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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抹眉间幽厉,在掀起眼睫时,化为稚子天真。
唯有唇上一抹朱红,似晕染。
温柔也残忍。
说这般美人是厉鬼,着实狰狞了些。
如此倾城面貌,该在奇书中描摹,在志异里记载。
称为“艳鬼”更适当些。
“我……是谁……”
他从地裂中爬出,记忆几乎空白,更没什么常识残存。
他唯一记得的是名字。
厉鬼像是刚破壳的雏鸟,似在笨拙地回忆读音。
“衣、绛、雪……”
繁复的古语。
碑文上残缺的“镇恶”二字,更晦暗几分。
衣绛雪跪坐在崖上,无尽凶煞化为绛袍,鲜艳如血。
他却毫无察觉,懵懂地抬手,望向指根断裂的红线。
神色突然凝固。
颠倒、凌乱……残损的记忆片段,最终定格为一个模糊的背影。
想不起他的名字与面貌,但是……
红线相连,定是孽债恶缘。
衣绛雪眼底猩红一片,杀意与饥饿翻涌。
“杀了他!”
记忆在叫嚣、在蛊惑、在催促。
“吃了他!”
衣绛雪压不下心底的躁动。
“那就去杀了他,吃掉!”
他记不得那是何等仇恨。
但他始终没忘掉那个男人,心心念念杀他,一定是有深仇大恨!
有仇,就应该杀掉!
嗯,他好聪明!
衣绛雪简简单单地树立了一个小目标。
至于怎样复仇,他乐观地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
须弥山深处,连个活物都没。他好不容易出来,总不能一直做山顶洞人。
寻仇第一步,走出大山。
衣绛雪是个萌新鬼。
虽然尝试化为生前的模样,但是业务不娴熟。
直到现在,他还没变出人的双腿,被迫做个“阿飘”。
须弥山风幽冷,鬼雾渗透红衣。
衣绛雪本是慢慢飘着,忽觉凉飕飕。
回头一顾,原来是有几团鬼雾被风尖拽跑了,飘在空中的他,不知不觉只剩半截身子。
他连忙去追,“等等,坏东西!”
那风也狡猾,见他追来,随手将鬼雾挂在枯树上,一溜烟没影了。
衣绛雪飘过去,伸手去够。
乌如檀墨的长发挂在树梢上,像个纸风筝。他晃晃悠悠飞上去,终于取下这团丢失的鬼雾。
“怎么变人呢?”
好烦恼。
衣绛雪想了想,把雾气团子一口吞回去,腮帮子鼓鼓的,再尝试幻化。
没变出来双腿,披散的墨发却长了一大截。
他撩起一缕,偏偏头:“咦?”
鬼很轻,风吹雾动。
衣绛雪不急着下来,悬挂枝头,飘来荡去。
他晃悠片刻,直笑,“好玩。”
再变一次!衣绛雪扑腾,发现本该是腿的部位变成尾鳍,鳞片亮晶晶的,发光。
“咦,为什么是鱼尾巴?”
再来!背后痒痒的,他摸过肩胛骨处的绒毛,“还是不对,人不长翅膀。”
“……等等,人到底长什么样?”
折腾了好一阵,衣绛雪拢起绛色衣袍,落在地上。
做人大成功!
须弥山深处,陡峭崖边,他极目远眺。
群山的阴影再也无法遮蔽视线。
映入眼帘的,竟是一道天裂。
三轮血月高悬天穹,似在讥诮世人。
“奇怪,月亮有三个吗?”
他睡着的时候,世界发生了什么?
衣绛雪仔细观察:这三轮月亮里,好像只有一轮是真的。
另外两轮月亮,中间有一根竖线。
似某种诡异生物的瞳孔,在永远地注视着世界。
山峦起伏的轮廓,更是毫无规则。
衣绛雪凝神听去。
不是错觉,群山好像在呓语。
须弥山脉是座死地,莫说人迹,连活物都少见。
就算能在这里活着,恐怕也是不正常的。
若是“天裂”之后的修士,怕是很快会察觉到背后的恐怖含义。
只要听到半点呓语,定会当场修为崩溃,陷入疯狂。
左耳进右耳出,衣绛雪理直气壮:“听不懂。”
山脉呓语静了片刻:“……”
衣绛雪认真地观察那起伏的山峦,似乎在评估。
“我饿了,你是活的,嗯,你好吃吗?”
厉鬼出世,空前绝后,煞意冲天。
这难以填补的饥饿,让衣绛雪看座山都很有食欲。
呓语诡异地停止了,试图往浓雾外伸的触肢缩回去。
起伏的山脉又恢复寂静。
“……不给吃啊。”
刚诞生不久,还是个萌新宝宝的衣绛雪喃喃自语。
好小气的山,失落。
好饿、好饿——好饿!
衣绛雪游荡在山林里,委屈巴巴,“饿着肚子好难受,杀意都忍不住,好想吃点什么。”
他咽了咽口水,甚至觉得能吞下一百头鬼。
这不是生理性的饿,而是遏制不住的本能,难填的欲壑、对力量的渴望。
吞噬同类,增强力量,这是成为鬼王的必经之路。
此时的衣绛雪仅靠本能行动,他或许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毕竟是第一次做鬼,衣绛雪认真开发食谱。
衣绛雪在沿途的枯草地里扒拉,看到一丛造型奇特、花瓣形似火焰的花。
他眼睛发亮:“这个发红光耶!”
好像很诱人。
他摘下一朵花,眼也不眨,“啊呜”一口咬下。
“呜呜呜好烫!”
衣绛雪烫的直吐舌头,萎靡:“不能吃!”
“活的总能吃!”他痛定思痛,向方才蠕动的山岭走去。
途中,遇到一片白骨林,树上结着奇怪的果子,血色藤蔓在旁保护。
有东西护食,说明这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