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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这个,我带走了。”
身后的康拉德已经不忍再看眼前的场景,这确实是人世间最残忍的酷刑,让一个心存死志的永远活着,活上几十年。
“你想陪他的话,我不会介意的。”
发现康拉德不忍的眼神,海因里希冷冷地开口道。
康拉德闭上眼,重新整理好的自己的表情,他恭敬地鞠躬,笑容淡淡:“陛下,现在您才是我的皇帝。”
良久后,海因里希似是赞扬地感慨:“真是一条好狗啊。”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康拉德面不改色,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跟上海因里希的背影。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路德维希一个人,他如同废人一样躺在病床上,周围的仪器和监测设备发出稳定的嗡嗡声。
“哥哥……”
恍惚间,路德维希好像又听到那个娇蛮的声音,他闭上眼,一滴清透的泪从他眼角滑落。
第43章 番外三 结束
奥丁帝都的郊外,在周围都没有什么居民区的荒野处,赫然伫立着一所精神病院。
就是这样一所荒芜的医院外的树林边上,此刻却停着一台黑色豪车,它停靠的位置非常隐蔽,轻易让人发现不了。
车的后座上坐着个男孩,他面容清秀,身上是件做工精美的学院服,纤细的手指很自然地搭在膝上,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枚戒指,上面镶嵌瑰丽的紫钻,光头极足,和那身清纯的学生服并不般配,显得有些矛盾。
他白波纹绸上衣领口处还绣着朵小巧玲珑的山茶花,无论是容貌还是衣着都光彩照人,透出学生特有的朝气和活力。
男孩微微阖着眼,纤长的睫毛遮住那双细长妩媚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只觉得面容莹润,嘴唇却红彤彤的,竟有几分津津欲滴的风情。
身边的康拉德不自觉地看向男孩的脸,眼神里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就在这时,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从医院大门走出,她径直地打开了车厢后门,向海因里希汇报道:“陛下,院长说今天玛蒂尔达夫人的状态很不错,今天可以去探望她,不过尽量不要在她面前说太刺激的话。”
海因里希睁开眼,在他睁眼的那一刻,他身上那种平淡温和的气质骤然消失殆尽,好似太阳投下的光晕从他身上移开,只留下一片阴凉。
听到安妮的汇报,海因里希点了点头,道:“你和康拉德跟我进去,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
安妮现在是海因里希的秘书,她和康拉德目前是海因里希的左膀右臂,是他最信任的人。
下车前,海因里希也发现他手指上那枚戒指和学生服并不般配的,他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随意地将戒指摘下,抛给身后的康拉德。
能让海因里希亲自来到这个荒芜的地方的,自然是很重要的人。
他一进房间就闻到一股难闻的药味,房间很大,但因为家具过少显得很空旷,放眼望去一片刺眼的雪白,只有柜子上水瓶里的那束紫罗兰,给这个房间增添几分鲜艳的色彩。
正中央的床上坐着个抱着熊猫玩偶的女人,从外表上看她完全不像是个精神病,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色裙子,头发柔顺,面容素白美丽,眼神却是没有焦距的空洞。
她好像把她怀里的熊猫玩偶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时不时痴痴地笑着,见有人进来也完全没有反应。
“我会做个好妈妈,你不要再怪我好不好,我一定做个好妈妈……”
这副苍白憔悴的模样,完全让人想不到她当年是奥丁有名的沙龙皇后。
海因里希看过她年轻时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一身碧玉色的丝绸裙子,艳光四射,珠光宝气,哪能和眼前这个病人联系在一起。
海因里希没有靠近她,只是站在门口问一直照顾她的医生:“有机会治好吗?”
医生摇头:“药物已经破坏她的大脑神经中枢,送来治疗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而且她自己也不怎么配合治疗,可能是潜意识里不想醒过来。”
“那她每天会做什么?”
“和她怀里的玩偶说话,让护工给她做草莓蛋挞,站在窗口等她孩子放学回家。”
海因里希眉毛一挑,似乎觉得她的行为很有趣。
他来探望玛蒂尔达当然是有原因的,总不能因为是怜悯,他只是很好奇自己的父亲到底是在怎么样的家庭中长大,而玛蒂尔达算是和他父亲接触得最深的人之一。
公爵口中是听不到一句真话,虽然那个老人也经常跟海因里希提起拉斐尔,以便拉近祖孙的关系,但海因里希压根不信哪个老人的鬼话。
玛蒂尔达原本就有严重的神经性头痛,在知道英诺森教皇死后,她因悲伤过度彻底精神崩溃了,这才搬进这家精神病院,公爵偶尔会来探望她,但见她每天都浑浑噩噩认不出人,渐渐的也就不来了。
病房里,玛蒂尔达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问她身边的护士:“都到这个点了,怎么拉斐尔还没放学回家?”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连丈夫都忘得一干二净,偏偏还记得那个孩子。
可能是察觉到海因里希的情绪波动,安妮主动开口道:“陛下,您不用可怜她,这是她咎由自取。我原本是圣廷的一名刺客,之所以来到公爵府,就是因为她虐待和羞辱你父亲的事情被格里高利教宗知道了,教宗很生气,所以派我来给她一个教训。”
“那她为什么会发疯?”
现在的玛蒂尔达,丈夫出现在她面前她认不出来,听到她儿子路德维希瘫痪的消息也没有任何反应,但她还记得拉斐尔。
为什么只记得拉斐尔呢?明明那并不是她的孩子。
她怀里的那个熊猫玩偶,是拉斐尔十三岁时,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安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是个孤儿,从小在圣廷接受残酷的培训,是一架冰冷的武器,所以她不太了解人之间的情感互动。
人的情感或许就是这么奇怪,明明互相怨恨,活着的时候都用最肮脏的语言作践对方,恨不得生啖其肉。
可当那人死后,你却恍然觉得原来在那漫长又荒诞的拉扯中,你早已习惯他的存在,他的离去仿佛剜下你的一块血肉,带来抽筋拔骨似的痛。
一旁的康拉德扯了扯安妮的衣袖,眼神为难地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多余的话。
海因里希走上前,站在玛蒂尔达的床前,轻声唤道:“妈妈。”
玛蒂尔达瘦弱的身体抖了抖,眼神茫然地望向海因里希,当看清男孩的脸时,她失焦的瞳孔有了一丝清明。
她笑起来:“拉斐尔放学回来了呀,我让女仆给你烤了草莓蛋挞,你等会儿就能吃。”
显然,海因里希身上的学生服让她误以为这是十三岁的拉斐尔。
他坐下来,和玛蒂尔达说话,通常是玛蒂尔达不停地说,他含笑着点头。
“在学校里感觉怎么样?如果有同学欺负你,一定要跟妈妈说,妈妈会过去给你撑腰的,你不要怕。”
“这是你最喜欢的草莓蛋挞,我老早就让女仆准备好了,唔,不是妈妈不想亲手给你做,可我实在是笨手笨脚的,你不会嫌弃妈妈吧?”
“你好久没为妈妈唱歌了,你再给妈妈唱一首好不好?”
……
大概半个小时后,医生做了个手势,示意探视的时间差不多了,海因里希点点头,看向玛蒂尔达:“妈妈,我该去上学了。”
玛蒂尔达点头:“去吧,学习不要太辛苦。”
“对不起……”
海因里希一惊,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这话到底是对拉斐尔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但说完这句话后,女人又低下头,轻轻地拍打怀里的玩偶,像是在哄孩子睡觉一样。
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一样。
但海因里希没有追问,只是深深地看了女人一眼,离开了病房。
海因里希走后,女人依旧抱着怀里的熊猫玩偶自顾自地说话,忽然,她看着花瓶里的紫罗兰,眼神顿时停顿住。
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束紫罗兰,直到眼眶猩红,干涩得发痛。
滚烫的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来。
妈妈……
面容清秀的男孩为她捧上一束含苞待放的紫罗兰,表情腼腆羞涩,用口型轻声唤她€€€€“妈妈”。
……
“我是你的祖父。”
凯撒大宫殿里,公爵一脸愤然地望向坐在皇帝宝座上的海因里希,那些肩章上印有双头鹰的禁卫军面容冷酷地桎梏住这位帝国的宰相。
海因里希双腿交叠,拖着腮,面无表情道:“结党营私,滥用职权,贪污腐败……任何一条我都不能容忍你,即使你是我的祖父。”
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公爵颓然地低下头,他低声喃喃道:“果然,不是一家人终究还是靠不住,拉斐尔一样,你也一样。”
一听到谈到拉斐尔,海因里希厉声道:“拖下去,不许给他任何优待,别的终身监禁犯是什么待遇就给他什么待遇。”
公爵犯下的罪行足以让他被执行死刑,但慈悲的皇帝陛下却不打算那么残忍地夺取一个人的命,他会让公爵在监狱里活下来,活到他老死。
被禁卫军带走前,公爵看了一眼站在皇帝宝座边的康拉德,眼底闪过一丝轻蔑的冷笑。
刚才公爵的眼神明显让康拉德心神一愣,他下意识地看向皇位上的男孩,却发现海因里希也在看自己。
海因里希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瞳里浮现出冰冷的煞气,似有毒蛇吐着信子寻找猎物,好似下一刻就要张开獠牙,狠狠地撕咬眼前的猎物。
“陛下……”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康拉德觉得从心窝处开始冒出寒气。
好在海因里希没有做什么,他放下右腿,面无表情地起身:“我自己出去转转,别跟着我。”
眼看禁卫军的统领要说什么,海因里希瞪他:“你也不行,都别跟着我。”
说罢,他气势汹汹地离开大厅。
他离开后,站在宝座另一边的安妮忽然道:“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跟陛下辞职吧。”
康拉德望着海因里希的背影,他没有回答安妮,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表情无奈又苦涩。
……
偶尔觉得皇宫觉得让他觉得压抑时,海因里希会去圣伯多禄大教堂。
皇帝陛下莅临,教堂的人进行清场,只有海因里希一个人。
他坐在那口水晶棺材上,望向里面熟睡的男人。
每每看到棺材里的这张脸,海因里希总觉得自己是在照镜子,按理说白发紫瞳都属于隐形基因,可除去略微卷曲的发梢,他完美地继承了父亲的脸。
他不喜欢这张显得很清秀软弱的脸,但当这张脸出现在棺材里的男人身上时,他却觉得美到了极点。
拉斐尔身穿华丽的教宗法袍,头顶戴着三重冕,但他的半边身子却被一件色彩妖艳的戏服盖住,黑色的布料上绣有猩红色的曼殊沙华,妖异又性感。
半边身子是天使,半边身子是妖魔。
他的表情平静温柔,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面容栩栩如生,不由地让海因里希开始幻想,如果棺材里的男人还活着,他肯定是个很好很好的父亲。
海因里希摸出口袋里的那个笔记书,这是路德维希放在桌上的那个,珍惜得不得了,一开始海因里希还以为这是什么机密文件,所以不让人看。
后来他拿到手后,才知道这是他父亲拉斐尔小时候的笔记本,里面记载了他和他深爱的兄长一点一滴的故事。
或是正是过去太过美好,以至于彻底撕破脸后,才会那么撕心裂肺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