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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疲惫变得迟钝的大脑反应了好一会儿，黑发少年眨了眨眼睛，接过了他手里的纸巾, 飞快擦了一下眼睛。
“谢谢。”
“不客气。”
对方似乎腼腆地笑了一下, 他跑得很轻松，连呼吸声都没有乱。
只是很快被身后一脸打趣的Alpha超越，路过的时候还调笑着狠狠锤了两下背。
“菜就多练啊陆锡宜！”
“你给我小心点！”
少年终于明白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原来是上学期期末和他对战过的陆锡宜。
陆锡宜一边放狠话一边朝他的位置看，恰巧和尤安探究的视线撞在一起。
男生愣了一下，神情有种被抓包的慌张。
感受到那股紧张的情绪，少年弯了弯唇角, 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像是被鼓励了一般，男生双眼亮起，亢奋地迈步朝前冲, 很快反超了刚才跟他打嘴炮的Alpha, 还时不时地回头看他一眼。
怎么感觉有点傻。
尤安漫不经心地想着。
“第一名克莉丝汀, 又是第一小姑娘真厉害, 继续保持啊！”
听到一个个名字被念出, 尤安也加快了脚步, 进行最后的冲刺。
终于跑到最后一圈的终点, 连呼吸间都能明显得感觉到那股血腥气。
“第六十四名尤安, 进步很大啊再接再厉，下周再超几名！”
体能训练课的老师是个很和蔼可亲的老头，姓方。
第一次上课的时候, 或许是出于好意，他曾单独留尤安询问要不要减轻训练量，毕竟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和Alpha不是一个级别的。
尤安还记得自己的回答。
“不需要。我会做得比很多Alpha都好。”
他厌恶被轻视, 因此言语间也带上了几分冷意。
不料方老哈哈大笑着，当即揉乱了少年的一头卷发，“好，这才应该是我的学生！”
作为这节课的最后一个项目，在所有人归队之后就宣布解散了。
在操场上休息了十几分钟，尤安起身朝邻近操场的教学楼走去，那里配备的有储物柜和淋浴间，现在到下节课的时间刚好够他冲个澡。
不过他打开自己的那格储物柜后，惊讶地发现里面堆满了东西。
那是一堆风格各异包装精美的礼盒，从表面的Logo看，像是不同的人送的。
尤安的第一反应是开错柜门了，但他很快发现，被丝带穿起来系了个蝴蝶结的卡片的确写着他的名字。
上面还有一行花体英文，“Happy Birthday to You”。
尤安怔愣在了原地。
连他自己都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有多久没过过生日了？上一次应该还是在弃星的时候和亓默一起过的。
他对那一次的印象格外深刻，因为在他生日的那一天，一艘路过的星舰听说了923Y7M1.7的情况，空投了星舰上多余的食物。
亓默抢到了一条压缩饼干，最后用碎掉的压缩饼干充当蛋糕，点燃一根火柴作为蜡烛让他吹灭。
他那时还以为是自己的许愿奏效，为此开心了好久。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会实现他的愿望。
意识到自己回想起了那些遥远的、他曾以为再也不会记起的回忆，少年的表情有一丝茫然。
他从回忆中抽离，随手翻了几下，才发现这些礼物无一例外的都没有署名。
他将那张卡片夹在指间，因为特意喷洒过香水的缘故，还散发着香气。
因为出身原因，对于人心险恶这一点他比绝大多数人的体会都更深刻。
因此他一般只是跟任何人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隔岸观火那样旁观着一切。
但是在帝高军校的一年多里，在某些瞬间，或许是在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会默默记住他的生日的瞬间，或许是在被老师摸头的瞬间。
他会有一种心脏某一处忽然塌陷下来变得柔软的感觉。
心底的声音告诉他，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在被他们潜移默化地影响着。
啊……
藏在门后观察着他的反应的陆锡宜睁大了眼睛。
他笑了。
……
尤安照旧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
帝高军校的学生公寓不设置门禁，过去的一年里他经常十一点多才返回公寓，已经习惯了行走在深夜寂静的校园里。
因为学校绝大多数都是Alpha的缘故，帝高军校并不会像普通的大学那样，有情侣散步，为数不多的人都在行色匆匆地赶路。
只是今天的夜晚过于明亮，少年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夜空。
明月高悬头顶，一阵风吹过，摇曳的树林发出沙沙的声音，他放慢了脚步深呼吸了一口气，胸腔间顿时涌动着林木清新的气息。
斜挎在背上的书包肩带滑落到手肘，尤安抬手调整了一下，却在抬头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高大的树木下，一个人影静静地伫立着，层层叠叠的枝叶在他颀长的身体上投下一片深沉的黑影。
似乎察觉到了视线，对方的步履没有丝毫迟疑地一步步向他走来。
黑影渐渐拖拽在他的身后，那张俊美而深刻的面容也在路灯暖黄色的光晕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尤安握紧了书包带，脚步调转了个方向就要闷头朝公寓楼走去。
“尤安。”
裴景深看着他像逃走一样的动作，伸手捉住了少年的手腕。
Alpha的力气真的很大，任凭他怎么挣动都不曾撼动半分。
尤安索性放弃挣扎，只是浓密的眼睫颤动了一下，“殿下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那双仿佛隐匿在暗夜里的血族的红色瞳孔凝视着他。
“你在躲我。”
在说这句话时男人用的是陈述句的语气，也因此没有给他任何搪塞过去的余地。
尤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当然知道自己做的很明显，但这根本无关紧要不是吗？
双方的关系里，如果有一方主动回避，那就意味着他想结束来往。他以为这是社交规则里彼此心照不宣都默认的事情。
但凡自尊心稍微强一点的人在接收到这样的信号后都不会主动询问对方原因。
他不明白，裴景深这么聪明，又是万人歆羨的天之骄子，为什么要放低身段说这种话。
就好像……他很在意这件事一样。
这样僵持不下的氛围着实有些奇怪，少年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顺着Alpha的力度转身面对着他。
“怎么会……只是因为最近学业太繁忙了而已。”
裴景深微微颔首，似乎接受了这个答案，但他并没有立即松开手。
骨节分明的手掌缓缓下滑握住了那只更小的手，引导着他张开手心。
尤安才发现Alpha右手拿着的东西，那是一个雕刻着王室家徽的木匣，握在手中沉甸甸的。
“打开看看。”
尤安抬眼，裴景深也在注视着他。在昏黄的路灯下，总是令人感到危险恐惧的眼睛有种近乎温柔的错觉。
他略有些迟疑地打开了手心里的木匣，下一刻，少年的手掌僵硬在半空中。
躺在木匣里的是一支被封存在玻璃里的蓝玫瑰，雾蓝色的花瓣上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晶。
制作的原理大概跟他送给裴景深的雪花标本一样，但这都不是他惊讶的原因。
绝大多数植物的体内都缺乏合成蓝色色素的基因，923Y7M1.7曾被证实是唯一一颗拥有天然蓝玫瑰的星球。
他还依稀记得小时候母亲曾在花圃里种过大片的蓝玫瑰，后来母星失落，就再没见过了。
这是仅仅诞生在那个星球的玫瑰。
“生日快乐。”
“小玫瑰。”Alpha把这几个字咬在唇齿间，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在雪地里的第一眼，他就觉得这株蓝玫瑰很像他，一样的坚韧，美丽，独一无二的稀世珍宝。
“你为什么……会去那里……？”
“看不出来吗？”
男人专注地凝视他，“我喜欢你。”
身为王储，他一向谨言慎行，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从不轻易做出承诺，但正因如此，这句话的分量才格外的重。
它意味着：我想要知道你的过去，你的全部，你的所有痛苦我都想与你一同承担。
“裴景深……”
“如果你知道我的过去，你就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不用学长和殿下称呼他，而是叫了他的名字。
那张漂亮的脸蛋卸去了以往的温柔伪装，玫瑰蓝色的瞳孔里写满了冷漠。
“从一开始，我接近你就是别有用心的。你只是被我迷惑了而已……”
他以为这句话会让他知难而退，不料Alpha甚至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