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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干舌燥,端起水杯喝了口水,透过杯沿又朝周羚那边瞥了一眼。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视线缓慢往上移动,他想看看对方的表情,却发现周羚手上正把玩着什么,另一只手托着下巴侧着脸,漆黑的眼珠也正对着他。
“宋老师,你用了我的水杯。”
“……”
宋明栖错愕地看向手里,听到周羚在旁边继续说道:“下次不要再带这种电影来了……”
“我是吃儿童餐的。”他捏了一下手中的橡皮鸭子,发出嘎的一声,“儿童不宜。”
第18章 宋明栖,我没听清
第二天宋明栖如期出差去闵田。
宋明栖在广南没什么亲友,也没有养宠物,所以出差或旅行对他来说一向是说走就走,他甚至有一个行李箱,里面放了一整套跟家中一致的日用品,就为了拉上可以随时出发。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非常心神不宁。他不仅要提前计划好周羚的午饭,还要同他报备回程的时间,并且争取进度按时回家。
候机时,他为周羚叫了一份餐,然后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接通得很快,宋明栖听到那边的呼吸声,但周羚迟迟没有说话,他不太有耐心地看了一眼腕表。
“给你点了午饭,我明晚返程,估计落地时间会很晚,我后天再找你。”
周羚听到电话那端传来广播的杂音,他没有坐过飞机,但阅读和网络可以填补这一部分的知识空白,他感觉对方应该身在机场。
“嗯……”
周羚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听到电话那端传来另一个男人催促的声音。
“宋老师,我们要登机了。”
宋明栖答应了一声,紧接响起站起来的气声和行李箱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你刚刚要说什么?”
周羚突然换了话题。
“同事?”
宋明栖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在问谁。
“哦,是学生。”
他知道宋明栖没骗他,听声音确实很年轻,硬要说的话,可能跟自己年龄差不多。但他在阴暗的地下室,摔伤了腿,和宋明栖聊的是没铲干净的水管和需要节约的水费,而那位在宋明栖身边,和他一起飞往世界各地,可以和他对谈尤瓦尔€€赫拉利和凯库勒。
周羚的语气不算太好:“我刚刚是想说,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没饿死。”
宋明栖不甚介意地笑了:“我的目标也不是让你有饭吃,是得好好吃。”嘀得一声刷完登机牌,他说,“那没事我先挂了。”
周羚就说“嗯”,随后电话断线。
周羚在床上艰难地翻了个身,然后打开浏览器搜索“闵田”两个字。
他的人生只在饶北和广南间消耗,像闵田这样发达的旅游城市,他没去过。百度百科如实地向他展示这里的地理位置,地势、历史沿革与特产,但不够,他还是没什么概念。
他转而搜索了广南到闵田的火车,行程6小时,车票335块,飞机是2小时,机票1700块。
他看着这一串数字,第一次觉得,好像人和人之间的距离不是从广南到闵田的一千公里,而是这1700元。
对宋明栖来说,往返闵田却是家常便饭,他的实验对象居住在这座城市,这一趟是去做回访。
一同随行的是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女孩叫崔贝贝,男孩叫洪晨,他们正在跟随宋明栖做发展心理学方向的课题研究。
这种类型的研究主要关注人类从出生到老年的心理发展过程,比如认知、情感、社会行为等等,回访方式也不复杂,主要是访谈、调研之类的形式。受访对象都是签过协议的,一般来说会比较配合。
经过一天的忙碌奔波,他们才登上回酒店的汽车,洪晨累得左摇右晃,眼皮耷拉着好像随时都会睡着。
崔贝贝倒是勤勉,还在将刚刚访谈的原始记录补充完整,然后排好顺序夹起来装进背包,她看了一会窗外好像在思考,过一会又偏过头,小声喊人。
“宋老师。”
“嗯?”
“您觉得,会不会其实我们的调研也在改变着他们的人生?”
宋明栖将手上的笔记本电脑合上,给予了一个让对方展开讲讲的眼神。
“因为他们知道我们在研究原生家庭对人生重大决定的影响,我在想,他们会不会有意地去改变、扭转这种影响,好在我们的研究中体现更积极的结果?”崔贝贝低声分析,“但我不知道这样的实验是不是对的,因为我感觉不够客观。”
宋明栖扶了下眼镜,点了点头:“这就是社会心理学研究的奇妙之处,它是一项漫长的、极富耐心的工作,而研究本身可能会改变一个人,哪怕它本身没有产生结论。”
“其实你们这个研究课题涉及到两套理论€€€€每个人的现在都是由过去的不幸决定的,是弗洛伊德;每个人都可以通过改变现在以改变未来,甚至改变过去,是阿德勒。你们要研究的就是这两种观点间的博弈。哦对了,还有一个BBC纪录片叫《人生七年》,你可以去看看,也是类似的课题。”
崔贝贝认真听讲,直到手机震动打断了宋明栖的小课堂,他拿起来一看,是周羚发来的微信。
像周羚那种性子不可能主动联络他,如果发消息那多半是出了什么急事。
宋明栖急忙解锁屏幕,发现周羚发过来的完全是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前天带来的苹果放哪了,我找不到了。”
“……”宋明栖无语了一会,“桌上没有吗?”
周羚回复得很快:“没有。”
“那柜子边上?”
过了一会。
“也没有。”
宋明栖干脆拨了一个视频过去,刚响两声又被周羚挂断了。
“算了。”周羚的消息又发过来,“不吃了。”
宋明栖狐疑地盯了一会手机屏幕,觉得还是再表达一下关心比较好。
“好吧,你晚上吃饭了吗?”
“嗯。”
周羚又把天聊死了。
过了好一会,宋明栖的手机又弹出一条消息。
周羚:“你呢?”
宋明栖如实回答:“还没顾上,一会出去吃点。”
“你现在在哪?”
“回酒店的车上。”
“带着学生?”
“嗯。”
“你晚上回房间给我拨个电话。”
“干什么?”
过了好一会,周羚回复:“还是想吃苹果。”
……
宋明栖皱着眉把手机屏幕倒扣在掌心,觉得刚刚这段对话非常莫名其妙。
“宋老师……”崔贝贝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师母啊?”
“……”宋明栖气极反笑,“你怎么看出来是师母的?”
“不知道,可能是八卦的DNA动了。”崔贝贝偷偷咂舌,“您刚刚的表情就像那种晚上应酬的时候,被老婆催着回家的男人。”
“……”简直无稽之谈,宋明栖淡下目光,“是一个实验对象。”
“这个对象很麻烦吗?”
“对象?什么对象?”前座的洪晨突然醒了,茫茫然环顾四周。
“睡你的吧!就知道听八卦!”崔贝贝没好气地搡他肩膀一下。
被打断后,宋明栖偏过头去,不打算再深谈:“不麻烦,可能就是进展不太顺利。”
汽车很快抵达酒店,三个人安顿好行李,然后搜索了附近的大排档吃了顿宵夜。宋明栖吃得不算好,只是勉强不饿。
回酒店后他立刻洗澡,铺好床铺,躺到床上时困得连眼睛都快闭上了,猛地又睁开,想起没有给周羚回电话。他要吃这该死的苹果。
做“卧底”果然也不容易,得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他要和周羚做朋友,不能惹他不高兴。
宋明栖只能闭着眼睛拨通电话,刚响两声就接通了。
“我回房间了。”宋明栖的音色听起来非常疲惫,也不太清醒:“找到苹果了?”
“没有。”周羚说,“还能在哪?”
“餐桌下面找了吗?”宋明栖感觉自己的脑子都不转了,也没有思考为什么一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屋子找不到一袋苹果。
周羚很快回答:“不在。”
“你真的找了吗?”
他听到周羚的呼吸声,很慢,还有一点沉重。
“找了。”
宋明栖急于睡觉,只好昏昏沉沉地哄人:“那等我回去再吃吧,好不好,我买新的。”
对面的声音很软,很黏,相比宋明栖戴着眼镜看起来严谨又精明的样子,周羚更喜欢他困倦不设防的状态。
一个皮囊不错的笨蛋,他可以原谅他更多一些。
周羚“嗯”了一声,从床背滑进被子里,也闭上眼睛。
“好,那晚安。”宋明栖随口说。
可周羚没有挂断电话,又把眼睛睁开了:“宋明栖,我没听清。”
“嗯?”
“信号不好,可以再说一遍吗?”
宋明栖困得恐怕这时候问他到底为什么要接近他,他都会说实话,更何况只是一句重复的道别。
“晚安。”宋明栖再一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