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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0-1 第164章

周言晁愕然,“为什么不生气?”

换作谢谌不解。

“伤害了就是伤害了,我有难言之隐又怎么样,被逼迫的又如何?你听完了,结局就会有改变吗?你就不会躺在这里了吗?你身上的伤疤就会消失吗?你在那时候感受到的疼痛就能减轻吗?”

“我生气,我的伤也不能马上痊愈,我把情绪发泄在你身上,结局也不过是从一个人受伤变成两个人受伤而已。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做,我更想听你的感受。”他想周言晁倾诉,想知道亲手抹杀曾经挽救过的生命有多难过……

从刀扎进心脏,到失去意识,再到醒来躺在病床上,谢谌没有一刻是愤怒的。如果是几年前的他,知道自己濒死前的真实想法,一定会觉得荒诞又不可理喻。在生命流逝时,他却想为对方辩解,周言晁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谢谌蹙眉,不知道如何形容如今激荡在怀的情绪,他和周言晁之间的连接很脆弱,脆弱到一把匕首就差点斩断,他们是如此渺小又无能为力。

如果他真的以如此悲情的方式死去,如果他们的故事以此作为结束,周言晁将一直带着这个未解开的误会和强烈的自罪感,直至生命终止。

谢谌设想时间另一支点的未来,他总会为那种遗憾产生流泪的冲动。他还是想要倾听,哪怕遍体鳞伤。谢谌抓住他的手,摩挲冰凉的皮肤。

“告诉我,伤害我的理由,你被威胁也好,你有其他苦衷也好,我流着血、流着泪也会听你解释的。”

那只手却缓缓地缩出谢谌的掌心。

空气凝滞,同时谢谌的心也被这份冷漠凝结,他纳罕地看着周言晁跪下。

“为什么要替我这种人考虑着想?告诉你这些,你就能找机会开脱我的罪行,找借口原谅我吗?你不能这么做啊,谢谌,你应该像那时候一样,变本加厉地报复回来,应该在我身上刺满窟窿,你应该对我恨之入骨才对。”

他肩膀微微内收,连跪姿都拘谨,仰着头摆出迫切又恳求的模样,不停张合的嘴唇吐出冰锥似的话,深深刺进谢谌的心脏。

谢谌的胸口又闷又痛,扬起手臂,周言晁心甘情愿地闭眼,却迟迟没有等到这一巴掌。他睁眼查看情况的瞬间,脸被捧起,有东西落在嘴唇上,在弄那是什么前,他的注意力又被逼近的人脸勾走。

眉眼近在咫尺,谢谌打湿的睫毛粘连成一簇簇,眼瞳不安地转,搅动着红血丝,伴随紊乱的呼吸,周言晁尝到了短促的乌龙茶味。

“事到如今,你觉得我们之间靠这种你来我往的伤害就能解决吗?”谢谌蹙眉苦闷地说:“如果发泄在你身体上的痛苦会如数还击到我的灵魂上,你也还要我这么做吗?”

“什么?”

“我的意思是,这么做,我也不痛快,如果你想在我这儿找虐受,还是死心吧。”

周言晁像焉掉的花垂下脑袋。

“还有什么想法,一起说了吧。”

“我不能离你太近了。”

“想和我分开,是这个意思吗?”

“嗯。”

“这个分开是指什么。不会再跟踪我?不会再监视我?不会再偷拍我?”

“如果你不希望我那么做的话,我以后再也不会做那些事了。”

“你确定吗?”

“……”

谢谌从始至终都只能被迫盯着人的头顶,他移开目光,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既然你态度这么坚决,那我去找另一个周言晁好了。”

话音未落,谢谌的手臂就被人一把抓住。

“什么时候?住院期间吗?因为我不在你身边吗?出现频率高吗?一天出现多少次?”

接连的逼问敲击谢谌的脑神经,谢谌回头,他看到布满裂纹的玻璃,仿佛一碰就要碎掉了,他想收回自己的话,但已经晚了。

泪水已经淌下,周言晁偏头躲避视线,遮挡眼睛。谢谌一把抱住他,汹涌而来的水汽让视野模糊,“骗你的。我现在只看得见你了。”

谢谌感受到身体的微微颤抖,“如果唯一陪在我身边的你也离开了,我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呢?重新缩回暗处观察我的你,和当初又有什么区别?我们已经无法从对方的人生中抽离了,所以就这样吧。”

“不。以后可能还有无数个紫色面具威胁我杀了你,当我下次做出同样选择,或许下次你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周言晁摇头,又被谢谌按进怀里,他挣扎时摸到缠在谢谌胸口的绷带,随即安分下来,靠在人的肩上,原本压抑的呜咽化作泪河,浸透谢谌的病服。

“我留在你身边也只会让你痛苦啊。我给你带来了这辈子也无法消除的痛苦记忆,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做好的,我从小一直以为,可是一看到她,我才发现我承诺的事,一件都没有做到,一件都没有……”

周言晁呜咽着,他的面容在泪光里扭曲,又清晰得令人心碎,“我看到你的脸,都会想起我对你做过的事,以前你门口无缘无故出现的花是我送的,但它们却成为你精神状态变差的原因之一。我连这么一件小事都做不好,我怎么敢留在你的身边。救你是我自愿的,我不想你有负担,也不想你觉得对我有亏欠,更不希望你因此为我做什么……”说到最后,他泣不成声。

“为什么把错全归在自己的头上呢?”

长期盘踞的自我厌弃让周言晁躲避宽恕,渴望惩罚。

他说:“我知道我无法决定我的出身,但我能选择怎么度过我的人生。”

“既然我让你如此煎熬,更不应该留在我的身边吗?这种痛苦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日夜啃噬着他的负罪感,那自我鞭挞中获得的短暂喘息,就这么被谢谌赤裸裸地揭开了。谢谌洞悉他扭曲的渴望,更让他无地自容,让他不得不正视两人之间,这段因伤害被强行捆绑又无法割断的关系。

这种在痛苦中才能确认的存在价值感,此刻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住周言晁的四肢,让他不得动弹,只能继续依偎在谢谌的怀里。

两人之间存在很多,是不可逆的伤害,是近乎病态的奉献或索取,是历经苦痛的惺惺相惜。这些畸形的东西杂糅在一起却变了质,它们成了长久的牵挂,也是一辈子的放不下。

谢谌将周言晁的手轻轻握住,按压在自己的胸膛上,这回他使了一些力,防止人再从自己的掌心逃走。他的睫毛还是湿润的,未干涸的泪在苍白的皮肤上熠熠生辉。

周言晁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任由手掌紧贴心脏,他察觉到这份跳动前所未有的剧烈。

只有谢谌知道这是每个付出真情的人专属的忐忑。

他双眼低垂,哀伤地说:“不是喜欢我的心跳吗?你不离得近一点,怎么感受得到呢?”

第159章 片刻幸福

夏夜总是暴雨阵阵, 紧闭的玻璃窗留下蜿蜒的水痕,模糊了城市的轮廓。

吧台顶上的一束暖光笼罩在人身上,杯中只剩一小口琥珀色的白兰地。

周言晁安静地趴在桌上, 身后传来电子门锁打开的声音。谢谌拎着新鲜食材进屋,粗暴的风让雨伞的作用不大,衣服和鞋都被雨水打湿, 手里的塑料袋还在滴水。

谢谌放下东西,靠近吧台。

周言晁在轻柔的抚摸中低哼,感知到乌龙茶味信息素,他睁开眼, 目光有些失焦,迷蒙地掠过晶莹剔透的酒杯, 落到对方的脸上。

暖意随酒水在胃里扩散, 再攀上面颊,浮出一层薄薄的红晕。周言晁握住谢谌的手, 脸凑上去,让冰凉湿润的掌心贴得更为紧密。

“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现在很晚了吗……”周言晁的声音如同窗外的雨丝, 轻飘飘的,带着模糊不清的尾音。

“没有,是我想早点回来。”

蝴蝶又换了新的工作, 约谢谌吃饭庆祝,谢谌却心不在焉,食不知味, 便说明理由离开了。

已经出院两周了, 伤口早就结痂,但隐形的沟壑横在两人心间,他和周言晁再怎么努力, 也无法回归原本的生活。

谢谌怕稍不经意流露出的担忧压碎那个抗拒关怀又极度自卑的灵魂,他只能静静地看着周言晁一语不发,继续消沉。

谢谌轻抚滚烫的脸颊,喉咙像被什么硬物堵住,他深深呼吸,淤积的气息像锐利的弯钩从胸腔刮到喉咙,扯出一阵尖锐的酸涩。他站立在一侧,被痛苦的潮水淹没,却还是只能用平静的语气询问。

“你今天为什么要喝酒呢?是故意趁我不在吗?”

“我以为,你会很晚回来的……”周言晁的视线重新落回酒杯上,他揉了揉额角,“我没有,被关起来……”几个字从头他齿间挤出。

约莫过去半分钟,周言晁再沉重地说:“我可以随时逃跑的,我没有,我一直跪在那里,我不敢看她的脸,不敢和她对视,我想知道最痛苦的活法,她却说已经不恨我了……”

“或许她已经不在因为我的存在而感到煎熬,她不在乎我了,也不想再给予我任何情感,不想和我有牵扯关联,我替她高兴的同时又很难过……她活着的时候受尽折磨,最后只能释怀地说出那些话,听起来像所有恩怨都一笔勾销……但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与其说是她选择了这种结局,倒不如说她只能选择这种结局。为什么有些人活着一直饱受折磨,只有通过死来解脱,有些人坏事做尽,享受了一切,却只用在最后一瞬体会到死亡带来的疼痛……”

谁会想让讨厌的人像幽灵一样在自己的脑子里来回游荡呢?厌恶到一定程度,只能是不在乎,甚至连负面情绪都不想施舍出去……

周言晁掩面恸哭,沉没在记忆的泥沼里。

实验室爆炸前,闵恩说谢谌找到了沈珏,两败俱伤,谢谌再次被送往急救,可能性命垂危。通过时间推算,其实那时谢谌早已脱离生命危险。

她为什么要撒谎?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周言晁的心头。如果那时候他选择留在实验室,不去查看谢谌的情况,或许他也随爆炸化为灰烬。

“我为什么能活下来……”周言晁将手拿开,他疲惫的脸上布满泪水,“因为她给了我机会……她不想我死在那里,这是对她莫大的羞辱……”

周言晁戛然而止。

她讨厌他提到她,更讨厌他想起她。

他怎么做都是错,他选择生或死都有罪。

痛苦和自卑像汹涌的海啸将他吞没,他再也坐不稳,身子一软,要从高脚凳上落下去。失去平衡的一瞬间,他被一股力托住。

谢谌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手臂环住周言晁的肩和腘窝,稳稳地将他横抱起。

周言晁的脸颊贴住温热的颈窝,眼泪失控地淌下。

新的一场雨落在谢谌身上,留下大片滚烫的湿痕。

谢谌抱着周言晁,走到沙发旁小心翼翼地坐下,他将人牢牢地圈在怀里,手臂收得很紧,轻抚着单薄的脊背,试图抚平剧烈的抽动。

周言晁缩在谢谌臂弯里,断断续续的呜咽后精疲力竭,他开始细微地抽噎,脆弱的身躯仍在颤抖。他的脸颊紧紧贴着温热的胸膛,隔着薄薄的布料,清晰地听见心跳,让他近乎虚脱的身体平静下来。

周言晁嘴唇翕动,吐出破碎的音,似在睡梦中的呢喃。

谢谌扶起周言晁的脸,透过模糊的泪眼分担情绪,明明伤口已经愈合,他的心脏仍在作痛,他深知这不及周言晁承受的千分之一,他只能充当沉默的容器。

谢谌抚去周言晁的眼泪,亲吻湿润的脸颊,口中咸涩令他苦不堪言。

周言晁撑着沉重的眼皮,与谢谌对视着,他用干燥的指腹轻轻拂过谢谌的面庞,又垂下手臂,继续蜷缩在谢谌的怀里,深陷乌龙茶气息之中,紧绷的身体松弛下去,伴随醉意昏沉地睡去。

谢谌维持拥抱的姿势,他僵硬地抬起手,触碰颧骨下方的皮肤,手指传来冰凉的湿润感。

他低头,指尖的水痕在暖光下折射出微光,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周言晁一同落泪。

雨夜格外漫长,寂静中,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一深一浅,被雨声掩埋。

翌日,晴空万里。植物繁茂生长的季节,庄园更是呈现一片欣欣向荣之景。建筑没有生命,只要花钱精心维护,它们就不会追随主人逝去,而将永远富有生机。

佣人们采摘洋桔梗、百合、剑兰等应季鲜花,扎成花束装点在室内各处。几个园丁还在弯腰修剪灌木丛,跑车从他们身旁飞驰而过,风扬起散落在地的碎绿。

佣人捧着花束上楼,准备将它们插在卧室的古董花瓶里,正巧撞见走廊上的三人。

长久上锁的房间被打开,周言晁停驻在门口迟迟没有迈步踏入 ,他的目光轻轻扫过一成不变的家具摆设。在记忆中的沉痛被唤醒前,他率先移开眼,“找几个女omega,把有关她的东西都烧了。”

周言晁遗传到延绵不绝的仇恨,周泽铎的遗物在下葬前就全部清理干净,但他不知道如何处理她的遗物,就仍由其保持原样,直到再见到电子形态的她,才得到答案。

想被遗忘,不想让人记起,首先就要抹掉所有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谢谌察觉到周言晁的情绪低落,“不进去看看吗?”他的袖口被抱着鲜花的佣人扯拽,对方用眼神警告他不许多嘴。

周言晁摇头默不作声,看着佣人们进进出出,抱着多年前的旧物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一个稍微年轻的佣人看到纸箱里的毛线衣,询问并肩而行的老佣人,“这件衣服怎么这么小?”

老佣人解释说:“以前庄园里养过猫,夫人很喜欢猫,平常有空就给小猫织衣服,但心情经常不太好,织得断断续续的,后面……”

伴随距离的拉长,她的声音越飘越远,传进谢谌耳朵里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周言晁捂嘴干呕,谢谌即使拽住他问怎么了。管家准备联系医生来检查,又被周言晁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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