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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着软绵绵的纸,全都囫囵看了一遍,看到最后几乎要晕字,不过她不用做数据分析,那是另一波人的事情。
录完数据又整理,后面再开了一个简单的会议,这一早上就混过去了。
裴允乐在食堂吃了中午饭,去隔壁小区超市买了一些东西,又回到员工宿舍。
宿舍不大,但是因为这里职工少,所以现在还能是一人一间,这儿冬冷夏热,裴允乐几乎没在这里睡过几次好觉。
但是她没觉得这是什么苦日子,没有陈青棠的生活才是苦日子。
她把取来的包裹丢在地上,用小刀一个个取开,倒落在地的东西七零八落,放眼望去都是什么低筋面粉、蛋糕粉、淡奶油,奶油奶酪、布朗酒之类的,超市里的袋子里装着各种手指饼干,裴允乐也不知道哪种好吃,随便都拿了点。
这一年,她为了遵循林子兰所说的找份稳定的好工作,又要避开林子兰,神不知鬼不觉地换到平顺去,天天跟亲妈斗智斗勇,累得白头发都长了几根。
除此以外,她打发时间的方法就是做蛋糕和面包,各种各样的都尝试,只要是网上有教程的,当然了,做饭依旧不会。
除了上班以外,剩下的时间几乎都被裴允乐拿来做蛋糕面包,直到那些买的东西全部用完才停下,烤箱都烤了不知道多少次,冰箱里塞满的不是蔬果,而是需要过夜冷冻的蛋糕。
几乎花了两天,裴允乐才终于把所有糕点做完,再把它们都装进自己早就买好的小盒子里,那种体积小数量多的海苔小贝就直接全部塞到一个袋子里。
以至于三轮车师傅看见她的第一眼,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妹儿,你是返乡探亲吗?怎么提这么多东西哇?”
裴允乐把满满当当的东西塞进去,拍了拍手,“差不多吧哈哈哈,给大姨你也吃几个。”
听着发动机的轰轰鸣音,三轮车里还是熟悉的汽油味,裴允乐已经很习惯这种刺鼻的味道了,只是把塑料袋给系紧。
到了东街,刘家的左邻右舍几乎都认识得差不多,这儿的人大多也热情,所以分蛋糕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尴尬和无措,裴允乐在职场里的时间虽然很短,但是也被迫学会了简单的察言观色和左右逢源,整个过程都很轻松。
甚至樊家还夸她做蛋糕做得好,几乎能比上开蛋糕店的樊子云。
裴允乐把唯二的一个冰淇淋蛋糕送给了樊子云,现在天气还不热,冰袋里的冰也没怎么化,几乎和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时候差不太多。
“第一次做冰淇淋蛋糕的时候,还是从你这儿求来的蛋糕胚,所以做成功了肯定要分给你一个。”
樊子云笑着接过去,“今天怎么了,为什么做这么多蛋糕来分人?”
“没什么,闲得慌,算是和邻居增进一下感情嘛。”
裴允乐冲着她们挥挥手,拎着剩下的蛋糕走到最后一户。
陈青棠早就站在门口了,这周围太热闹,几乎不能让人无视。
“这个给你。”裴允乐从里面拎出来一个冰淇淋蛋糕,比樊子云的那个还要大一圈,“还有这个也给你。”
她像是提着一个哆啦A梦的口袋,从里面源源不断拿出香甜的糕点,“这是司康,上次买给你的那份没有这个。”
看着最后两大袋子的面包,裴允乐把那些东西全都递给陈青棠,脸上还带着坦然的笑意,脸颊被太阳晒得有点泛红,衬得整个人很憨厚。
“这些都给你吧。”
“因为很无聊,所以把剩下的食材全都做了面包,没想到不小心做了很多,所以分给大家。”
裴允乐害怕陈青棠会拒绝,会带着抗拒问她:为什么还要主动?
于是她口是心非地找了一个借口,让陈青棠心安理得接住。她的手太笨了,不会做菜,只能做面包,还好,她还会做面包。
笨人兜兜转转,完成了好几斤的蛋糕,重量几乎把手指都勒到发白,血色尽无,跟不喜欢的邻居说尽了笑,其实只是想光明正大地把所有面包都给陈青棠。
陈青棠拎着几乎一直往下坠的面包,塑料把手上还残留着裴允乐的温度,这样又暖和又香甜的东西,不像是软和的面包,像是密实的爱意。
重得陈青棠有些难握住,但是她还是紧攥着,不想让那份心意就这样落地。
“奶奶呢?”裴允乐把眼光移到后面去。
陈青棠转身看了一眼,刚才人还在门口坐着,大概是进去喝水,她指向一片昏暗的屋内。
“蛋糕比面包还不经放,你干脆都一股脑塞进冰箱吧,我去看看奶奶。”
说完,裴允乐抬脚往屋里走。
手指因为没有血液供应而开始发凉,陈青棠把沉甸甸的面包提到厨房,一落地,那袋子便散开,里面各式各样的东西也就平躺在地面。
陈青棠随便捏起一个司康,每一个糕点都用带着清新小印花的包装袋封着,几乎没有重样的,放到店里卖都可以卖出一个高价了。
刚刚才吃完了晚饭,实在没有太多胃口再吃东西,饶是如此,陈青棠还是撕扯开一个抹茶味的蛋挞放进嘴里。
浅淡的清苦味才刚在舌尖融开,她听到身边有人在笑,一扭头,裴允乐攀在门框边。
“好吃吗?”
陈青棠不想说假话,没有意义,好吃就是好吃,难吃就是难吃,于是她点了点头。
裴允乐嘴角的弧度更往上勾了一点,“好像,奶奶做过手术之后还是不怎么喜欢动弹。”
陈青棠没打断她,只是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带她出去散散步吧,适当的运动才更有助于膝盖。”
陈青棠把最后一口咽下去,苦味过后是甜香,她摸出手机打字:“谁带奶奶去?”
裴允乐哑言,她小心翼翼抬眸看了一眼陈青棠,对方脸上没什么生气的样子,嘴角还残留着脆屑。
“我?”
陈青棠在手机上戳了一下:“你?”
“你是不是怕我把奶奶给弄丢啊,不过我确实没怎么照顾过老人……”裴允乐越说越小声,半晌,她凑过去,“所以,能不能麻烦你一起?”
陈青棠压住忍不住想上翘的嘴角,只不过是带老人散个步而已,没什么。
今夜无月,整片地都蒙上一层暗色,微风习习。
“我们今天也不用走太多,就绕着周围几条街逛一逛就行,你说呢,奶奶。”
刘奶奶扣紧衣领上的扣子,“感觉已经很少出来散过步了,自从做完腿之后有点怕哦。”
裴允乐看了一眼被长厚裤子包裹严实的双腿,“怕什么啊?”
“总觉得不习惯,觉得那个骨头不是我的。”老人实话实说,肃然的样子反而有些让人想笑。
“那你就得多走走,争取怕它驯服成你的骨头。”
“昨天你妈妈又给我打电话。”
陈青棠心里一紧,握着老人的手都不自觉带上几分力。
“她和你说什么了?”裴允乐声音放低。
“问你过得好不好,说你不爱跟她打电话,让我多照顾你。”
裴允乐皱起眉头,“可是我没在你家住呀,我也给她说过我住的是员工宿舍,离镇上隔得很远。”
刘奶奶眨了眨有些浑浊的眼,“那这个我不知道了,可能她觉得你会来我们家住。”
裴允乐没搭这句话,她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觉得心尖像是被人掐了一下,冒出点酸水涌到嗓子。
这大概是有生以来,强硬的母亲第一次为她变软,尽量做出妥协和让步。
到了时间,路灯开始亮了,把裴允乐眼底的泪花照得一览无余,她撇过头去,头一次这么讨厌光。
没了冬天的萧瑟和寂静,周边的居民楼都闹了起来,给路上的行人带上一层安全感。
“我们最后绕过后山就回家。”刘奶奶指着前面的一座高山,那儿已经没再像之前一样阴森可怖,山腰间多了几座坟山,因为有人会上去,所以也开出来一条正规的山路。
她们自然也不会上山,只是绕着山脚走回去,身后是嘈杂的人烟,身前的寂静的深山,有一个人就蹲在这两方的交界处。
裴允乐差点被吓个半死,直到听见刘奶奶扯了一把嗓子,“方小多!你不回家你妈要担心了!”
方小多一拧过身子,她身前的东西就露了出来,是一条细长的木板立在土里,她手里还握着三根木棍。
“奶奶好,姐姐好。”方小多还颇有礼貌地跟她们打了个招呼。
“好好好,你快回家去,天黑了。”
“喔,我把香插进去就走了。”说完,她把手里的木棍唰地一下刺进土里,然后拍掉手上的泥巴,身上穿得是干净崭新的衣服,白生生的脸上蹭着两块污垢。
陈青棠大约是看不下去,伸出手把她脸蛋上的脏泥给刮了下去。
“谢谢姐姐,下次我请你吃冰棍。”
说完,方小多飞快地跑了,走到水边的时候还很谨慎地躲开几米远,然后又沿着房子跑,一溜烟消失在远光里。
“青棠,你说她到底脑子好还是坏。”刘奶奶拍了她的手背。
陈青棠看着那个小土包,两边的尽头衡量着生与死的距离。她摇了摇头,神色凝在路灯下,心不在焉。
裴允乐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是不知道,或者认为不是。
不过任她自己看来,这就是个傻子,她还是忘不了被老板追路的事情。
刘奶奶转过头,看向裴允乐,“你知不知道以前方小多不是傻子哦。”
“呃,啊?”
刘奶奶看了一眼周围,又把声音压低,“她之前跟哪个谁家的,姓李的是不是?”
她像是在问人,又像是在确定,“那个李家是开花店的嘛,她家的女儿长得挺乖的嘞,小裴你肯定想不到,她们两个女生居然好了。”
裴允乐看了一眼陈青棠,没敢哼声。
“当时两家都不同意,然后挑了个大半夜的要私奔,结果冬天路又滑,那时候平顺还没有路灯,两个人掉河里去了,当时就掉在我们家门口,还是我喊人来把她们捞上来的。”
“然后呢?”裴允乐不自觉接了一嘴。
“然后哇,她们两个就被带回家去咯,当时还好时间很晚,没几个人来看。”
三个人慢慢悠悠走到家门。
“不知道过了几天,那家卖花的连夜搬家了,连水和零食都是在青棠那里买的,你说是吧。”
突然间,两个人的目光投向自己,陈青棠只能愣愣地点头。
“所以呢,人怎么傻的?”
“哎呀,你不要急嘛。我们也不知道,反正再见到方小多的时候就觉得她憨了,有些人讲是被打傻的,有些人讲是落水发烧之后烧傻的,不过谁知道啊,到底真傻假傻也不知道。”
“你不要给别人讲哦,这是看到她才想起来。要是没事的话我上去睡觉了,走路太多了,有点累得遭不住。”
“哦哦,奶奶你先回去睡觉吧。”
“你明天还来不,明天我给你煮八宝粥喝。”
裴允乐不敢答应,“算了吧,我早上还得上班,我在那边住呢。”
“哦,对对,我这个老糊涂忘了,你们两姊妹要好好相处哦。”
说完,老人背着手踩着一深一浅的脚印走上楼梯。
两人目送完离去的背影,几乎是同一时间回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