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到广告屏蔽插件

多年坚守,做站不易,广告是本站唯一收入来源。

为了继续访问本网站,请将本站加入您的广告屏蔽插件的白名单。

猎欲 第22章

不过这股失落也没能持续多久,就被繁忙的工作取代了。

他上午在实验室,下午写项目书,今天是申报截止日,根据反馈回来的意见又修改了最后一版。傍晚时有几位老师聚在一起聊最近要入职的研究员,似乎是UCLA回国的,研究的是自然语言理解的人工智能之类非常前沿热门的学科。对于新人的背景大家最为津津乐道,新院长亲自过问引进,可见关系匪浅,问及宋明栖时,宋明栖也只是笑着摆摆手,他对这些实在不太感兴趣,匆忙离开了办公室。

回家以后打开电脑继续加班。

前一晚院长找他谈话,就是要求他积极回应学术道德委员会的要求,因此他需要尽快拟写一份关于被举报的论文实验数据的情况说明,另外申请第六医院的原始数据也需要出具盖章的函件。

他取消了和周羚的见面,一口气焦头烂额忙到晚上九点,等到饥肠辘辘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完全忘记吃晚饭,宋明栖正在考虑还要不要去哪将就一口,手机突然响了,看屏幕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接通电话,听到那头问道:“请问是宋明栖先生吗?”

“我是。”

“这边是北二街派出所,周羚是您朋友吗?”

宋明栖皱了皱眉:“……是。”

“您过来一趟吧。”对面说,“他现在在我们这。”

“出什么事了?”

“您过来说吧。”

宋明栖不明所以地挂断电话,又拨周羚的号码,发现占线,没人接听。

他只能换掉睡衣出门,派出所离四季小区不远,巷子里不好开车,他选择了步行。

一路上他都心神不宁,毕竟周羚的情况很复杂,他判断不了自己这种焦虑的情绪到底是出于对周羚本人的担心,还是因为周羚进了局子,印证了他对他是潜在罪犯的判断。

进了派出所,有警员接待了他。

“请问,周羚犯了什么事?”宋明栖紧贴着人的脚后跟走,想获得答案的情绪十分迫切,“杀人放火还是盗窃?”

这个警员回头看了人一眼,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完全不盼着点好的亲友,感觉有些无语。

“那些要转去刑侦了,能在这见着人的就没这么严重。喊你来是让你把人领走。”警员说,“小伙子下手是狠了点,但阻止不法行为的出发点是好的,我们批评教育为主。”

宋明栖明白过来了,也说不出来是不是松了一口气:“打架斗殴?”

“嗯,准确来说是互殴。”警员说,“跟几个收保护费的地痞流氓干了一架。”

打开观察室的门,一个褪了漆的绿色长凳上躺着两个四仰八叉的醉汉,不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噜声,角落里垂着头的周羚反倒显得异常安静,他的手腕被拷在旁边的铁质圆环上,白T恤上脏兮兮的。

周羚慢慢抬起头,脸上倒没伤,肾上腺素还高涨着,激得瞳仁黑亮,像某种捕猎后的兽类,额头上还汗涔涔的。

“不知道该打给谁,就报了你的号码。”他抬起头,看起来有点可怜。

恰好宋明栖这个“金主”也愿意“倒贴”,抢白道:“没事没事,就该打给我。”

“我看他腿有伤,感觉有人接比较稳妥。”警员解开手铐,对周羚说,“你去里面把手机领了,签个字。手机24小时开机,有需要的话还会联系你。”

宋明栖看着周羚走向通道尽头,观察室里气味实在不太好闻,他就走到派出所门口等,突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宋老师”,回过头竟然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张警官。”宋明栖诧异地朝里看了一眼,还好周羚没出来,他阔步朝人迎去,“您怎么在这?”

张永涟笑着回答:“我最近调到北二街刑侦支队了,过来送个材料,正准备走。这话应该我问您才对,您怎么了?没出什么事吧,需不需要帮忙?”

张永涟是老师熊玺之前参与顾问的一个案子的主办警察,多年不见,好像从一线上退下来之后也胖了些。宋明栖扶了一下他的肩,带着他往离门更远的地方走去:“不用,陪朋友办点事。”

本以为对方会立刻离开,结果张永涟突然停下脚步:“对了,正好有个事想跟您说。”

“是最近这个矿业家属楼案有什么进展吗?”宋明栖迫切询问。

张永涟觉得他看起来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所以然。

“哦不是这个案子,是之前的2€€10案。”他停了一下才继续说,“监狱方面已经启动吴关的释放程序。”

宋明栖沉默了片刻,才说:“这个消息跟熊教授说过了吗?”

张永涟回答:“我昨天刚给熊教授打了电话,他身体不好,是您师母接的,她让我最好还是也跟您交代一声,还叫我传句话给您。”

“您说。”

“她让您该放下就放下。”

2€€10案是熊玺中风前作为顾问参与的最后一案,也是最让他牵挂的一案。

宋明栖还记得上一次去看望老师,熊玺已经说不出话,止不住涎水,但看着他的眼睛,在他手心里一横一竖地写“吴”字上面的“口”。当宋明栖告诉他,这个人还关着,没有放出来,他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好的,我知道了。”宋明栖说,“谢谢。”

这之后二人道别,张永涟向停车场走去。宋明栖看着他渐远的背影松了口气,转过身的时候发现周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出来。

不过他走得很慢,腿部因为打架时大幅度的动作牵拉,疼痛变得明显,他用虎口来回搓着腕部被拷得发红的地方,淡青色的青筋鼓起,腕骨质地坚硬。

宋明栖注视着他一直走到面前。今天张永涟穿的便装,周羚应该不会有所警觉,不过宋明栖还是有点心虚:“手续办完了?”

“嗯。”周羚竟然什么也没有问,径直朝前走去。宋明栖悬起的心彻底落了回去,猜测他应该什么都没有看到。

“今晚怎么搞的?”

“出来吃炒面。”周羚言简意赅地说,“碰上几个人找老板闹事,收保护费。”

“你把人怎么样了?”

“骨折了吧。”

“哪里?”

“胳膊?还是腿?”周羚说,“谁知道。”

宋明栖听说人家还持械,周羚的腿甚至都没长好,打这一架竟然一点伤都没有。如果他实施犯罪,在体力上绝对有碾压级别的优势,这一点在地下拳击场的时候宋明栖就非常清楚这一点。

但他又想,人真的是很复杂,不管周羚正在计划什么,在今晚又不算太坏。

“下次别这样了。”宋明栖讲,“遇到事情要先报警。”

跟教育小朋友一样。

周羚模棱两可地勾了下嘴角,似乎是觉得这句话非常可笑,不过也没有反驳,只是低头专心捣鼓手里的手机,屏幕的左上角碎了一小块,尝试开机失败了。

“刚刚打架的时候摔的?”

“嗯。”周羚习以为常地拍了几下背板,再按的时候竟然正常开机了,他看了一眼未接来电,“你给我打电话了?”

“刚刚警察打电话过来,我担心是什么骗局,想找你确认一下,结果没打通。”

夜里已经没那么闷热了,天空也显得高,月亮将满。两个人并肩走了一会。

宋明栖突然问:“所以你刚刚炒面吃完了吗?”

周羚摇头。

“走吧,我请客。”宋明栖慷慨地说,“你看你想吃点什么。”

十分钟后,宋明栖只想收回刚刚说过的话,他看着露天烧烤摊有些油腻的塑料椅想,如果由他来挑地方就好了。

周羚有些恶劣地看着他把桌椅里外全部擦了一遍,还是坐不下去,笑着说:“怎么,不是你要请我吃的吗?”

宋明栖只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周羚点了啤酒、花生、小黄鱼、烤馒头片和几串鸡肉,点得并不多,就好像他其实不饿只是想来看一看宋明栖的笑话。

宋明栖坐得也不踏实,板凳的前端很硬,硌得屁股痛,劣质碳燃烧出来的烟熏烤着鼻腔,所以周羚往他的一次性杯子里倒啤酒的时候他也没拒绝,冰啤酒让口腔和肺里舒适了不少。

“不吃羊肉吗?”宋明栖问。他很少吃烧烤,但知道大家爱点羊肉串。

脑海里浮现菜单上的两位数,周羚回答:“不爱吃。”

餐具和菜是一起上的,碗勺用塑料膜包裹着,周羚全给拆开了,用滚茶烫了两遍。

宋明栖感觉好多了。

“你也觉得不干净吧?”

周羚没说话。卫生指标一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没觉得。

周羚提起筷子吃了一会,看对方干坐着:“你不吃吗?”

宋明栖的视线在桌上浏览了一圈,觉得难以下咽:“我不饿。”

可惜话音刚落,他的肚子就不给面子地叫了起来。

周羚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我说过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宋明栖拿起杯子又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啤酒,随后举着筷子的手在桌面上挥动了一下,试图证明世界大同。筷尖从有些烤黑的荤菜上掠过,最后夹起一片烤馒头片塞进嘴里,没想到这玩意儿硬得很,一侧腮帮立刻被顶得鼓了起来。

“这个东西为什么不能再切一半?”宋明栖一边奋力咀嚼一边抱怨。

周羚移开目光,反反复复夹一粒花生:“是你的嘴太小了。”

等宋明栖好不容易完成了吞咽,周羚又把剩下的一串烤馒头片放进了他的碟子里。说不清楚,他觉得他嘴里塞得很满的模样,很狼狈,很好玩。

宋明栖又喝了一口啤酒才说:“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什么话?”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种话。”宋明栖说,“你知道吗,黑塞有句名言,全世界的水都会重逢,北冰洋与尼罗河也会在湿云中交融……”

这番高雅言论应该出现在米其林餐厅,而不是路边烧烤摊,更不应该对着一个维修工讲。饭桌上短暂冷场了一会。

宋明栖紧接着说:“噢这句话的意思是……”

“我知道,我听得懂。”周羚没什么耐心地打断,“但前提是他们都是水。”

宋明栖的神情有点发怔:“你不是人?”

“……”周羚不太高兴地看着他,如果今晚不是他把他从警察局捞出来,他的拳头可能已经在宋明栖的脸上了。

“你看,你是人,我也是人,人是由60%的水组成的。”宋明栖不容置喙地说,“所以跟北冰洋和尼罗河也没什么区别。”

“……”

原来是这么个“是人”法。

周羚发现这个人应该是有点喝多了,说不明白,而且很奇怪的,他觉得氛围很危险。他原本只是想看看宋明栖的爱是什么样的,旁观的那种看,事不关己的那种看。

就像小时候第一次去镇上的花鸟鱼虫市场,扒在鱼缸外看里面扇动巨大尾翼的漂亮金鱼。

哇,原来是这样的。

就是这种看。

但现在好像人在往下坠,要掉进鱼缸里。他奋力往上爬,爬了很久,可脚一滑就会掉回去,可鱼缸里有什么呢,鱼缸里有伸开双臂说着什么交融鬼话的宋明栖,他想离神经病远一点。

周羚突然下定决心,干脆给了他关于共度中秋的否定答复,“周六我和人换班了,要上工。”

“过节干嘛和人换?”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