，也是给游野提供药物的人。
“你等等、等等。”
这次手机里面传来的女声显得很精神，跟着还有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的动静。
换做路肖洋开始不满，“现在哪有功夫让你做记录呢，你就赶紧告诉我他这样我用不用送他去医院？”听到那边说“应该不用”，路肖洋的心里也没觉得踏实。
“你说他去见了一个顶级的alpha？他们有没有什么亲密的接触？”
“这我哪知道！我又没在现场。”路肖洋一边开车一边还要注意游野的情况，“你快说怎么办，不去医院总得吃点什么药吧？我叫不醒他。”
“你先和我说清楚他和那个alpha怎么了，不然我没法判断。”
“这也是你要记录的？我怎么感觉你是想听八卦。”
那边的女生被路肖洋点破，发出了哼哼的笑声，“毕竟野哥的身体情况特殊，你说他又接触的是顶级的alpha，我不好奇才怪呢，这对我的研究也大有帮助。”
“你先别说这些没用的，我看游野情况不对啊。”路肖洋在路边停住车，急忙按住游野抓挠脖子的手，有几道血痕已经出现在了游野的脖子上，这次他听清楚了游野的呻吟，就是一个“疼”字。
“都抓破了，能不疼？”路肖洋费劲压制着游野，不知道游野是因为身体里出现难忍的疼痛，才导致他无意识抓挠自己的脖子。
“疼，疼，倪梓赫，我疼……”
“你喊他有什么用？你敢让他知道你这个样？”
路肖洋的话进不了游野的耳朵，到了这时他除了能感觉到疼以外，其他的感官全都消失了，是身体里的马蜂快要把他的骨头蜇烂一样的痛。路肖洋知道游野是一个从来没有喊过疼的人，看来这次是真的超出了游野的忍耐极限。
堂妹说游野出现这样的状况应该是被对方带着攻击性的信息素刺激到，游野吃了抑制自己信息素的药，但因为对方的等级太高，药效不仅不能发挥出来，还很有可能反噬到游野自己的身体。
路肖洋听得心里沉闷，堂妹说没有其他的药物和办法能缓解，只能靠游野自己扛过来。
这分明就是一个可怜人，但就是再没有其他人能了解。路肖洋落在游野脸上的眼神变复杂，这些年游野的苦只有他看得清楚，有时候他都替游野担心该怎么撑下去。
手机里还在传出堂妹敲击键盘的动静，她叮嘱路肖洋，“等野哥醒来以后你问他这次的具体感受，然后打电话告诉我，虽说是他承受了不小的痛苦，但这对他自身的问题治疗肯定能提供帮助。”
“行行行，我知道了。”
结束通话后，路肖洋长叹了口气，倪梓赫就是游野藏在心尖上的一块软肉，看来这块软肉是要把游野伤得体无完肤。
“倪……梓赫，对不起……”
路肖洋看到游野的眼角挂上了一点湿润的东西，他一直觉得游野这个人坚强得过分，原来是只有倪梓赫才能摧毁他的坚强。
在游野昏乱的意识里除了倪梓赫再无其他，笑着的倪梓赫，掉眼泪的倪梓赫，发狠的倪梓赫，各种模样的倪梓赫在不停变换，而游野的心也跟着开心、难过、无措，纠纠结结，起起伏伏。即使这样他也愿意因疼痛而陷进昏沉中不醒来，因为他能离倪梓赫很近，近到就在眼前……
第17章 你不要命了？
几个小时后，夜空的浓黑渐渐消散，天边隐现了一层淡淡的灰白色。
手机铃声的突然响起惊扰了一片寂静，路肖洋眯着眼，伸手摸到了手机，“喂？大爷，嗯嗯回去呢，这就回去了。”
游野听到声音，慢慢掀开了眼皮，他还是恍恍忽忽的，看车窗外面好像是一片废弃的工厂，他问：“这是哪？”嗓音透着虚弱。
“哎呦我的大爷嘿，您老终于醒了，哎不是，大爷，我不是说您。”路肖洋按掉通话后，看游野可算是扛过来了，“昨天晚上就你那样，我不找个偏僻的地方能行？”他没再有意强调游野的信息素泛滥，从车里溢出去被哪个alpha闻到都不是好事。
游野对自己前几个小时的状况印象模糊，但潜意识里他不愿去仔细回想，他坐起来，活动着僵硬的肢体，有明显的痛感还存留在他的身上。
路肖洋搓了搓脸，对着镜子照，“瞧这一晚上把我熬的，比你还显得埋汰呢。”他在座椅上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半夜里一直等到听不见游野喊疼了他才敢闭眼休息。
“跟你妹说能不能给我弄点副作用别这么恶心反胃的药。”游野捂住嘴，感觉胃里像是被灌了一碗冷油一样，再多活动两下他就能吐出来。
“白吃你还挑三拣四。”
“白吃怎么了？那我也做出贡献了。”
“嘿，游野，我看你是精神了吧。”
“别废话，赶紧开你的车吧。”
“要知道你这个德行，我这一晚上就不该担心你。”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较量着，又回到了日常状态。路肖洋的气性比较大，拿话刺激游野，“怎么没让倪梓赫把你收拾了？”
这是很有效让空气安静下来的一句话，游野的脑海中像电流刺激一样倏地闪过昨晚的几个片段，他胸前被倪梓赫抓过的皮肤瞬间灼烧起来，感觉倪梓赫用的不是指甲而是铁钉。
“璐璐那边让把你这回都是什么反应详细告诉她，你感觉好点了就给她回个电话。”
游野的声音低下来，“能有什么反应？我都记不起来了。”
路肖洋大概理解游野的情绪变低落的原因，他说：““璐璐不是外人，她做研究是一部分，还有更大一部分她是为了帮你。”
“嗯，我知道。”游野轻笑了一下，嘴角边是压不住的苦涩，“谁让我是个怪胎呢。”
“瞎说什么呢。”路肖洋不喜欢听到游野对自己这样伤害性的自嘲，但他的宽慰也显得有些无力，“总会有办法的。”
游野两眼无神地望着车窗外面，有些事情他从没有抱着希望，所以在他这里就不会出现失望。
回到武馆后，游野把被倪梓赫撕烂的背心脱下来藏到了衣柜的最里层，镜子里闪过他光裸的上身，他胸前那几道痕迹明显得像血珠滚过。
距离武馆变废墟的期限已经在倒计时中，游野慎重思虑过后，给自己找了最后一条出路。他说给路肖洋听，得到了第一个绝不赞成，路肖洋瞪着眼睛问他：“你不要命了？”
怎么可能不要命？游野是很惜命的一个人。
“这事你别管了，我心里有底。”
“你有个屁的底！你真把自己当成是alpha……”
游野迅速捂住了路肖洋的嘴巴，他紧张地左右看看，幸好天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把这话永远给我烂得肚子里！”游野的秘密可以说成是一颗被他隐藏起来的炸弹，他不敢预见哪天炸弹爆了，他的下场就是粉身碎骨。
路肖洋口不择言后也觉得不妥，他刚才的气势稍稍降了些，“你去蟒蛇的场子，他那的拳手都是在擂台上玩儿命的，是，论功夫你有把握赢，但你想过没有……”
说着路肖洋谨慎地环视了一下四周，而后压低了嗓音，“那都是级别不低的alpha，从根本上就压制了你，你怎么和他们拼？万一你有个闪失，那是什么后果？你想清楚没有！”
“想了想了，都想清楚了。”游野面朝着空旷的前方，知道自己的回答根本就是敷衍。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后一个来钱的办法，即使风险不小他也要去做。
“有个叫张什么赫，挺厉害的拳手，在蟒蛇那的场子里都被那个叫彼得的给打伤了。”路肖洋想让游野打退堂鼓，“你也知道那个彼得吧？外国人，壮得跟头狗熊似的，蟒蛇那的头号拳手，据说上场就没输过。”
游野只是“嗯”了一声。
看他的决心没那么容易动摇，路肖洋只得又拿出其他对策，“我表姨那个拳馆你不是去过，上她那打两场怎么样？最近她那场子也挺火的。”
游野无奈得都不想张嘴，“全是omega在那打着玩，我去了不是欺负人？”
路肖洋心说那不就是你该去的地方，“非得是蟒蛇的场子？”他问游野。
“给的钱多。”
“我看你是要钱不要命！”路肖洋气得不再理睬游野。
他们说的蟒蛇是一间地下格斗场的老板，其实在几年前这个绰号蟒蛇的人就注意到了游野。从武馆练出来的一个学员也是因为缺钱就去他那里打了两场拳赛，结果都取胜了，学员有实力那么教他的师父肯定更厉害。蟒蛇让手底下的人来找过游野，当时提出的钱数都超过了武馆半年的收入，这还是只要游野上场就给，后面每赢一场给的钱数再翻倍。
游野拒绝得很果断，就是有人专门带着去打黑拳的目的来武馆找他提升武力他都不收。那次有没有扫了蟒蛇的面子他不知道，但后来蟒蛇还给他递过一句话€€€€想来随时欢迎。
这个地下格斗场游野原本认为是自己永远不会踏足的地方。
时间所剩不多，游野想凑够钱了再和倪梓赫谈谈，武馆是他拼了命也要保住的地方。
说去地下打拳危险大，游野觉得那也大不过他昨天晚上在倪梓赫那里经历的危险，他不怕即将面临的对手，他是真怕倪梓赫。不光是有愧疚在其中，更多的就像是一种命运上的压制，倪梓赫丢给他身上一个眼神，都能成为他无法抗住的羁绊。
关于昨晚的记忆里面，游野暂时把那个叫Jeff的理发师给漏掉了，而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人的资料却是已经过了倪梓赫的眼。
背景普通的一个理发师，属性是A，性向也是A，调查出来的资料被严浩哲送到了倪梓赫的面前，还有最主要的一句：“这个人和游先生并不熟识，他们的第一次接触是在前一日游先生去他的店里。”
接着平板电脑上被严浩哲点出一段视频，是监控记录的画面，很明显能看到理发师对游野主动，而游野躲开的也快。
严浩哲没能从倪梓赫神色淡漠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他身为秘书的职责不仅仅是在工作上，他是倪梓赫的得力助手，包括各种方面。严浩哲没有表现出对游野的半点好奇，但他的心里一直在揣测游野对于倪梓赫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毕竟这是他看到的第一个让倪梓赫如此“上心”的人。
游野的属性是A，等级不清楚，经营一家武馆，严浩哲只在倪梓赫的指示范围内对游野有这点了解。过会儿他接通了一个电话，然后向倪梓赫示意：“倪总，是董事长。”
倪梓赫拿过手机，严浩哲给他关上房门的时候，听倪梓赫正对着手机那端称呼“爷爷”，依旧是音色里不带任何情感……
时间到了傍晚，武馆的最后一名学员离开。
游野给手腕上缠着绑带，在做去打拳的准备，上午的时候他就联系了蟒蛇，对方自然是乐意他能出场，说会给他赛前造声势。游野阻拦下来，他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拳场上别出现他的名字。
“你干脆带个头套去得了，谁也认不出你。”路肖洋打趣的话比平时显出了一股沉闷的味道，“倪梓赫还没对武馆怎么样呢，你就先着急把自己的命往里搭。”
游野低着头，半边脸在灯光的阴影里，看不出喜怒，“你要是说不了吉利的话就别张嘴。”
“行，祝野大侠旗开得胜。”
游野不觉得信心有所增加，“这事儿你给我守住了，别以后让我爸知道。”
“我保证不说，你爸要是哪天从别的渠道知道了，那可跟我没关系。”
看游野都准备好了，路肖洋还想对他做最后的阻拦，“要不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我的老婆本也给你拿出来。”
游野拍上了路肖洋的肩膀，“谢了。”这次他是真有些感动。
这件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到了此刻没那么容易再更改，路肖洋着实感觉不轻松，他骑着摩托车带游野出发，心情仿佛是要送游野上战场。
这次摩托车的轰鸣声在夜幕下的道路上反而给他们衬出了一股潇洒的派头，游野任由风把头发吹乱，把外套吹得鼓起来。
忽然路肖洋又随口来了一句玩笑，“要不咱们找个豪车碰个瓷？”
他说完两个人都是心里紧了一下，想起最近见的豪车不就是倪梓赫的。游野没有接话，路肖洋也把嘴巴闭住了。
车走了一半路程的时候游野的视线总是盯着后视镜，到一个岔路口，他让路肖洋转进一条小巷。
“怎么了？这条路不好走。”路肖洋按着游野的指示扭了车把，进了巷子里他才问。
“我看后面有辆车不对劲，跟了咱们挺长一段路。”
路肖洋看了眼后视镜，只有两个骑着电动车的人，“什么车？哪的车牌子？”
“没看清。”游野不觉得是自己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