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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焉哑然。他明白宋余说得有道理,这样的事,姜焉听得并不少,不是谁都能接受枕边人是一个不人不妖的怪物。他们这一支人丁单薄,除却繁育子嗣艰难之外,更多的是一般人没有办法与这样的怪物共度一生,无论男女,他们会恐惧,厌恶,姜焉阅览过的手札中记载的前尘旧事翻涌而来。姜家祖上,最早获得这个天赋的人,同他的妻子便落得个惨淡收场。所以姜氏一支选择伴侣会分外谨慎,只情非理智可控,人心也复杂,成怨偶者颇多。
姜焉脸色有些发白,血也冷了,几乎不敢去看宋余。他性子果决,与宋余在一起后却有意回避去深想宋余知道所有之后,也许会无法接纳他,甚至与他断交,二人便到此为止。这是姜焉不能接受的事情。
宋余久未听见姜焉说话,看去,才发觉他面色苍白,失魂落魄地望着他,眼圈泛了红,竟是要哭出来的模样。宋余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叙,叙宁,你怎么了,你不会是要哭吧。”
“谁要哭——”姜焉下意识地别过脸,却又转过来恶狠狠地盯着宋余,说:“我哭怎么了?!”
“你都不要我了,还不许我哭?”姜焉哑着嗓子凶恶地说,“你们大燕律法规定男人就不能哭了?我的额日其格都没有了,我心都死了,皇帝也没道理不让我哭!”
宋余:“额日其格……是什么?”
姜焉哼了声,又拿余光瞟了宋余一眼,说:“你都不要我了,还管我是什么意思?”
宋余眨了眨眼睛,道:“我,我没说我不要你啊。”
姜焉道:“你既不能与姜焉谈情说爱,又不能再与小黑朝夕相对,不是不要我是什么?”他说得好委屈好伤心,宋余觉得自己简直罪大恶极,可看着姜焉又凶又可怜的样子,又觉得他实在可爱,心中的震惊恍惚茫然都教喜爱冲淡了几分,昏头昏脑地想,就算姜焉是妖怪……也不是不行,哪有这样可人的妖怪,定是好妖,宋余小声说:“我这说的也是心里话……”
姜焉脸更白了,悲伤之余,竟恶向胆边生,直勾勾地盯着宋余,盘算起将宋余掳掠回部族的可行性。下一瞬,却听宋余叹了口气,说:“叙宁,此事给我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你该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想想。”
姜焉耳朵动了动,悲中生出一丝喜,抬起脸,道:“……不是不要我?”
宋余说:“不是。”
瞬间喜压过悲,姜焉犹在确定:“不是要与我一刀两断再不往来从此陌路?”
宋余忍不住笑了一下,道:“不是。”
姜焉觑了眼宋余,胸膛微微挺直,道:“……想想便想想,此事事关重大,想想也是人之常情,”可又担心宋余这一想就想没了,姜焉问,“要想多久?”
宋余:“啊?”
姜焉理直气壮地说:“你总不能一直这么想下去,算算日子都要过年了,你们大燕不是讲究今年事今年了吗?”
宋余:“……那等年后我再告诉你。”
姜焉又说:“此事忒大,你挂着这样的事怎么过好年?”
宋余这下哪儿能不明白姜焉的心思,抿了抿想上翘的嘴角,佯作沉吟态,“那我除夕那日告诉你。”
姜焉急了,除夕当日和大年初一有甚么区别,道:“还有好几日呢,那岂不是日日都抓心挠肺的,你想想如此喜庆的日子,独你怏怏不快……”
宋余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姜焉被他笑得也一下子有点不好意思,板着脸,可又觉得自己着急是人之常情,道:“宋五郎!”
“哈哈哈叙宁,我如今觉得你就是我的小黑了,”宋余笑坏了,姜焉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儿了,宋余这是故意逗自己呢。他磨了磨牙,心中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能这么逗自己,而不是恐惧厌恶,是不是说明其实宋余……并没有那般抗拒自己。
姜焉哼哼唧唧道:“别忘了,当初可是你先对我示好的。”
宋余:“嗯?”
姜焉:“当初你对我百般殷勤讨好,又是亲又是摸的,还日日抱我睡觉,该做的不该做的你先对我做了个遍,我又不是石头人,哪儿能受得住?”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我入燕都前是我们部族里最正派的好儿郎,平日里男色不亲,女色也不近,就跟我们读过的那本话本子里初出茅庐不谙世事的少年似的,平白无故遇上邪魔外道的甜言蜜语,百般手段,岂能无动于衷?宋五郎,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宋余无言,姜焉这话说得好似自己不与他在一起,那就是管杀不管埋,是天下一顶一的负心汉。他咕哝道:“我那是对猫……谁能想到好好的猫能大变活人?这让我上哪儿说理去?”
姜焉道:“对猫就能如此轻浮吗?!宋余,你可是读圣贤书的人!”
宋余揉了揉额头,很是认真道:“齐安侯,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姜焉闭上嘴。
不过片刻,他低声对宋余说:“五郎,你……你当真会好好想想吗?”他不再胡搅蛮缠,小心翼翼地追问着,隐隐透着几分卑微,好似生怕宋余当真不要他了。宋余心头一软,有什么可想的?宋余在心里说,难道他当真会因着这么一个理由舍弃姜焉吗?
宋余舍不得。
转念一想,其实姜焉是小黑也没什么,至少,姜焉和小黑都会一直陪着他,他们能一直在一起。想通此间关节,宋余心中霍然轻松起来,他道:“你真不是妖怪?”
姜焉道:“不是,我倒是想我是妖,能将自己一分为二,不至分身乏术,狼狈地教你撞破。”
宋余顿时想起那日在姜焉府中,他让昭然回去看小黑,呆了呆,道:“我在你府上留宿那日,你……”
姜焉幽怨地瞅他一眼,哼了声,“我跑回去的。”
宋余笑出声,又收住,一本正经道:“该,谁让你瞒着我,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分明可以告诉我,却一直瞒着我。”
姜焉叫屈,“你这让我如何说?直接在你面前大变活人,还是说,五郎,其实我不只是人,我还是你家中的那只小黑?”
宋余想了一下,也觉得的确突兀古怪,姜焉说:“我们这一支生来力气大,能征善战,代价便是会化作猫,其实平时与常人也没什么分别。”
宋余想起什么,睁大眼睛,道:“那你家中岂不都是猫?”
姜焉摸了摸鼻子,道:“姜氏一族人丁单薄,只有我阿爹,姑姑,和我是。”
宋余惊叹了声。
姜焉巴巴地问:“五郎,你这么问,是不是你……还是会和我在一起,不会不要我?”
宋余看着姜焉那双浅绿色眼眸,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从未想过与你分开。”
姜焉:“真的?”
“真的。”
碧波似的眼睛刹那间亮了起来,好似洒满了碎金,如同剔透莹碧的宝石,姜焉面上是无法掩饰的欣喜,“即便你知道……我会化作狸奴,也喜欢我?会一辈子同我在一起?”
宋余看着姜焉,认真道:“你不负我,我不负你。”
姜焉登时一把将宋余抱了起来,快活地大笑,如此也无法一抒胸中喜悦,他就这么抱着宋余转了好几圈,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舍得不爱我,好五郎,我的小鱼,我怎么会舍得负你?我永远爱你!”宋余让他这兴奋若狂的转了几圈转得头晕眼花,却也被他的喜悦所感染,眼里也浮现了笑意,“别转了,放我下来——”
姜焉大叫,“不放!五郎,我高兴疯了!现在该去跑马,去外头大叫,让所有人都知道。”
宋余扶着他的肩膀,低头看着青年那张布满笑容的脸,笑道:“心又活了?”
“活了!”姜焉停住动作,却还是搂着宋余不放,他抓过宋余的手贴在自己胸口,直勾勾地盯着他,道,“死而复活了。”
宋余忍俊不禁,却有点难为情,道:“有这般开心吗?”
姜焉点头道:“再没有更开心了。”他看着宋余,捧起他的脸颊低头吻了吻他的鼻尖,眉心,又稍稍退开,举起一只手抵在自己心口,神色虔诚而郑重,道:“我向庇护云山部族的天神起誓,姜焉此生定不负宋余,一辈子忠诚于宋余,爱护他,直至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宋余怔怔地看着姜焉,无措道:“你好端端的起什么誓,就是不起誓我也信你。”
姜焉却看着宋余笑,“五郎,我爱你。”
宋余眼睛一红,闭了闭眼睛,凑过去吻在了姜焉唇角。
当夜,宋余问姜焉,额日其格是什么意思?
姜焉道,是云山部族语,他目光温柔又专注地看着宋余,如同那夜布满苍穹的星辰,声音悠扬舒缓,道,意为我举世无双的珍宝,我的妻子。
第37章
宋余接受这件事情比自己想象得要快,跨过那道坎,宋余再看姜焉甚至多了几分新奇的探索欲,这真不怪他,任谁的相好会变成自己饲养的小宠也会新奇的,宋余这么想。他却不曾想过,这等诡异事落在一般人眼里只怕吓坏,将之视为妖孽怪物,即便不是一把火烧死也要离得远远的。
姜焉更明白其中的难能可贵,感动得要命——在宋余让他第三回在人与小黑间切换时,那点感动就灰飞烟灭了。
姜焉黑了脸,“宋五郎,你当我变戏法呢!”
宋余满眼惊叹,捧着黑布隆冬的小狸奴圆溜溜的脑袋,哄他,“这怎么是戏法,这是仙术!”
姜焉哼了声,拿爪子拍开他的脸,说:“不要以为这么一句花言巧语我就信了,不是还当我是妖怪吗?怎么就仙术了?”
宋余正色道:“谁说是妖怪,分明是狸奴大仙。”
姜焉被他哄得心花怒放,尾巴乱摇,面上却不显。温泉汤池热气氤氲,宋余和姜焉二人将话说开,到底是没有错过庄子里的温泉,便一道过来了。皇帝赐下的庄子自是上品,这处汤池亦是难得,打理得颇好,借着白蒙蒙的水雾,宋余好好地满足了一番自己的好奇欲。姜焉嘴上说生气,却并未真的着恼,他看着少年那双晶亮纯粹,带着笑意的眼瞳,心想能博他如此开怀,变猫就变猫吧。
宋余是泡在池子里的,他将下巴枕自己的手臂上,一边呼噜着黑猫柔软的肚子,潮湿的热雾将毛发洇湿了,宋余说:“你们一族是出生时便是小狸奴吗?”
姜焉任由他摸,尾巴却翘着勾上宋余的手腕,道:“不是,出生时除了天生异瞳,和寻常孩童没有区别。约莫到七八岁时才会变成小狸奴,即便我阿爹早就和我说过,第一次发生时我还是吓坏了,那时我才睡醒,刚爬起来就一头从床上栽了下去。”
宋余脑子里不由浮现将苏醒的小黑猫迷迷糊糊栽下床的场景,顿时心都要化了,哼哼唧唧的,脸也埋猫肚子狠狠蹭了蹭。姜焉闷哼着扒拉宋余的头发,想,这到底谁是猫啊?宋余这软绵绵的样子才是猫吧,还是没断奶的小奶猫。
宋余吸够了,才问:“后来呢?”
姜焉道:“猫走路和人走路不同,阿爹说,我们一支不但要学做人,还得学怎么做一只猫,不然在战场上主帅失控变成猫,那就真见鬼了,他便带我离开部族寻了处隐秘地方,闭关。”忆及前尘,姜焉还有些愤愤,说,“说是闭关,其实不过是摁着我揍,说什么学会挨打就会如何反击了。”
宋余哭笑不得,摸了摸狸奴脑袋,“你阿爹也会变成和你一样的狸奴?”
姜焉说:“是啊,说来我阿娘正是因着阿爹能化作猫才和他成婚的。”
宋余惊讶,“哎?”
“我阿娘与我姑姑是好友,”毛发湿漉漉的,姜焉变做猫就多了猫的习性,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毛,又蹭了下宋余的指头,懒洋洋道,“她无意间瞧见姑姑变成猫,就问她我阿爹是不是也如她一般,姑姑说是,她这才对我阿爹起了心思。你不知道,阿娘与姑姑都是部族骁勇的勇士,也是部族中绽放的最明艳美丽的花朵,部族中不知有多少儿郎喜欢阿娘与姑姑。”
“阿爹早就爱慕阿娘了,”姜焉道,“他说要博得意中人的喜欢,牢牢抓住她的心,不止要做人中第一,也要做猫中第一。”
宋余简直被这等奇妙的言论惊得瞠目结舌,又莫名地觉得有点儿道理,还不等说话,突然听得姜焉笑了一声,雾气涌动,手下绵软的触感陡然一变,竟变成了柔韧炽热的皮肉,姜焉竟突然化作人身挨着宋余,他亲吻宋余的耳朵,道:“从前不明白,如今觉得过来人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宋余吓了一跳,脚下打滑险些摔下去,姜焉反应极快,直接搂住了宋余的腰,直接抱了个满怀。宋余紧张地抓着姜焉的胳膊,嘟哝道:“你不要突然变回来……吓死我了。”
姜焉低声笑了,贴着他的面颊,道:“不是还兴致勃勃地让我变给你看,怎么还怕?”
宋余说:“也不怕……就是太突然了。”
姜焉道:“嗯,下回跟你说。”
宋余抬起眼睛,目光就坠入姜焉那双金绿色的异瞳中,雾气笼罩中,姜焉散落了蜷曲的长发,鼻梁高挺,嘴唇厚薄得宜,恍惚间竟似这水中生出的男妖精,灼灼而深沉地看着宋余,引得他随之沉沦堕落。宋余看得心脏发麻,呼吸都要喘不过来,潮湿红润的脸颊更是热气上涌,眼睛也蒙了层水汽。宋余不知,他看姜焉是容色逼人,殊不知在姜焉眼中,宋余才是真正的秀色可餐。
宋余性子软,生得却如同一副有棱角的水墨画,清俊雅致,情动之下,却生出不可言说的艳色,好似轻轻一碰,就能掬得满手朱砂色。
姜焉是生于草原的外族人,自幼就学中原文化,可算半个大燕人。经年日久,熟谙中原文化的魅力,也心向往之。宋余却莫名地契合了姜焉对于大燕中原文化的所有憧憬,好似是比着他的喜欢,他的心长的,亘古辽阔的山河长成了宋余的骨,秀丽缠绵的水蜿蜒成了宋余的血肉。姜焉心动不已,他情难自控地低头吻宋余的嘴唇,外族青年身量高,脊背也宽阔,能将宋余藏在自己的胸膛里,让人窥不见半点,实在很能满足男人的侵占欲。宋余难耐地仰起脸,鼻息交错,几乎沉醉在唇舌纠缠的热烈缠绵里,喉结不住地滑动吞咽着,他迷蒙地后退,后腰却抵在了汤池边,姜焉又欺近一步将宋余完全困在了臂弯里。
皎洁缺月藏入云后,细碎的星子闪烁布满星辰,空气里热潮的水汽弥漫藏起了浮动的春潮。姜焉抚摸着宋余的脖颈,肩头,将他湿润的嘴唇吃了又吃,恍惚里,宋余觉得自己好似当真成了男人掌心里的鱼,被揉去每一寸鳞片,捉住白软滑腻的嫩肉细细磋磨把玩。温泉池太热,热得宋余不知是汗水涔涔,还是落了泪,整个人都像被暴烈的风雨打湿了,发是湿的,眼是湿的,唇也是湿的,浑身颤抖,只能紧紧抓住姜焉的手臂,迷失在那双充斥着情欲的妖异又凶狠的异瞳中。
第38章
宋余和姜焉在庄子里又厮混了一日,到底是将过年,二人方准备回城。坐上马车时,宋余想起来时自己还因姜焉没有与他同来,疑他不喜欢小黑,哪能想,姜焉就是小黑。想到这儿,宋余不自觉笑了一下,二人如今足够亲近,姜焉不消再掩饰,没筋骨似的赖在宋余身上,闻声问他笑什么,宋余据实以告。
姜焉哼了声,捉了宋余的手指来玩,说:“还说呢,我当时就怕你不高兴,可又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寻了个蹩脚的借口。”
宋余莞尔,道:“对了,叙宁,你阿爹阿娘都远在恩宁,过几日新年,你一人在齐安侯府也太冷清了……”
姜焉笑了,说:“想邀我去你家过年?”
宋余点了点头,“你若不嫌,我回去就和爷爷说。”
“我虽很想与你一起守岁,不过圣上应当会召我入宫赴宴,你不必担心我,”姜焉捉他的手指凑唇边咬了一口,“我先前筹备了一些年礼,回城后,我就去拜见你爷爷?”
宋余被他亲昵的动作弄得面热,蜷了蜷指头,说:“嗯,到时候我陪你一起。”
姜焉看着宋余,突然问道:“五郎,你会后悔吗?”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