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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偷偷瞥一眼许兰,却发现她正端着茶杯,低头浅酌,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和游辞轻声细语道:“他本来在隔壁包间里谈生意,叫咱们碰上了,非过来喝几杯。”
闻兆只是哈哈大笑,语气亲热得让人无从拒绝:“游辞啊,别看你现在是老师教书育人,可总有一天要接触社会。这种场子,说实话,早晚得学会怎么混。”
许兰微微蹙眉,轻轻拍拍游辞的手背。
游辞猜这意思是:少听这劣等俗物放屁。
闻兆也看到了,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是打心眼里喜欢游辞,还不能多说两句?”
许兰淡淡笑笑,不理会他,而是问游辞:“你刚刚来的路上看见岸潮没有?说是接个电话,半天不回来。”
游辞立马说:“没有。我没看见。”
许兰没再多问,只是招呼游辞先吃菜,闻兆则坐到旁边,一边敬他酒,一边继续夸:“你们这一代年轻人真厉害,听说你研究金融?现在这行业好啊,叔叔以前可是靠这个起家的,虽然是房产那块,但也离不开这些个、呃,资本运作!”
游辞和他客气:“叔叔的经验我可学不来,您的成就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他推脱不过,最后还是喝了几口。手机这时候响了,竟是闻岸潮:
【给我拿瓶酒。】
【凭什……】
他又全部删掉。这个自然而然的要求,竟让他觉得闻岸潮或许很在乎他……因为没有那种生疏的客气,难道他们的距离比他以为的要近?游辞快被这个念头淹死了。
他匆匆借口去厕所,出门就找服务员要了瓶酒。
这次出去,是绕远路且猫着腰的。
就要见到他了。游辞脚下生风,几乎快要变成一只蝴蝶飞起来。
湖面漆黑如墨,倒映着周围稀疏点缀的灯光。岸边有几棵高大的水杉,地上铺着细沙与碎石,隐隐可见一条蜿蜒小道伸向湖心亭。
人呢?他打电话:“在哪?”
闻岸潮简短道:“我看见你了,往前走。”
看见我了?
游辞心跳如鼓,视线顺着小道延伸,终于在亭子外瞅到他。
闻岸潮靠在亭子的栏杆上,身形被一盏昏黄的灯笼拉长,投在湖面上。
游辞不由得放轻脚步,随手提了提手里的酒瓶。
闻岸潮对他笑。
这一瞬间,让游辞想起出门前,在家反复挑衣服的自己。
衣柜里属于秋天的衣服少得可怜。谁都知道,这只是个过渡季,是连接夏与冬的,孤独的桥梁。
所以衣柜里装得再多,也留不住它。塞满了,倒像是个笑话:竟对短暂的东西抱有如此高的期待。
色彩浓烈的落叶红漫天飞舞,铺满面前的大路。
游辞走向他的秋天。
第23章 暴发户
游辞把酒塞到他怀里,插兜低头道:“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随便拿了一瓶。”
“这个就很好,”闻岸潮竟用牙咬开它,“怎么来的?”
“打车。”游辞才敢看他。
“来这么早,以为你要加班。”
他是不是从来不看别人朋友圈?还是……只不看我的。游辞低声说:“结束得早。”
闻岸潮喝了口酒,莫名其妙问道:“我是不是该戒酒了?”
游辞说:“我让你戒你就戒?”
闻岸潮道:“为什么不行?”
游辞不知怎么就笑起来:“戒不掉怎么办,这个和戒烟一样难。”
闻岸潮说:“烟我也该戒了。”
他说完这句,边喝酒边看向月亮。头不再朝向游辞这边,大概意味着对话终结?
游辞很快收住笑,将头低下去,踮脚又落下,这么起起落落地取暖。直到把落叶都踩碎了,又看了眼闻岸潮,缩着身体道:“那你喝,我走了。”
没走两步,闻岸潮在后头说:“你想进去听他胡扯?€€€€过来,一起喝。”
到底想我走还是想我留下?再说,怎么一起喝……游辞慢慢退回去,问他:“你在这儿躲你爸?”
闻岸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他是不是叫你‘高材生’?还邀请你和他一起‘混场子’。”
游辞笑:“知道你烦他了。”
闻岸潮也笑,顺手将酒瓶递给他。
游辞犹豫着接过来,这就是他想的“一起喝”。但他现在看着泛着水光的瓶口,只觉得无处下口。
更别说本该冰冷的酒瓶,肚子这里却是暖的。是谁残留的体温,他不敢细想。
闻岸潮看着他。
他一定觉得我很别扭吧?游辞这才缓慢地喝了一口,不知是酒太辣,还是秋风太烈,他只觉得脸一下子涨起来,话都说不出来了。
闻岸潮手臂搭上去,捏着他的肩膀:“你是不是穿得太厚了?”
游辞擦擦嘴,顶撞回去:“是你穿太薄了。”
闻岸潮就穿了件毛衣。他这人是真不怕冷。
游辞开始有所顾虑:“这么久不进去,是不是不好……”
闻岸潮只道:“不用管。”
游辞认为不礼貌:“你是他们的儿子,我……”
闻岸潮说:“等会儿一起进去。是我让你在外面陪我的。”
游辞于是不说话了。他有点希望自己是风,这样闻岸潮就看不见他的脸了。
他低声问:“为什么不愿意进去?”
闻岸潮从他手里拿走酒瓶子,道:“他带我‘混场子’的时候,还好你回家了,不然他绝对也拉着你去。”
游辞说:“混什么场子?看大人喝酒吗?”
闻岸潮十岁那年的夏天,父母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具体的细节他已经不大记得,毕竟他们每天都吵架。
母亲大概是说:“这么小的孩子,你把他带进去干什么?”
父亲说:“这小子将来接我的班,得学会点本事。你懂什么?”
母亲道:“那你懂什么?喝酒还是陪笑?!”
父亲不耐烦地挥手,“这叫见世面!别管那么多。”
熟悉的暴风雨来了,但原本因他而起的埋怨,很快就四散开去。
母亲开始翻出父亲的“粗俗习惯”:饭桌上总是嫌她摆盘太麻烦,还没几天就把她的画室堆满烟味,甚至不屑去任何她安排的音乐会;父亲则冷嗤她“装模作样”,说一幅画看一整天算什么正经事,朋友见面却偏偏连杯好茶都不会泡。
两个世界的碰撞,吵得天翻地覆。
父亲忽然情绪激动起来,目光钉在母亲从法国带回的高脚杯套装上。那些晶莹剔透的杯子整齐地陈列在柜子里。
母亲声音拔高:“闻兆,你敢!”
闻岸潮百无聊赖地抬起头。
妈妈的生活里充斥着这些让人喘不过气的“美丽”€€€€无论是精致到强迫症都觉得过分的餐桌布置,还是每天都要点燃的小众香薰蜡烛,甚至连垃圾袋都必须用她特地采购的“好看”款式。
但这套高脚杯,倒是让他印象深刻过一次。母亲曾在家里举办过一场“品酒晚宴”,当有人提议加点儿红酒时,妈妈微笑着拒绝了,解释说:“这些杯子只能装白酒,别的液体会影响玻璃的透光度。”
那场晚宴后,他看着高脚杯被擦了三遍,又重新摆回柜子,完成一场属于它们的祭祀。
现在,神圣的高脚杯被父亲盯上了。
父亲已经伸手,取出一只杯子,漫不经心地举起来打量,然后缓缓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法国的好东西啊?”
他随手拉开裤链,动作流畅得让人猝不及防€€€€
一股热流冲进杯子里。
闻岸潮忽然觉得脚下的地板都变得不真实起来。而母亲捂着嘴,尖叫声在房间里炸开。
父亲把杯子往桌上一摔,尿液洒满他们吃饭的桌子。然后他转身,一把揪住闻岸潮的后领,“走,老子带你去看看男人的世界。”
闻岸潮扭头,叫道:“妈妈……”
妈妈在哭。
闻岸潮默默把头扭过去。妈妈一旦开始哭,就顾不上其他。
幼稚。
爸爸幼稚,妈妈也幼稚。他们吵得天昏地暗,从来没想过吵赢了又能怎样。
说实话,他一点都不想跟爸爸出门。那人浑身烟酒味,呛得他直犯恶心。小时候,他暗暗发誓,长大后绝不要沾染这种味道。
妈妈身上的味道却很好闻,是洗衣液和阳光织在一起的气息。但永远不要指望她能做些什么。等他跟着爸爸离开,她要么坐在地上抱着自己哭个不停,要么就开始摔东西。
她似乎相信,弄出这种喧闹的声响,远比把自己的孩子拉回来更加重要。
这两个幼稚鬼根本就没想明白,就稀里糊涂地把他带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来了。
男人的世界很臭。
果不其然,被爸爸带去的地方闷热而刺鼻,浓烈的酒味、烟味、香水味混杂成一股让人窒息的气味。
几个中年男人围坐在沙发上,手上夹着烟,身边簇拥着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孩。
有人打趣道:“哟,这不是小少爷吗。这么小就拉来给您助阵了?”
闻兆哈哈大笑:“这小子,将来比他老子厉害!”说着,把一杯饮料递给闻岸潮:“坐下,跟叔叔们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