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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初,男人和女人会顾忌他的感受, 当发现月岛柊在场时,会有些尴尬的压低声音,然后生硬的转移话题。
月岛柊乖巧的表示没事。
一此, 两次, 三次……
渐渐的, 当男人和女人发现月岛柊总是这样后, 就像已经习惯了电脑开机时的弹窗, 自动勾选默认选项一样, 他们不再刻意的在月岛柊面前隐瞒不合的事实, 两人间的矛盾像是坐了火箭,愈演愈烈。
一开始在争吵时会刻意避开。
后来不再粉饰岌岌可危的关系, 但是当月岛柊在家时, 心中再有火气, 也会收敛一二。
再后来,仅在月岛柊在身边时会安静一瞬,当月岛柊离开他们的视野, 愤怒的火焰会顺着引线继续燃烧,仿佛那一扇薄薄的木门是什么铜墙铁壁,只要关上就能隔绝他们所有怒骂。
月岛柊不明白。
茫然和惶恐像是气球般在心中膨胀。
他只能更加乖巧。
他认真学习。
一个人上学、放学、做作业。
他变得越发安静独立,几乎从不让人操心,但是他越是这样,男人和女人的争吵就越发激烈。
争吵越激烈,他就变得越发乖巧。
事情像是陷入了一个死胡同,以一种让月岛柊无比恐惧的速度,飞速朝着“毁灭”这个结果滑落。
到后来,月岛柊几乎只有一个诉求了。
——不要破裂。
——这种名为“家庭”的关系千万不要破裂。
——只要保持大致的完整就好,哪怕岌岌可危也没关系,哪怕摇摇欲坠也没关系。
但是当分歧积攒到一定程度,无论如何都会有一个结果。
忽然,门外的争吵时停了。
敲门声轻轻响了两下。
然后是女人的声音。
“阿柊,我可以进来吗?”
月岛柊没说话。
女人犹豫了几秒,悄悄开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男人。
从月岛柊的角度,只能看见他们相同款式的拖鞋,一粉一蓝,买的时候据说是情侣款,但是在此刻像是某种讽刺的符号。
女人和男人这段时间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他们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感情还算好的时候,显得温柔又耐心。
“阿柊,”女人上前,声音隔着一层被子传过来,轻柔和缓,“我们明天去游乐园好不好,你小时候最喜欢去的。”
来了。
月岛柊感觉那把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在此刻落下。
他的心脏一瞬间沉沉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渊,但是紧闭的嘴微微开启,依旧平静的回答:“好的。”
——即便这只是他小时候的爱好,这个年龄的月岛柊已经失去了兴趣。
画面一转。
月岛柊站在了游乐园门口。
气球、彩带、小丑,还有各种卡通样式的招牌,共同构成了眼前高饱和度的场景。
因为是双休日,游乐园里人山人海,大多数人三三俩两聚在一起,构成了一个个小团体,这些团体有朋友、有情侣、也有家人。
游乐园这种场所总是跟各种亲密关系分不开的,有些人仅仅只是将游乐园当做了一个和家人朋友社交聚会的地点,在游玩过程中所产生的多巴胺,有相当一部分来自于“和朋友或者家人在一起”这个事实。
换言之,当与同来的人关系岌岌可危时,哪怕是产生欢笑的场所,也会显得死气沉沉。
月岛柊知道他的父母要离婚了,此时的出游只不过是关系彻底破裂前最后一丝用于遮掩的、虚假的温情,一种施舍给他的安慰。
女人给他买了一个冰淇淋,说这是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
月岛柊看着冰淇淋,突然觉得周围高饱和度的色彩喧闹又刺目,冰淇淋甜腻的气味让人泛起一阵阵恶心。
他忽然不想继续平静的接受了。
“我不喜欢这个,”月岛柊说,看着女人的眼中几乎带上了一丝恶意,强调般重复一遍,“很早就不喜欢了。”
女人有些尴尬:“不喜欢吗?那你……喜欢什么?”
月岛柊:“你不知道吗?”
男人附和:“是啊,你不知道吗?”
这一下附和似乎挑动了女人的神经,她几乎本能般反驳:“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然后就是一句接着一句,没有丝毫营养又没有丝毫意义的争论。
就好像刚才他们只是为了反驳而反驳一样,现在也是为了争论而争论。
因为是在游乐园,他们的声音刻意压低,但似乎已经习惯的月岛柊的乖巧与安静,因此没有刻意避讳,那些言语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落到月岛柊耳朵。
月岛柊一刹那觉得有点后悔。
如果他不说那句话,事情或许就不会发展成这样了。
他感觉鼻子发酸,很轻很轻的抽噎了一声。
无人注意。
他抬头看男人和女人,又是一声抽噎。
这次声音重了一点,但依旧无人注意。
月岛柊垂着眼安静的站了一会儿,忽然转身离开。
他开始思索,是不是自己就此离开,那两个人也不会发现。
所以他一开始走的很慢,一边走一边回头,然而看到的只有来来去去的人流,男人和女人的身影被人群隔绝在不远处。
又过了一会儿,他连男人和女人的背影都看不见了。
只有游客熙熙攘攘。
笑容、彩带还有阳光,共同交织成一副洋溢着温暖氛围的场景。
但月岛柊觉得阳光过曝让场景发白,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觉得铺天盖地的白色自远处拥挤而来。
他像一粒渺小的、微不足道的灰尘,要被这白色淹没了,压得他喘不过气。
月岛柊忽然不想继续待在这儿了。
他转身,逆着人流离开游乐园。
但是他也不想就此回去。
没人要他。
没人在意他。
他开始想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死掉比较好。
于是他选择了另一条更加偏僻,更加狭窄的道路。
命运的齿轮于此刻忽然停滞了一刹,裂开了一道规则外的缝隙。
——他就这样像一只因为年老而独自离群等待死亡的野象,往一片深邃幽暗的未知之地而去了。
**
中原中也看见了一个小小的、可怜的月岛柊。
其实也没有那么小。
或许比现实中的月岛柊要更年轻一点、更矮一点,看起来只有十六岁左右的样子,但比中原中也还是要高一点点的。
但是他佝偻着身体、低着头,明明走在灿烂的阳光下,却给人一种湿漉漉、孤零零,十分渺小又十分可怜的样子。
——就好像下雨天团起来瑟瑟发抖的猫咪。
中原中也觉得应该把猫咪裹紧毛毯里,送到温暖的地方。
他开始思索要如何擦干一只猫咪,很快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这附近有一家便利店。
说是便利店其实更倾向于一个小小的、什么都卖的黑市——因为那里面还卖枪和子弹——红豆包是那里售卖的唯一一种甜食,而甜食往往会让人心情好。
不过这个想法仅在中原中也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意识到不能让月岛柊继续往前走了。
这里是镭钵街的边缘,月岛柊在这里就像待宰的羔羊。
他走上前,知道月岛柊看不见自己,但还是拦在了对方前面。
【不要继续往前了。】
“不要继续往前了。”
与此同时,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声音响起。
中原中也回头,看见另一个“中原中也”出现在不远处。
穿着有些旧的皮夹克,头发比现在要更短,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似乎从那时就显露出了和帽子的缘分,手上转着一顶不知从哪里来的破旧的礼帽——那应该是十四岁时的“自己”。
中原中也恍然,他看看月岛柊,又再次转头看向“中原中也”,结合此前种种迹象,忽然意识到了月岛柊极有可能曾经和自己见过这一事实。
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当羊之王的那段时间见过的人太多,很难记住只见过一眼的人。
哪怕现在场景重现,他其实也想不起当时的记忆。
眼前的场景之所以如此清晰,只不过是因为月岛柊对这个场景印象深刻罢了。
中原中也只看了另一个自己几眼就重新转过头。
【前面很危险。】
“前面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