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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钓不钓啊 第82章

“你以前的事。”盛绍延俯下身,帮他将外套的拉链拉好,垂着眼遮下情绪,“他们经常打你?”

沈西辞表情不变,轻松道:“其实还好,卓素丽只是不管我。吴立成经常不在家,赌输了喝醉了回来才会动手。但你知道的,我被打的时候,不是正好不会痛吗?后来我长大一点之后,他就打不过我了。”

语气轻松得就好像那些晦暗的时光不曾存在过一样。

远远有狗叫的声音传过来,山林安静,冷风掠起阵阵松涛。

盛绍延没有说话,轻轻摸了摸他因为午睡而濡湿的眼尾。

被对方这么看着,沈西辞停了停,好一会儿,才有些闷闷地别开眼:“我很会模仿附近别的那些小孩被父母揍的反应,躲避,哭,撒娇,求救,演得很像,至少他们两个都没有怀疑过。但每一种反应,好像都会让吴立成挥棍子的速度更快。

后来我就不躲也不出声了,他觉得没意思了,就会骂骂咧咧地扔了棍子走开。因为不痛,所以我每次都不知道他打得有多重。有时候躺在地上,盯着房梁,很害怕会不会动一下,自己就这么死了。”

沈西辞记忆力很好,所以他总是让自己不要去回想这些,最好是让那些记忆在黑暗的角落里藏起来,慢慢烂掉。

但这一刻,真的对盛绍延讲出来时,好像也不是那么难说出口。

“我大概十岁吧,有几个瞬间想过自杀,我就想,反正我说不定哪天就死了,那早一点和晚一点区别不大,活着本来也不快乐,没什么意思。而且我不会痛,所以不管什么方法,我都不会觉得痛苦,很完美,对吧。”

盛绍延嗓音很哑:“后来呢?”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放弃了,那时候还很小,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非常多,可能是睡了一觉,就觉得好像也可以试试不去死,因为死了就不能再活过来,但活着,人一辈子总会死一次的,是不是很有道理?”沈西辞又马上做了个“嘘”的动作,“这些何爷爷我都没说过,只有你知道,千万帮我保密!”

说着,他有意调节一下气氛,“这是封口费。”

说完,就凑过去亲了亲盛绍延的薄唇。

没想到,亲完刚想往后退,就被盛绍延追了过来。

不过和平时满是侵略和张力的吻不同,这个吻温柔得不像话。

沈西辞以前总是想,有人心疼他肯定是好的,但发现盛绍延因为他从前的事这么难过,他又觉得少心疼一点也不错。

第78章

第二天天刚亮, 沈西辞就裹得严严实实地出了门。院子的草叶上都结了一层霜,轻轻一哈气,就像吞云吐雾一样。

盛绍延跟出来, 把一个毛茸茸的白色耳罩戴在了他头上, 又给他系上了成套的白色围巾。

耳罩的白毛炸得厉害, 毛尖被风吹得乱晃,显得沈西辞本来就不大的脸更小了, 唇红齿白, 眸子在冰泉里洗过一样。

何爷爷从主屋出来, 迎面见沈西辞这一身打扮,笑着打趣:“这是哪里来的漂亮娃娃, 白生生的, 跟雪堆的一样。”

沈西辞站在檐下偷笑:“昨晚上吹的大风刮来的!”

把拎手里的竹编篮递给沈西辞, 何爷爷笑他:“贫嘴。行了, 赶紧去吧, 昨晚下了雨,路滑,走路要当心。”

沈西辞带着盛绍延出了院子,走过一段小路之后,就进了山里。

虽然是冬天, 但周围植物依然茂盛,每隔几步路,就有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石板嵌在土里,勉强算得上一条路,不会让人在山林里迷失方向。

沈西辞在路边挑了一根粗细均匀、又长又直的木棍握在手里, 边走边拨开前面挡路的杂草。

想起盛绍延说何爷爷就是何十先生的事,沈西辞想起来:“关于何爷爷的来历, 以前村里的人编过好几个版本,有的说何爷爷是算命算得太准,遭仇家追杀,才不得不搬到我们这里来避祸。还有的说何爷爷其实不是人,一直都不会死,所以每隔十年二十年就要搬一趟家,隐藏身份。”

盛绍延评价:“第二种很有意思,你相信的是哪一种?”

“第二种,我还跑去问过何爷爷,是不是真的,何爷爷说,他确实不是人,是一朵千年荷花成的精,身体是用藕拼出来的,我就信了。”

盛绍延沉默了,用一种“这你都信”的眼神望着他。

沈西辞自己也有点无语:“我也很为小时候的自己担忧,这脑子怎么有点傻呢?不过这些大人骗小孩儿是真敢骗啊,那段时间,我藕不敢吃,花也不敢摘,就怕人家要是快成精变成人了,被我搞砸了怎么办。”

盛绍延看他毛茸茸的耳罩搭配毛茸茸的围巾,看起来暖暖和和的,确实很像雪娃娃,小时候肯定比现在更像,那逗起来……确实很有趣。

这话没敢说,盛绍延问他:“那你是怎么发现真相的?”

“当我在何爷爷家的电视里看了哪吒的动画片之后。”沈西辞大声叹气,“我还去问何爷爷,那位哪吒和您是同族吗?你们都是藕做的!何爷爷实在没憋住,大笑起来,我才发现我竟然被骗了!”

盛绍延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沈西辞总觉得不太对劲——这动作里怎么有种对傻子的怜爱?

话题绕了一圈又说回来,沈西辞双眼放光:“汇港中心大厦竟然是何爷爷去勘定的风水,《香江玄学风云录》的第一章 有了。”

“嗯,我也没想到。我爷爷确实找了很久,一度以为何十先生已经离世了,还遗憾了很久。”

沈西辞一脸期待:“为什么要找何爷爷?还有别的地方的风水要勘定吗?”

盛绍延:“风水这件事只是原因之一,当时在港城,除了勘定风水外,他还预言我爷爷十二月肯定会生重病,需要重视。”

“应验了?”

“应验了,据说我爷爷在当年年底的董事局会议上突然昏迷,当天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都是他被送上救护车的照片。当时集团内部出了点问题,外界以为集团内部肯定会立刻大乱,没想到因为相信何十先生的预言,爷爷提前做了部署,没有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沈西辞戴着手套,激动地“啪啪”鼓了两下掌。

有点太可爱,盛绍延忍不住牵了他的手,隔着手套亲了一下。

走到一个一米高的斜坡,沈西辞先跳下去,转身朝站在上面的盛绍延道:“说到推命,何爷爷不是经常帮我推命吗,以前他试了很多很多次,推出我隐隐有另一条命线。”

盛绍延跟着跳下来,姿势敏捷:“另一条命运线?另一种可能性吗?”

“应该是吧,我正在走的这条命线,是‘曲折坎坷’,和‘九死一生’,而那条命线是‘长夜无明’。”

沈西辞有过猜测,另一条命线或许是因为什么原因,在他小时候,被认回了许家。以他对许原晋和程凝雨的了解,他有无痛症这件事肯定瞒不住,而这件事曝光之后,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被以此为噱头和卖点,推到人前。

甚至可能会被作为新奇的礼物,送到某一张或者某几张床上,用来换取庞大的利益。

确实符合长夜无明。

这也是上一世抱错的新闻出来后,许原晋到他出租屋楼下来堵他时,他拒绝认回亲生父母的原因之一。

越长大他越是清楚,人的恶意会有多沉多重。

沈西辞道:“两相对比,九死一生,至少还有生的希望,所以我一直坚信,我自己走出来的这条路,就是最好的路。”

盛绍延在晨光里看他,觉得像是在看一颗惊世的宝石。

最初,这颗宝石被坚固的石渣砂砾包裹着,牢牢禁锢。慢慢地,经过无数次的打磨和冲洗,他将一切尘沙都从自己身上剥除,露出了清泉般澄澈的内里。

心脏一颤,盛绍延喉结动了动,觉得面前这个人对他的吸引力比他想象的更大,甚至越来越大。

他刚想动作,沈西辞就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回去了可以接吻,但这里不能亲,我干娘在那儿呢,看见了,不太庄重。”

盛绍延表情立刻正式起来:“你干娘?”

不过,沈西辞的干娘不是一座山吗?

沈西辞朝下指了指:“喏,那里,走吧,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顺着沈西辞指的方向,盛绍延望过去,原来山坡的另一边是一处谷地,平坦开阔,覆盖着苍绿的植被,一条浅浅的清澈小河蜿蜒如带,碎石滩上长满了杂草,附近零星分布有几棵古树,枝叶繁盛,树干粗壮。

最显眼的是一块巨大的山石,外形奇特,不知道为什么会独独立在那里。

沈西辞拉着盛绍延跑下去,停在那块巨大的山石前,先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干娘,我来看您了,这次何爷爷没来,我把我男朋友带来了,给您过过目。”

盛绍延只觉得从下车开始,整个画风都有点玄幻,不过他适应能力很好,只顿了顿,就学着沈西辞的模样,也对着山石叫了一声“干娘”,说了自己的名字,再认真问好。

沈西辞多少有点想笑。他知道盛绍延是个纯纯的无神论者,教堂十字架半点不感兴趣,再加上没受多少传统文化的熏陶,让他对着石头喊“干娘”,确实有点难为他了。

见沈西辞憋着笑,眉眼生动的模样,盛绍延看出他在想什么,没有掩饰自己的商人本性:“她保佑你,我就愿意信她。不过,你不是说要庄重一点吗?”

“我很严肃的!”沈西辞飞快收了笑,就怕自己表现得不够庄重,给了盛绍延在这里亲他的理由。

放下竹篮,沈西辞把专门剪的一支盛开的梅花放在山石前面,又拿出香点上:“这座山叫玉屏山,何爷爷以前拿着罗盘找了很久,又掐又算,才找到了这个地方,说此处水流曲折如玉带,地脉汇聚如星斗,龙穴真结,藏风聚气,玄窍通明,气贯斗墟,还有四灵拱卫,是山之神府所在。

所以我从小来拜干娘,都是来这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每次来这里待会儿,都会觉得很舒服,心里很平静。”

盛绍延蹲在旁边,和他一起摆放贡品,感觉了一下:“确实有影响。”

沈西辞把几个果子摆整齐:“是吧?我觉得我在头顶罩着无痛症buff的前提下,还能活这么久,几次差点死了,都没有真的死成,说不定真的是干娘在保佑我。”

青烟袅袅上升,消散在山谷的风里,远处林木葱茏,有鸟群斜飞,流云半卷。

这块山石伫立在这里,不知道已经历经了多少年。

注视着面前这块巨大的山石,盛绍延第一次愿意信仰一位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神灵。

外面很多人都说他是山神之子。

如果您也怜他不易,惜他纯质,那就请您继续保佑他吧。

在何爷爷家里住了三天,沈西辞人都松散了,每天跟着何爷爷一起伺弄菜园,修剪果树和花枝,蹲池塘边等傻鱼咬钩,再有就是缠着何爷爷讲以前当风水大师时的那些事情,情节跌宕起伏,常常听得沈西辞咋咋呼呼。

何爷爷连连庆幸:“幸好你小时候没把这事告诉你,要不然,不得成天缠着我?”

沈西辞开开心心地跟在他身后:“这不就是因为小时候您瞒得紧,一点风都没透出了,我现在才来缠着您讲吗,然后呢然后呢,港城黎家然后怎么样了?我记得新闻里说他们修的那栋宅子最后烧没了!”

临到要回宁城了,沈西辞十分不舍,反而是何爷爷赶他:“赶紧回吧,以前去市里上学,背着书包走挺快的,怎么现在大了,反而还扭扭捏捏的了?”

沈西辞眼眶本来都有点红了,眼泪一下又回去了。

何爷爷看过不知道多少人的命运起伏,早已活得豁达:“赶紧走吧,咱们爷孙俩一个一个天罚一个命薄,不适合成天待一块儿,我知道你心里念着我,你也知道我心里记挂着你,就行了。”

沈西辞忍不住叮嘱:“那我走了啊,您有事就给我打电话,补品记得吃,衣服也要拿出来穿,别放着放着就忘了。”

“知道了知道了。”何爷爷干脆转向等在一旁的盛绍延,“代我向你爷爷问个好吧,承蒙多年惦念。”

盛绍延颔首:“爷爷知道您一切安好,肯定会很开心。”

将行李和天刚亮就去山里挖的鲜笋放进后备箱,见沈西辞还在和何爷爷说话,盛绍延没有催促,站在车边等着。

又回想着进山里去挖笋时,他问起吴立成和卓素丽那对夫妻的情况,何爷爷说的那些话,总隐隐觉得违和。

特别是沈西辞提起过,去年春节回家时,发现家里房子被推倒了,家里所有东西都被卖了,卓素丽也不见人影。

但在现场的村长却说,卓素丽把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天刚亮就走,说要去找她儿子,她儿子有很多很多钱,不会不管她。

很显然,卓素丽没有来找过沈西辞。况且,沈西辞那时还是个在学校上学的学生,不可能有“很多很多钱”。

考虑片刻,盛绍延把卓素丽的相关信息发给于舟:“找找这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一回到宁城,没休息多久,沈西辞就去参加了一个品牌的线下活动,当天的生图直接上了热搜,被嗷嗷待哺的粉丝称为颜粉盛宴。

过了两天,又马不停蹄地去参加一个关于《浮生》这部电影的采访。

摄影棚外面,他一眼就看见了两个多月没见的陆既明。怎么说呢,他还以为梦回去年夏天,切到了在边境第一次碰见陆既明的时间。

毛糙的络腮胡,随意用透明胶裹了两圈镜腿的大黑框眼镜,眼睛下面浓浓的青黑,头发再一次长到了快到肩膀的位置,参差不齐。

造型师正犯愁,讨论今天这上镜的造型要怎么做,沈西辞默默拍了几张照片,决定下次给程明野看看——这不就是你曾经在路上差点撞到的那个野人吗?

见陆既明坐在椅子上,人都睡着了,沈西辞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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