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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而复始 第67章

  周止以为是担保合同好了,笑了下:“这么一大早打电话给我啊,都弄好了我€€€€”

  他刚要说下去,王哥就在电话那头语气不佳地“嘶”了声。

  周止唇角的笑意放下去一点:“王哥?”

  王哥有点为难地斟酌了下,才说:“止啊,你这房子之前没抵押贷款过吧?”

  “什么?当然没有,”周止一下子没明白他的意思,奇怪地锁紧眉:“我之前没用房子干别的,我这也是为了给我儿子治病。”

  “我说也是,我知道你这个人都不怎么会跟人借钱。”

  王哥应了声,但语气还有些犹疑。

  “王哥,”周止沉声叫了下他,“你直接跟我说,出什么问题了。”

  “哎呀,我还不确定,”王哥有些为难:“我们核查的时候怎么好像查到一份用这个房子抵押贷款的登记。”

  “什么?!”

  周止一下握紧手机:“绝对不可能,我房子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房产证我也没给过其他人。”

  “周止,你先别急……”王哥不知如何是好地叹了口气,低吟一声:“这也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

  他话还没说出来,周止心里就已经有了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硬着头皮,沉声道:“王哥你先说。”

  “你给我的房产证是假的。”

  周止的脸色瞬间煞白。

  他的房产证一直放在他卧室的衣柜下层,除了家里人不可能有人有机会接触到。

  但是家里谁会动他的房产证呢?

  周止僵了好一会儿,表情都一直没有变化,他机械地扯了下嘴角的肌肉:“王哥,会不会弄错了?”

  “不会的,我验伪了,这人作假技术还可以,连做旧都有,”王哥扬声焦急道:“哎呦,周止你快问问吧,肯定是假证!”

  “好。”周止嗓音哑得出奇,挂了电话。

  他大脑有很长时间的停转,呆呆地望着手机荧幕一点点暗下去,又被他拇指点亮,再次暗下去,都没有想出要给谁打电话去问。

  周止从很小的时候就经历被人赶出家门,他与母亲时常奔走游离,在不同的暂时性居所中相依为命。长大后,学校有时限的校舍成为周止的“家”,只是他一直都清楚,这个“家”拥有有离开的那天。

  毕业了,医院病房,母亲躺着的病床成为周止的家,他会在母亲床头摆放新鲜的花束,在花枯萎前回去探望母亲。

  再之后母亲死了,周止与年锦爻有了家,但那个家也不属于他,是年锦爻的家。

  家要永久地在那里,随时等待他回去。

  所以周止才会拼了命,用尽一切办法买下一套只属于他自己的家,他就可以给他的小孩一个不用再被人赶走,不会有需要离开的那一天的家。

  房子被周止赋予了“家”的意义,因此对他来说,才变得尤为重要。

  周止闭上眼睛,深深呼吸,放在膝头的手渐渐握紧,牙齿磕在一起,发出冷冷的响声。

  睁开眼后,他再度点亮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赵阮阮还在工作,挂了周止的电话,但回来一条消息,问他发生了什么。

  周止没有立刻回复她的消息,下车抽了根烟,依靠在车门上,太阳光些微地落下来,把他的影子修长地投射在混凝土地面。

  他本来就瘦了许多,投在地上的影子看起来更瘦了。

  周止静静地思考了片刻,灭了烟矮身进了车。

  可能是是最近天忽冷忽热,车点着的时候有点卡顿,但周止来不及多想,一脚油门踩出去,朝赵阮阮父母家加速开去。

  周止敲门的时候,是赵阮阮的母亲来应的。

  看到女婿来,丈母娘忧愁的面孔上多了些笑容,热切地握住他,拉他进门。

  丈母娘对周止很好,她以为周止与赵阮阮是真爱,心疼周止父母早亡,在心里把周止当半个儿子看待。

  “小周吃了没?”丈夫娘慈祥笑笑,和蔼问他:“怎么这个点儿突然过来?”

  周止不忍心对她说什么重话,勉强笑了下:“路过楼下,就想着上来看看您和爸爸。”

  他被丈母娘带到沙发上坐着,看老太太忙里忙外的佝偻背影,于心不忍:“妈妈,您不用忙,我什么都不吃。”

  “要吃饭的,你看你那么忙,看着瘦一大截。”老太太倒了热茶给他端过来。

  周止犹豫了下,还是苦笑下,接过去,抿了半口就放回桌上。

  老太太坐在他身旁的沙发上,周止抬头看过去,忽地觉得她老了许多,温婉的眉目间多了化不开的愁,瘦小的脊背也比上次见她,更窄小了。

  话到嘴边,说不出口了。

  不合时宜,周止想起母亲去世前最后的画面,那时的母亲也是这样单薄的身躯。

  母亲的葬礼,是年锦爻帮他一起办的。

  墓地的钱周止没凑齐,也是年锦爻帮他补全的。

  周止现在坐在这里,却忽地想起年锦爻,心脏隐隐抽痛。他下意识拿起茶水,又抿了口,热水冲淡胸口沉又冷地痛意。

  老太太问他是不是和赵阮阮吵架了,又说赵阮阮被他们惯坏了,让周止多多包容。

  “没有的事儿,”周止面对她问不出来,努力笑着摇头。

  老太太说着,忽地叹了口气。

  周止问她:“妈妈,爸爸呢?我之前听阮阮说过家里的事。”

  “哎呀,我让她不要跟你讲啦,”老太太做了几十年的中学教师,身上还保留着老一辈知识分子的清雅,觉得那样的事情太丢人:“软软一天到晚不让我省心!这死丫头真是的。”

  说着,她又幽长地叹息。

  在她这个年纪,每一口叹息,都像叹走一丝生命。

  周止看到她眼眶里有些湿润,顿了顿。

  老太太抹了把眼泪,无奈说:“老不死的学人家不好,一把年纪出去赌博,输了两千多万,闹到人家要打官司。”

  老丈人赌博的金额是赵阮阮没有告诉周止的,这么多钱让周止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老太太叹气,眼眶又湿润了:“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听人说的,把我们的养老钱都搭进去了……”

  周止想老丈人的养老钱无论如何不可能最后输成两千万,他想到自己的房子,心里一下沉了沉。

  “那……爸爸他……”周止放在膝头的手握紧拳,咬着牙问:“现在人在哪里?”

  老太太啜泣着说:“这段时间应了老朋友的忙,出去看工地了,过两天就回来,还要开庭,法院传票都来了好几封。”

  赵阮阮的父亲退休前是高级工程师,老太太又说他赌博或许就是被先前工程里认识的老板带坏了。

  周止垂下眼,想了一会儿。

  现在他人不在涣市,如果贸然询问岳母恐怕会打草惊蛇,周止又问了开庭时间与地点,打算找机会上门逮他。

  从岳母家告辞,周止心里有数了,拉开车门的时候他才发现手一直在抖。

  房产证的事情周止也没有再跟赵阮阮说,他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是岳丈换了他的房产证。

  周止想到老丈人欠款的金额,心就更寒,两千多万的欠款,他的房子只值不到六百万,真正的房本绝对已经被抵押出去了。

  但房本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恐怕老头是拿女儿和他的结婚证做出的担保。

  周止回家立刻翻出了当年和赵阮阮结婚前签的婚前协议与合同,所有文件都找到,周止感觉力气被抽干了,一屁股坐在床边,垂了脸,深深的吐息。

  就这么在煎熬中,周止忙了两天。

  第二天文萧拍了场夜戏,周止等他等得晚了点,文萧正好没吃饭,周止便拉着他去了临近这个片场,以前两人常去的大排档吃饭。

  周止已经很久没去了,上次去还是四年前,文萧离世那晚。

  难得四年过去,老板还没有换,只是吃胖了,他打眼就认出周止,手指着“哎呦”两声,用抹布擦了擦手,从后厨走出来:“这不帅小伙嘛!都多久没来啦?”

  周止心有郁结,强颜欢笑了几天,听到老板东北口音,忽地噗嗤笑出声。

  老板打眼儿一看他身边还跟了个文萧,热情打趣:“这么久不见,又换了个?长得帅找的也帅。”

  周止笑着和他插科打诨,让老板上了一打啤的,仿佛被带回了曾经的记忆。

  老板问:“吃点啥?”

  周止习惯性地脱口:“还是老样子。”

  说完,他便顿住了。

  四年过去,以前的事情就连周止自己都不太记得了,更何况是外人。

  哪成想,老板一挥手,憨厚的脸上一阵笑:“得嘞!你们找个位置坐啊。”

  周止想晚上还是有点冷,就带着文萧进了店里。

  他一边笑,一边扭过头对文萧说:“你还记得吗?我们之前经常来这里吃烧烤。”

  文萧淡淡笑着,点了点头。

  刚进店,周止的目光瞥到不远处的照片墙上贴着的一张被烟火熏黄的老照片。

  照片上,文萧坐在周止身旁,对着镜头腼腆地比了个“耶”的手势,但他表情有些呆板,周止开怀大笑着拦住他的肩,方桌对面留有一张黑着脸的熟悉面孔,正用幽怨的眼神盯着周止。

  这张照片拍摄于他们还更年轻的时候,《白€€》拍摄结束没多久,那时候文萧与年锦爻的知名度都算不上很高,

  大排档刚刚开业,老板也还很瘦,说留下照片可以免单。

  周止说那敢情好,拉着不情不愿的年锦爻与一无所有的文萧留下了这张照片。

  两人在这张照片留下的签名看起来还一笔一划,与后面很多年养成肌肉记忆的艺术签截然不同。

  关于那时候的记忆,周止其实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他只是零星地记得,年锦爻在回家后上吐下泻,得了急性肠胃炎,被送往医院的救护车上,虚弱地警告周止,禁止再去那家店,也禁止再带文萧一起去。

  周止哄他,担心地应下。

  但后面却只有年锦爻不会再来了,只剩下周止和文萧。

  “怎么样?”老板留意到他们的目光,得意道,“两个大明星的原始签名,好多人问我要买,我都没卖呢?”

  周止笑了:“出多钱啊,这都不卖?”

  “那可不,”老板爽声道:“还有人出几百万,我都两个字€€€€不卖!”

  周止一挑眉,以为他是夸张:“这么多?”

  老板笑了下,继续烤起肉。

  内间还没坐什么人,只有里侧靠墙拐角的一张双人桌上做了个戴了帽子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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