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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西辞几步走近,手伸出雨伞遮蔽的范围,雨水一颗颗砸在手背上,衣袖很快就湿透了。
他试图去揭开那层雨布,脑子像被搅乱的油画颜料,想腿到底伤得怎么样,是怎么伤的?又想盛绍延是不是因为恢复了一点记忆,所以去山里晕倒的地方找线索?或者是遇见了二叔的人,他不该放松警惕的,以为那些人已经走了,就让盛绍延自己出门——
忽然,有人重重撞过他的后背,将他挤到旁边,一把掀开黑色雨布,刺耳的哭喊声传来:“都说了别去山里挖药材,叫你别去了……”
沈西辞眼也没眨。
直到视线聚焦,看清躺在车斗上的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不是盛绍延。
高高悬起的心巨石般骤然落下,手被雨水打湿的地方像失了温,握着伞柄都在抖。沈西辞脚步仓促地退到路边,看着那辆三轮车急匆匆地往医院赶,很快就消失在雨里。
阿婆站在篷布下叫他:“阿弟啊!你都淋湿了!快回来!”
沈西辞回到篷布下面,阿婆拿了条干净毛巾过来,给他擦身上的水:“哎哟,知道你着急,但也不能往雨里冲啊!”
沈西辞嗓音微哑:“阿婆,我打了伞的。”
说着,他视线转向外面的雨里,忍不住又拨了两遍同样的号码,依然是无法接通。
“你这打了伞和没打伞有什么区别?”阿婆擦了好几次,拿开毛巾,“衣服湿成这样了,赶紧回去换一身,不然你契兄还没淋着雨,你倒是生病了!”
沈西辞迟疑:“阿婆,如果有人进山,出了事,会被人发现吗?”
“这就要看运气了,进了山,命就交给了山神姥姥,遇到猛兽啊,踩滑了掉进山崖啊,都有可能,能不能被人发现,可不好说。”阿婆见他白着一张脸,安慰,“你那个契兄,看着是个心里有成算的,真遇上什么事,也会逢凶化吉的。可能下大雨了信号不好,你过会儿再打打,倒是你,赶紧回去换衣服!”
“好,阿婆,你帮我看着——”
阿婆摆摆手:“知道啦知道啦,看你紧张的,你契兄又不会跑了!”
沈西辞回了一趟家,两分钟换了身衣服下楼。
时间越来越晚,阿婆比平常晚了半小时关店,遮雨的篷布没收,还给沈西辞留了一盏灯。
沈西辞站在那盏暖色的钨丝灯下,经过的人和车都渐渐少了。
暖光铺了一地,地面就像散光镜,一只青蛙从墙边跳过,溅起了几滴水。
沈西辞想,盛绍延大概是走了。
从决定让盛绍延在出租屋留一个月开始,他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原来,分离并不是可以一语带过。
腿站得有些麻了,沈西辞想,盛绍延离开后,他的生活并不会有很大的改变,雨停了之后,天依然会亮,今天他一个人去片场,明天也一样可以,他很快就可以改掉以前的习惯。
伸手去拿靠在墙边的两把长柄伞,连绵不绝的雨声中,突然传来了摩托车的引擎声。
越来越近,近到能听清轮胎碾过地上的水流时的细微声响,这呜呜咽咽的引擎——
指尖一颤,沈西辞不可置信地转过身。
破旧的摩托车停在了篷布下面,车身上全是溅起来的泥点、树枝和残缺的腐叶。
盛绍延解下黑色的雨衣,反手挂在车把上,长腿跨下车,他穿一件冲锋衣,黑色工装裤,裤脚被短靴扎紧,黑色的鞋面上沾着厚厚一层泥和草屑。
沈西辞一直看着他。
许久才喉口干涩地开口:“你去山上了?”
即使穿了雨衣,盛绍延身上的衣服也湿了大半,靴底在干燥的水泥地面留下深色的湿印,他站到沈西辞面前,拉起他冰冷的左手,从衣服内袋里拿出了什么。
残留的体温贴上了手腕薄薄的皮肤,让沈西辞无法抑制地轻轻一抖。
一条蓝色晶石串成的手链。
保留了晶石原始的形状,每一粒的大小、形状、方圆都不相同,但每一粒都蓝的纯粹,颜色有深有浅,有的里面有雾状的絮丝,像清澈的湖面起了薄薄晨雾。
“这是——”沈西辞越看越觉得熟悉,他诧异地抬起头,“哑巴少年耳坠上蓝色的晶石?”
因为这个角色,他去找以前住在山里的人打听过很多失传或没失传的风俗习惯。
以前住在山里的人会按照传统,将从大山深处岩洞里找来的蓝色晶石打磨抛光,和老银一起做成耳坠,送给家里人,祈求对方健康平安,所以他才会给季组长建议,为哑巴少年添耳坠这个饰品。
虽然他从未体验过这种感情,前世除了盛绍延,也没有人这么用心对待过他。
“嗯,现在,你也有了。”仔细将金属扣扣上,手链与手腕的尺寸无比贴合,一寸不差。
看着澄澈的蓝色晶石缠着瘦削的手腕,凸起的圆骨弧度柔润,盛绍延眸色深暗。
“这条手链……哪里来的?”
“我找当地人当向导,去了山里产这种晶石的岩洞,里面的晶石大多都有杂质和裂纹,颜色也不明显,我想挑其中颜色最干净最好看的,所以花的时间有点久。回来之后,我找人借了打磨抛光的工具,二十分钟前才刚做好。”
盛绍延执着他的手腕没放,“山里没有信号,后来手机没电了,你是不是等很久了?”
旁边靠墙立着的长柄伞上,雨水都已经晾干了。
过了零点,雨势才逐渐变小,淅淅沥沥,像天然的白噪音。
盛绍延这一天里翻山越岭,好几个险处都是拽着树藤上下,藤上的刺划出红痕,掌心被磨出了好几个水泡,回来时水泡又被树藤蹭破,一双手看起来没有一处好皮,很是扎眼。
此时,他坐在沙发上,把手掌张开,沈西辞正小心翼翼地给破损的皮肉清洁消毒,最后涂上一层药。
“痛不痛?”
“我要是说不痛,是不是在撒谎?”
沈西辞的动作更放轻了几分,又担心:“你淋了雨,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喉咙痛吗?”
盛绍延沉沉的目光跟着沈西辞腕上那一抹蓝移动,隔了一会儿才道:“没有不舒服,不过,可能是淋了雨,我觉得有点冷。”
他太清楚,想让一个人心软,应该怎么做。
“沈西辞,今天晚上,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第27章
沈西辞拍了一天的戏, 加上情绪大起大落,睡意根本不按照他的意志行事,躺到床上没多久就打起了瞌睡。
床头的阅读灯光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调低, 昏暗的暖光像一层薄薄的流沙, 让卧室的一切都变得朦胧模糊。
盛绍延并不是第一次待在沈西辞的卧室里, 上一次沈西辞半夜突然发烧,他也在旁边守到了天亮。
但还是不一样。
靠在床头, 盛绍延身上穿着对襟式的黑色睡衣, 因为旁边的人已经睡着了, 他反而能更加肆无忌惮地去看他。
冰白劲瘦的手臂压在薄被上,沈西辞脸孔朝向他这一边, 偏细的眉, 像经过了精心的描画, 鼻梁窄而直, 偏薄的嘴唇颜色稍浅, 让人想象如果用手指去磨去蹭,会不会多添几分绯红。
平缓的呼吸与困倦,让沈西辞像一朵被放置在天鹅绒上的玫瑰,惑人又美丽。
盛绍延不受控地抬起手,隔着几厘米的距离, 沿着沈西辞鬓角、耳垂、下颌的轮廓描摹,手指在灯光下的阴影最后覆在了沈西辞闭合的唇上。
他想,为什么对他半点不设防?让他进浴室,露出光裸的后背,朝他张开嘴, 现在又这样躺在他的身边,安然入睡。
曾经对失忆前的自己涌起的强烈不悦, 此刻变本加厉,掀起山火一般的烦人躁怒,直到看见沈西辞手腕上那一圈晶蓝色,忽然如同天降甘霖,被安抚了下去。
就像打上了私有的标记。
隐隐察觉到自己的手被托了起来,沈西辞努力撑起眼皮,嗓音带着睡意:“阿绍,你是不是睡不着?”
他印象里,盛绍延这人毛病很多,不喜欢跟别人睡一张床就是其中一项。
沈西辞脑子困倦地想,上山下山,体力消耗肯定非常大吧,又碰上下大雨,被狠狠淋了一遭,这种叠buff的模式,连盛绍延这种体质极好的人都被捶趴下了,不得不勉强跟他挤一张床。
他最开始那几天其实考虑过,要不要给盛绍延买张单人床睡,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打消了——
买了只睡一个月,太浪费钱了,穷鬼不配,沙发和单人床差别也没那么大,也就短一点点。
慢几拍地转动视线,沈西辞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手上痒了,盛绍延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正在欣赏自己新做出来的手链,还一颗晶石挨着一颗晶石在品鉴。
沈西辞没抽回手,任他托着,跟着看了会儿那圈手链:“做的非常漂亮。”
“喜欢?”
“很喜欢。”觉得这样表达还不够,沈西辞半张脸陷在枕头里,又重复了一遍,“很喜欢。”
沈西辞说话的嗓音因为睡意绵软,盛绍延握着那截手腕没有再动,也没有松开:“还喜欢什么?”
“不要了……”尾音只剩气音,沈西辞眼皮渐渐合上,没看见昏暗的灯光下,握着他手腕的人眼底像是藏着海底暗礁。
山路险峻,岩洞危险荒僻,雨势骇人,手掌只能算轻伤,汇集的雨水从山上冲下来,淹到小腿,他几次因为脚下的土石松动,差点摔下山崖,攀着一旁的树藤老根才险险爬上来。
但这些又有什么关系?
身旁的人呼吸再次变得平稳,墙上的影子移动,盛绍延俯下身,嘴唇贴着温凉的晶石,在沈西辞的手腕上落下了一个晚安吻。
他拿到了想要的好处。
沈西辞睡醒,抬着手,直愣愣地盯着腕上的手链看了一会儿,借着窗外的阳光,这些晶石比昨晚看起来更清透漂亮,没有一颗是圆的,但每一颗形状都不相同,反而更特别。
看了一阵才想起昨晚这张床还有一个人睡,沈西辞头偏向旁边,已经没人在了,被子左右交叠,很整齐。
趿着拖鞋出了卧室,见盛绍延腿上放着电脑,多半在看股票,沈西辞懒洋洋地走过去,弯下腰,手掌贴到盛绍延额头上,过了一会儿又试了试自己的:“没有发烧,夸夸你的免疫系统,又打赢了一场硬仗。”
目光从沈西辞垂下的领口处一掠而过,盛绍延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才启动的大脑转得有点慢,沈西辞把自己扔沙发上坐好,三根骨头断了两根似的,好一会儿才答:“我想吃最边上那条街走到最底下那家餐馆,想吃沙冰,想吃糯米饭,想吃炸鸡,还想吃——”
“走吧。”
报菜名中断,沈西辞陷入纠结:“想吃的太多了,不知道选什么。”
“都点,吃不完我可以吃。”
沈西辞震惊地望着盛绍延,果然贫穷的生活磨练人啊,盛绍延竟然都会吃剩菜了!
春天的阳光没有什么攻击性,照在身上让人有种暖洋洋的懒,沈西辞穿了身简单的浅色休闲服,他们走的这条路很偏,几乎算得上县城的外围,前后都没别的行人。
刚拉下口罩,一片树叶就从旁边递了过来。
沈西辞惊讶:“你怎么知道我要干什么?”
盛绍延:“不然呢?”
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沈西辞都快怀疑他脸上是不是写着“我要开始练习吹树叶了”一行大字。
把拍戏要用上的小调练了几遍,差不多就走到了他要找的地方,餐馆是一个带院子的本地民居改造的,遇上今天是晴天,老板直接把餐桌摆到了院子里,沈西辞挑了一张树荫下的桌子,坐下后,发现除了他们这桌,背后花架的另一边也坐着人。
而且身份似乎还不怎么简单。
“我已经拿到了钟岳的具体出门时间,明天早上八点半,我们在宾馆门口碰头,到时候你看我手势知道吗?”
一个年轻男声说道,“我会去拦着钟岳,麻烦他看看我的剧本,钟岳多半不愿意,这个时候,看我手势,你就立刻冲上来,大声说,‘陆导!陆导,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回去琢磨了几天,不该推了你的剧本,你给我看的那个本子,故事非常好,拍了就算不拿奖,也能拿个暑期档前三名!给我个机会,再让我看一眼剧本吧陆导!’大概就是这个台词,记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