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坚守,做站不易,广告是本站唯一收入来源。
为了继续访问本网站,请将本站加入您的广告屏蔽插件的白名单。
贺君酌目光沉沉, 蕴着少年看不懂的色彩。
被这样的目光盯住,简直像是在草原上惊扰了一只凶猛的灰狼。
程桉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当即害怕浑身发颤。
他吓得往后退了半步,险些要被台阶绊倒。
程桉慌忙攀住了身侧的扶手,望着下面还有好一段距离的地面,后怕地埋头喘息。
可是他刚才转身的动作太急,程桉没有看见男人刚要抬起的手臂。
指尖微蜷。
贺君酌不动声色地垂下手掌。
“是头晕么。”
男人淡淡开口,似乎神色如常,目光却紧紧地盯在少年的脸上。
抱着扶手的程桉却没有勇气直视贺君酌的眼睛。
他不安地垂下了脑袋,躲着男人的目光。
两只小手死死地攥紧眼前的扶手,大脑里飞速地想着回答。
“不,不晕。”
“谢谢您昨晚的蜂、解酒汤……”
“蜂蜜水”三个字像是烫嘴,刚发出一个音就被程桉自己吞了回去。
一想到那味道香甜、勾得自己喝完了一大碗的蜂蜜水,卫生间里拉拉扯扯的一幕幕就再一次浮现在脑海,自己那内容羞耻的“控诉”也开始在耳畔重播。
“蜂蜜水坏……你也坏……”
“就让我憋坏好了……”
一瞬间,程桉恨不得把头埋到地底。
程桉的脸颊好烫,几乎被昨晚犯蠢的自己气到说不出话来。
他怀疑贺君酌说不定也正在心底暗暗嘲笑自己。
十八岁的小男生,正是好面子的时候,更别说还是在心上人面前丢了脸。
程桉贪恋着贺君酌的成熟稳重的同时,也非常惶恐,时常害怕对方会嫌弃自己太过幼稚。
可是毕竟二人之间相差了八岁呢。
这八年的距离,不是程桉想抹除就能抹除掉的。
自己还在喝酒说胡话闹洋相的时候,贺君酌已经是晚宴中人人都要恭迎敬酒的大人物了。
这个想法简直让他心灰意冷。
先前的羞怯像是被泼了盆透心凉的冷水。
程桉抿紧了嘴唇,努力按捺住眼底的热流。
站在他下方的贺君酌皱了皱眉。
眼前的少年像只小鸵鸟,几乎要把整张脸都埋进手臂里,看不清神情。
可是小鸵鸟忘记了身体的其他部位还暴露在外面,正伴随着他急促的呼吸一阵阵地发抖。
忽然间,小鸵鸟弹动了一下身体。
或许是刚才动作太猛,有种很像晨起后低血糖的感觉渐渐泛了上来。
程桉眼前有些发昏,有星星点点的光斑闪现。
脚步下意识地挪动了起来,似乎是想要发出求救的信号。可是他双脚发软,几乎完全无法踩稳。
看见面前缩头缩脑的少年忽然像忘记了自己身处于楼梯一般,踉跄地胡乱向下方踩空,贺君酌眉心一跳。
他伸出手臂紧紧将人揽住,阻止了少年下跌的趋势。
“程桉。”
“程桉!”
连续两声呼唤才勉强将少年的意识唤回。
程桉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有一瞬的恍惚。
他在犯低血糖的时候,经常会感觉时间过得很漫长,明明只是几秒的时间,他却觉得自己几乎快要从自己的身体脱离。
身体像是失去了平衡,忽然变得很笨重。
眼前一阵阵地发黑,程桉无意识地张开了嘴,急促地喘息着。
好痛……
喘气时都像是有把火在燎着嗓子,仅仅依靠鼻子呼吸对于此刻他来说实在是太过艰巨。
心跳声像是闷雷,一下一下地在心头重重炸响。
眼前这片令他胆怯惊惶的黑暗,渐渐吞噬了所有其他的画面和声音。
濒死感慢慢在心头涌现。
程桉不知道的是,他此刻其实已经不是简单的低血糖,而是从昨夜成人礼上积攒下来的压抑情绪突然绷断,骤然涌现出躯体化症状。
上一次出现这么严重的情况,还是在他刚刚得知自己不是程家的亲生孩子的那一天。
那一天……那一天还发生了什么来着?
程桉整个人都被困在了过去的混沌回忆里,仿佛只有努力厘清思绪才能重新找到出口。
可是他几乎是完全看不见来路,也找不到归途。
眼前好黑,他好害怕……
忽然间,一阵包装袋被打开的悉索声传来。
下一秒就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抵上了嘴边。
“程桉!能够听清我说话么。”
男人的声音传进耳中,像是隔着海面从水中漫上来,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咬一口。”
“听话!程桉!”
“……”
这人的语气渐渐有些不稳。
可是那声线好熟悉,有种让程桉安心的感觉。
程桉不知为何就感到对方是可信的,是他下意识就想要依赖的。
他恍惚地听从那道声音下达的指令,咬了一口递到自己嘴边的东西。
“咔嚓”一声。
油炸糖糕酥脆的外皮抖落。
红糖的流心内陷顺利进入少年微张的口中。
微烫的红糖裹着香气,一瞬间溢满舌尖。
程桉下意识地吞咽着。
“……程桉。”
“程桉。”
像是有人在一边走,一边高声喊着自己的名字。
程桉脑海中的那片混沌里,有个高大的身影慢慢显现、慢慢走近。
回忆的碎片被一双大手捡拾,帮他一点一点拼起。
原来在撞破身世混乱崩溃的那一天里,不是只有孤立无援的他自己。
那人的声音渐渐清晰,程桉这一次终于听清……
是贺君酌。
是他带着自己向外突围,终于闯出了那片黑暗无光的世界。
看见面前的少年颤动着睫毛,渐渐睁开双眼。
贺君酌缓缓呼出一口长气。
他望着手里剩下的大半块糖糕,心里暗道了一声感谢。
此前向来都是在公司吃早餐的贺君酌,从未光临过公寓周边的早点铺。
晨跑结束时接近上班的早高峰。在结账之前,贺君酌的余光扫过了一笼热腾腾的、刚出锅的糖糕。
“买一些尝尝吧,这里面是红糖流心的,甜着呢!”
老板见他付款的动作迟疑,热情地吆喝起来,“家里的小孩子都爱吃!小孩子就馋这一口甜的。”
不知是被哪一句话触动,原本因为这是油锅里做出来的炸物而有些皱眉的贺君酌,终于再次开口。
“老板,给我拿一块吧。”
“要最甜的那个。”
…
甜蜜的红糖内陷在口腔中流淌,随后被少年迫切地吞咽下去。
摄入的糖分缓释了低血糖带来的不适感,也慢慢将少年被困在那些不安回忆中的应激状态打破。
程桉缓缓睁开双眼。
黑暗褪去,视线终于再次开始聚焦。
他现在才认真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贺君酌,身上是一套休闲服打扮,手中拎着两袋早餐。
男人的身上冒着热汗,似乎刚刚晨跑完。
额前的碎发没有像平日里办公时那样仔细梳起,泛着些微的潮湿搭落在眉间,衬得那双冷冽的眉眼不那么冷酷,整个人都沾染上了几分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