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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或有百转千折,却无法说他一字不好。
衣绛雪以性命救他一命,无论他是谁、为了什么、处于何种立场,那都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
他难道能恩将仇报不成?
至于那些午夜梦回时的悔恨,描摹百遍的回忆,不能言明的心事。
细细数来,不过是他的自作多情。
是剑仙生出妄念,生出多情之思,说到底,却与逝者无关。
“我只想问,衣楼主,可曾骗我?”
但剑仙并不愿将剑移开他的颈项,好似他若松手片刻,衣绛雪就会如泡沫消逝在面前,徒留未解的谜团。
身上藏着无数秘密的人,是那样玄之又玄。
令人着迷的挑战。
似乎感觉到他的剑已乱,正如他的难言心事。
衣绛雪抬手,苍白纤细的指尖轻抚过他的剑锋,好似抚摸剑修的脊梁。
惊鸿点水,一触即离,指尖却蕴着火种。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当容颜美至最幽厉最森然,竟也如似雪荼蘼,有种冷的热烈。
他的眼底漾起潋滟的浮花,红唇微勾,将晦暗的一切尽收眼底。
“若我骗了你,你打算杀我,还是打算爱我?”
如此一句,轻轻挑破,好似桃花落在剑上。
可再快的剑,再利的锋,又怎会残忍到将桃花割碎呢。
剑仙身形巨震。再抬眼时,心火奔腾如沸。
“绛雪……”
七月十五鬼门开,百鬼夜行之时。
残夜将尽,灯影与渔火都消逝了,百鬼的饮宴也偃旗息鼓。
“该是回程之时了。”
裴怀钧沉默着,这把剑,他大抵是刺不下去了。
只在移开时,挑落了他一缕乌发。
“罢了,衣楼主本领高,能把人耍的团团转。”
剑仙的眉宇间藏着沉沉的阴郁,薄唇竭力抿出冷酷的弧度,装作面无表情,视线却落在了那一缕飘落的发丝上。
落地的那一刻,他阖起眼眸,似有坚决,“衣楼主。”
“希望楼主,谨记自己身而为人,不要与世为敌。”
衣绛雪轻抖朱色的狐裘,金丝银线,罗织着华贵的缚网,也将孤寂的灵魂关在华服之下,成就了令人敬畏的冥楼楼主。
“既然我掌管冥楼,自有我来约束百鬼。”
“我有我的行事之道,不需要旁人理解。”
他双目横波,红唇微翘,那天真又不屑的神情,隐隐透着讥诮。
“至于世人如何想我,是敬我,畏我,拜我,还是杀我,关我何事?”
衣绛雪与他在水上戏台对峙,浩浩水面唯有茕茕鬼影,立于四面,森然如炼狱。
万家渔火却从背后升起,绽放的烟火映亮脸庞。
他们在瞳仁深处看见彼此。
剑仙知道,他作为正道的标杆模范,最明智之举,就是不要与最近风头正盛的冥楼楼主扯上半分关系。
衣绛雪踏上泛着涟漪的河水,轻摇铃铛,唤走还在徘徊的百鬼。
他往远处一望,遥遥薄雾笼罩归途。跟随着他,就能通过薄雾走向冥河,回到阴阳交界之处。
剑仙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远远地跟在了被他驱赶回程的百鬼身后。
长身肃立,禁步轻响,别样的风姿卓绝。
衣绛雪鬼鞭一扬,红唇勾起,“怎么,剑仙大人还有指教?”
剑仙按着剑柄,似乎想到了一个好理由,又挂上了他标准的温柔微笑:“传闻不可尽信。我要去亲自见证,冥楼楼主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差点忘记最重要的事情,他超级自来熟的。
“可以邀我去做客么?”剑仙温温柔柔地笑着,“我会做饭,还很好吃哦。”
衣绛雪发现,他招惹了一个甩不掉的大麻烦。
当年的他或许是年轻气盛的太阳;现在他却是锋芒内敛的利剑,看似冷静,唯有出鞘时才会感觉到灼烫。
果然是勤奋磨剑六十年,剑仙的天分堪称恐怖。就算衣绛雪也积累了三世的鬼术,去阴阳之间都甩不掉他。
因为他的修为足以横渡幽冥了。
“绛雪,多年不见,在下对你万分感激,你也要给个机会,教我回报你的‘救命之恩’啊。”
这个回报,好像不太对。
第68章 桃花笑春风
掌控冥楼后, 衣绛雪驾驭鬼怪的数量几何增加,实力也提升了好几个层级。
可是面对同样磨剑多年的剑仙,除非痛下杀手, 衣绛雪也一时没有好主意。
可见剑就是道理,实力就是依仗。剑仙没努力错方向。
或许是名声太好, 剑仙在正道里横着走,对外说句:“监视冥楼”“维护仙道”。
旁人就认为剑仙深明大义, 甚至愿意时刻监视冥楼楼主, 防患于未然。
好好一个光风霁月的剑仙, 怎么就这么难缠。
衣绛雪把冥楼大门关上,他还能翻窗。
在阴阳之间持续御剑负担大, 他俩也没仇,总不能真把他关外面。
衣楼主出门牧鬼,经常能撞上阴魂不散的剑仙, 还坦然与他打招呼:“衣楼主, 好巧。”
衣绛雪:“……”
剑仙微微一笑,随即从容跟上,与他东拉西扯些有趣的话题, 好似两人是无话不谈的知交好友。
呜,睁只眼闭只眼。
衣绛雪最处理不来的就是剑仙这种阳光灿烂的类型。
他甚至一度认为自己是个被快要被照化了的鬼,坏家伙是知道他不擅长,所以命里来克他的。
至于为什么没有真的把他赶走……
这家伙剑法出神入化,捉鬼时还挺好用的。
反正,绝对不是衣楼主离群索居,寂寞到总是和鬼说话的原因。
绝大多数的鬼都没有人的智慧,只能重复生前最执念的事物,只会说几个固定的音符。
经常是衣绛雪在自说自话, 鬼却只发出嗬嗬的叫声,让他听的满头问号。
就算这样,楼里也是有鬼声,不会太寂寞。
衣绛雪在无聊的时光里,创造了纯熟的鸡同鸭讲对话法,并且归纳到了“衣楼主的一千零八个阴间社交小技巧”里,后来这本书还被剑仙借去通读,视为圭臬。
后来他还创办了鬼戏班,四处搜罗些有阴乐天赋的鬼,唱些时兴的鬼戏。也是冥楼岁月里的小小乐趣。
总之,这还是第一次有活生生的、会动的人不害怕他,想要与他交朋友。
衣绛雪根本不会拒绝他,结果就是,他一辈子与人说话的指标,基本全在剑仙身上用完了。
衣绛雪辗转反侧,认真揪花瓣,“他是坏人,他要杀我;他是好人,他喜欢我;他是坏人……”
花瓣还剩一片,衣绛雪揪到“他喜欢我”之后,盯着快秃了的花片刻,抬手就把剩下的一片的花杆扔出窗外,也轻轻松松地“他是坏人”从脑子里清除掉。
“嗯,不是坏人。”衣绛雪点头,煞有其事地说服自己。
花如果能说话,一定会愤怒地大吼:“你玩不起。”
彼时他们在最好的年华相逢,都没有被岁月磋磨到疯魔,还足以交付未冷却的一颗心。
剑仙也发觉,冥楼楼主看似幽微莫测,闻者止小儿夜啼。
实际上常年把自己关在冥楼,当个不晒太阳的蘑菇。
只有听说人间有处理不来的恐怖鬼怪作祟,他才会执着鬼鞭,将其捉回冥楼关押。
冥楼楼主常年与恐怖的鬼怪混迹,掌控着堪比军队数量的鬼怪,合该是天下至阴至邪,却有一颗佛陀般的慈悲心。
或许,淤泥里也会开出莲花。
剑仙却总是携着清风,伴着明月,毫不犹豫地把他从冥楼深处挖出来,强行拖出冥楼晒太阳。
“据说上古秘境开了,绛雪,你陪我去一趟吧,有上好的明前玉,正适合雕一个小小衣。”
“我又找到一个木偶戏演的很棒的鬼,要不要抓回来塞进戏班里?”
“……”救命,什么社交恐怖人。
每次的邀约,剑仙都花足了心思,足够有趣。他自然不会拂面,体会到寡淡阴沉的宿命里难得的乐趣。
这一回也不例外。
嘴上说着百般不愿,衣楼主还是戴上幕篱遮面,准备外出,这是以防有心人窥看他的容貌,阻碍他的轮回。
剑仙虽然不知他的寿数有限,却很支持此举,甚至主动帮他把幕篱戴好,用重重纱影遮住红衣美人的面容。
“如衣楼主这般绝世之人,不似人间客。”剑仙弯起唇,“合该好好遮起来,别人不许看。”
“……旁人不准看,唯有你看?”衣绛雪又撩起纱,眼睫轻抬,“嗯,什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