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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像神明。
这个时候的薛尽贺，更像是普普通通的少年郎，笑意将五官中生出来的冷给冲淡，如此真实、明媚。
薛尽贺发现他在看着他，眼底的变淡了些，但某种不同的情愫却更加浓郁起来，两人仿佛在错位的时空对望，只要向前一步，就能走进对方的世界。
池念突然有些想亲一亲这个人的唇，他觉得，此刻的薛尽贺，应该和他也拥有同样的想法。
若不是他们相距太远……
池念有点儿可惜，明明气氛正好的，但他们之间的距离，错过了某一刻，那瞬间的可能便消失不见了。
眼睫翕动，下一秒，这样短暂交集的氛围就无影无踪了，他们只短暂相交了一瞬，便渐行渐远。
池念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一道阴冷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
池念分明是生魂，连脸红都做不到，在这个瞬间，他却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爬起来了。
“笑得真开心呀，我的好师弟……”
第78章 不准欺负我老公
阴冷的声音给人感觉像是沼泽里的淤泥, 黏腻滞涩、深不见底，绵软地将生物拖入其中绞杀，化作养料。
池念感觉自己肩头一冷, 那种感觉很奇怪，跟突然掉了条蛇在肩膀上似的, 触感也特别真实。
他动弹不得, 纯属被吓的，下一秒，就看见薛尽贺伸手往这边一弹, 某种炽热滚烫的东西擦着他的脖颈射.出, 肩头沉甸甸的手臂在被击中之前抽.离, 但那残留的寒气依旧刺得他连灵魂都在隐隐作痛。
下一刻，池念就被揽进了薛尽贺的怀里。
薛尽贺在他肩头轻轻掸了掸, 灵魂之中那股阴寒的气息尽数消散。
池念回过头，就看见了远远躲到一旁的……阴魂？
池念不太确定，他甚至分不清那道身影是人是鬼，得亏他的记忆力经过训练之后，比上学的时候还更好, 池念还真从那半人半鬼的家伙脸上看出几分熟悉。
再加上那人刚刚喊了一声“师弟”，池念基本上可以判断, 这人似乎就是曾经在道观里见过的，薛尽贺的那个师兄。
薛尽贺说他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所以四海云游。池念不想提及他的伤心事, 也就没问道观里的人如何，现在看来……
那半人半鬼的“师兄”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好东西，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眼下却一片青黑, 像是死了好多天，反正活人是不会长这样的。
而且这家伙还穿着寿衣……
和电视剧里的一身白不同，寿衣的颜色还是比较鲜艳的杏黄，而且上面还会绣一些寿纹，材质也多为绢棉，里里外外好几层。
按照习俗来说，年轻的死者一般上衣不超过三层，可这位“师兄”，上面厚厚一叠衣领，一眼扫过去起码五层往上，池念觉得应该是九层，因为寿衣层数必须是单数，上衣比下裤层数多，而七和九，在很多教派都是比较特殊的数字。
池念多少还是进行过一些了解的，古时候寿衣层数多，不仅是为了“炫富”，讨个有福气的寓意，更是尸体停灵准备下葬之前，容易腐败，会往外渗液体，有钱人家多穿几层，也算是保持体面。
疑惑归疑惑，也有可能是风俗不同，池念只知道这家伙肯定不是正常人，他想来识时务，都不用薛尽贺说，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嗖一下就蹿到薛尽贺身后，只有保护好自己，才不会给薛尽贺添麻烦。
人鬼不知的“师兄”定睛一看，随后笑起来，虽然顶着张死人脸，但那笑容并不僵硬，甚至恍惚间，池念都想起来当年没见过几面的那位看上去十分宠溺自家师弟的好师兄。
那时候薛尽贺的师兄……应该还是很宠溺这个师弟的吧，否则也不会给薛尽贺保密，还帮师弟在骨头上钻孔。
池念不知道他不在的这些年，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师兄”显然是把他认出来了。
“是你啊。”阴森森的脸笑着，嘴里的话却十分难听，“你怎么还没去投胎。”
池念看薛尽贺的态度，就知道这人鬼不知的“师兄”，和薛尽贺恐怕已经不在同一个立场了。所以他嘴上也半点不留情面：“命好，活得久，如何呢？”
他语气颇有些欠扁，还带着挑衅，丝毫没被刚才的话气到，反而让人听着生气。
“师兄”脸上的笑变了变，像是真被气到了。
别说，池念还真是意料之外踩中了人家的痛脚，“师兄”现在的状态肯定和活人是不沾边了，说不定那身寿衣之下的身体都腐烂了，池念一个生魂，还活蹦乱跳的，肯定要把他给嫉妒死！
薛尽贺也不和这“师兄”叙旧，魂幡一掏就向对方甩去，那“师兄”还是有些修为和身手，竟然如同鬼魅一般躲开了。
躲避完，还要间或往薛尽贺的心里扎刀子。
“好师弟，你怎么能对师兄刀剑相向呢？师父要是知道了，那得多伤心啊。”
池念跟在薛尽贺身后，光是听见这番话，心里就咯噔一下，他甚至能明显感觉到薛尽贺周遭的气场都变了。
他赶紧飘过去，一把扑到薛尽贺的背上，即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旧语气温柔地提醒：“冷静冷静，这是激将法！”
身前的人沉沉呼出一口气，下一刻，就挥动魂幡攻击过去。
池念还扒在薛尽贺肩头，被对方突然冲出去的动作带得一个惯性，差点儿没把胳膊抻着。
令人意外的是，以薛尽贺的实力，即使对付更厉害的鬼怪，甚至是天师，都游刃有余，但那连魑魅魍魉都能炼化的魂幡，却像是怎么也触及不到“师兄”。
“哈哈哈！”“师兄”小人得志般狂笑起来，“没用的！没用的！薛尽贺，你忤逆天道，早就被道理所抛弃，这副身体还是你昭告天地过的师兄，你永远都伤害不了我！”
池念听到这“师兄”的话，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这不卡bug吗？
然而令人惊讶的还不止这些，也不知道这“师兄”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即使在招招过手中渐渐落了下风，几次差点被魂幡伤到，竟然在这种时候也要在池念面前揭薛尽贺的底。
“师兄”被薛尽贺揍得有些狼狈，嘴倒是硬得很，甚至还敢威胁：“你竟然真敢对我动手！呵，也是，你亲手将教养自己多年的师父杀死，拿着师父的腿骨炼制魂幡，导致师父魂魄不全，竟是再也无法进入轮回，你薛尽贺又有什么干不出来！”
像是被揭穿了人生中最不愿面对的伤疤，薛尽贺的手有片刻的停顿，随后，是如狂风骤雨般更猛烈的进攻。
“师兄”显然也有些慌了：“你竟然真敢杀我，你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薛尽贺仿佛听到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他魂幡一挥，终于，幡布的一角扫过“师兄”寿衣之下的皮肤，那块皮肤迅速溃烂，并且往外冒着黑色的烟，痛得“师兄”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嚎叫。
“你、你！”“师兄”气急败坏地指着薛尽贺，然而下一刻，那张死人脸上的愤怒就变为了欣喜，因为前面愤怒的表情还没收住，两种表情出现在“师兄”的脸上，显得分外扭曲。
“哈哈哈哈哈哈！”癫狂的笑声在山谷中回到。
池念正疑惑，就发现薛尽贺忽然停下了脚步，下一刻，竟是直接咳出了一口血。
他赶紧从薛尽贺的背后跳下来，跑到薛尽贺身前，想去搀扶，可他忘记自己在这个世界只是一抹“生魂”，虽然能够触碰薛尽贺，却轻飘飘的，根本支撑不起对方的重量，他甚至会被薛尽贺压得魂飞魄散。
薛尽贺并未完全失去理智，看到池念不管不顾地想要接住他，身体一歪，跌在了地上，用魂幡的腿骨作为支撑，气息紊乱。
池念脸上满是担心，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刚才“师兄”的话立场动摇。
他和薛尽贺相处这么久，对方是怎样的人，他还能不清楚吗？
更何况，他亲眼所见，那群正道修士颠倒黑白，池念分外坚持一句话：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谁知道其间又有什么隐情。
上次薛尽贺出手从杜鹃精手里救下几个道士，为什么只有一个被杜鹃精所啥的道士会跳出来指责薛尽贺？
因为他们当时的命数原本已经定了，会在那一日死去，但薛尽贺还是出手救了他们，背负上了那些活下来的人的因果，那是即使除魔卫道杀掉伤人的精怪的杜鹃精都无法抹平的。
那些人“偷”来的寿数，总要有人抹平，可薛尽贺还是没有置之不理。
修道修的是万法自然，那天他们本该命尽于此，却被薛尽贺所救……即使之后他们也会因为各种原因“回到正轨”，接受原本属于他们的死亡，但薛尽贺依旧不会见死不救。
这样一个人，却被天道规则逼得只能看见第一个人死去……
池念不知道“师兄”是好是坏，但这人身上背负的因果，怎么看都不像是“正派”。
却因为天道规则，薛尽贺伤害这个为祸人间的家伙，自己要因为天谴而受伤。
池念有一万句脏话要骂这个世界的天道，€€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因果报应！
池念真是要气死了，尤其是看到“师兄”因为薛尽贺遭天道反噬而受伤，更是高兴得拍手。
忍不了，干他丫的！
池念一手握住薛尽贺手里的人骨，发现可以拿起来之后，抓起魂幡就站了起来，一把朝着“师兄”拍过去。
完全没想到池念会突然这么做的“师兄”被兜头打了一棒子。
因为太生气，竟然手滑打歪了，魂幡上的幡布才能炼制游魂野鬼。
“哼！”池念调整姿势理，继续向“师兄”扫过去，念念有词地骂道，“你师弟打不了你，你师父还揍不了你？”
池念也是琢磨明白了，薛尽贺为什么没有用其他的招式对付“师兄”，因为这用二人师父的骨头炼制的魂幡，是唯一能够对付“师兄”的。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天道都没法管！
池念：我的bug，在你之上！
他本来就是薛尽贺教出来的，即使受状态所困，发挥不出全部的实力，但是拳脚方面，可一点儿都不比那不知道死了多久的活尸差。
池念追着“师兄”打，很快就把“师兄”打得魂飞魄散，他不知道怎么将“师兄”炼制到魂幡里面，但也绝对不会放任对方跑掉。
他不是鬼故事里活到最后的那种人，是根本不会被卷入鬼故事里的人，连打鬼都知道补刀！
池念彻底解决掉了这个世界上天道给薛尽贺留下的最后一个bug，他追得有些远了，解决完之后提溜着魂幡屁颠屁颠跑回去，一把抱住薛尽贺，哄小孩儿似的拍拍对方的背。
“我帮你把他打跑啦！”
第79章 你很好很好
池念还从来没在薛尽贺脸上看到过这么难过的表情, 他感觉薛尽贺都要碎掉了，赶紧给对方一个抱抱，看看能不能把薛尽贺给粘起来。
但他表现的实在是有点过于明显, 软绵绵甜腻腻的语气，像是把人捧在心尖尖上哄, 一边把人抱在胸口哄着, 一边轻轻拍着对方的背，还低下头将脸贴在人头顶，跟抱着个宝似的。
他都要把心给掏出去了, 却被薛尽贺拉开了手臂, 但对方并没有把他推开, 而是将他的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池念低着头，眨巴眨巴眼睛, 看上去像是无辜的猫猫。
他看见薛尽贺眼神里的情愫几番流转，最后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你既然知道那是我师父的骸骨，怎么还是一点儿都不怕我。”
池念又眨了几下眼睛，似乎是在理解薛尽贺说的话，他理解完, 收回两只手，捧着薛尽贺的两边脸颊。
“我觉得。”池念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 “你还是不信任我永远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
薛尽贺眼神暗了暗，并没有回应他。
想想也是，池念没听过薛尽贺说自己的“家”和家人, 还是少年的时候，对方就住在道观里，后面……师父死了，师兄也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薛尽贺也不说起他们了，想来……大概是没被这个世界所善待过的。
他眼睛里都是心疼，之余又夹杂着些许气愤，虽然这么说显得有些中二病。
“错的并不是你，是这个世界€€€€的天道！我就没见过这么不明事理胆小怕事迂腐顽固……”池念又开启了新一轮的对这个世界天道的口诛笔伐。
他好像特别不满意这里的天道，叽里咕噜数了一堆对方的不对，像是薛尽贺最为坚决的维护者，中心思想也只有一个€€€€
薛尽贺绝不可能有错！
他骂着骂着，看到薛尽贺眼底染上一层笑意，突然之间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