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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洛恩狠狠咬了咬牙,鼓起勇气,掀开了最后一家酒吧的防尘帘。
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混杂着酒精和浓烈的肉香味。香喷喷的烤肉就在透明的橱窗转圈,伊洛恩的眼睛都直了,虚弱的肠胃也禁不住抽搐起来。
吧台边上,几个全副武装的雇佣兵转来视线,见他这幅孱弱的样子,又兴致缺缺地回过头去,继续喝酒。
“老板……”伊洛恩咽下口水,声音干哑,“请问你们还缺临时工吗?只需要给我一份饭……”
吧台后的老板闲闲看了他一眼,嘲讽道:“就你这副身板,能做好什么工作?卖器官都没有虫愿意要。给你饭吃都是浪费粮食。”
伊洛恩急道:“我不会浪费粮食的,我可以刷盘子,扫地,什么都能做!”
雇佣兵们听得哄笑起来:“小不点,这种事情,机器也完全可以做,还不需要吃饭!”
老板本不想再搭理他,但看这几个顾客看得开心,便也多逗弄他几句,准备看个乐子:“工作可就算了,不过,你可以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让我看看值不值得给你一顿饭。”
伊洛恩一听有希望,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记得自己从诗因家里出来的时候,身上还是带了几样东西的,便急忙在口袋里翻找起来。
然而找着找着,他的面色却逐渐僵硬。
那张折叠起来的纸,是诗因写给他的信;两片硬硬的小东西,是他和诗因的大头贴;还有,还有……
零零碎碎,都是他和诗因的回忆,但是值钱的东西,他一样也没有拿。
他摸来摸去,脸色越来越尴尬,最后只能掏出了一只琥珀色的小徽章,充满希冀地递了过去:“那个,我只有这个,您看看可以吗?”
这是希达送给他的礼物,是乔格生前亲手做的东西,应该还是有些价值的吧?
老板捏起那枚徽章,在射灯下仔细打量。几个雇佣兵也凑上来瞧热闹,几双眼睛同时盯着这枚朴素的装饰。
伊洛恩紧张地看着他们的表情,心里直打鼓。
三秒钟后,老板嫌弃地将徽章一扔:“什么垃圾玩意。”
雇佣兵们爆发出哄堂大笑,一个个拍桌子摔酒杯,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老板你也太好笑了,这种虫身上的东西肯定都是从垃圾堆里捡的啊!”
“你还真的把他当回事?笑死我了!”
老板见他们开心,更加卖力地做出一副晦气的表情,道:“嗨,这不是看他还抱着个虫崽,本想发发善心,结果他真拿个垃圾来糊弄我!真是不知好歹!”
“这种虫就活该饿死!”
“哎哟我的酒都喝完了,老板再来一杯!”
“好咧!”
酒吧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伊洛恩顾不得被他们挖苦嘲笑,他连忙趴在地上,去找那只被老板丢掉的徽章。摸索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在桌椅的角落里把徽章找到,用斗篷下摆仔细擦干净上面的灰尘。
一只空酒瓶突然砸在他脚边:“快滚吧!回去捡你的垃圾!”
伊洛恩仓皇后退,差点撞翻了身后的椅子。他回过头,见老板和顾客们其乐融融,知道这里也不可能有他的容身之处,便只好在谩骂声中灰溜溜地离开。
夜风凛冽,吹得他浑身哆嗦,身上的衣服几乎都成了漏风的纸壳,完全无法抵御这透心凉的寒意。
干渴,饥饿,寒冷,每一样都令他精疲力竭,但是这条街已经走到了尽头。
霓虹招牌在身后远去,伊洛恩找了一个避风的角落,轻轻蹲下来,将自己缩成一团。
怀里的露比明显又发起了高烧,他从虫崽过热的体温中勉强感受到了一丝温度,能够让自己抖的没有那么厉害。但这可不是长久之计。
伊洛恩用额头贴着露比的额头,极度的饥饿令他眼前阵阵发黑。露比也吐出过热的呼吸,在他怀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呜……”
伊洛恩瑟瑟发抖,颤着声音说:“对不起……对不起露比。我会想办法的,我一定……”
他扶着墙壁,勉强重新站起身,但是身体哆嗦得厉害,握在手里的徽章又落了下去,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伊洛恩索性再次将它别在袖口,以免又弄丢了。
他现在拥有的东西实在很少很少,已经不能承受更多的失去。
他拐了一个弯,朝着更深远处的街道走去,逐渐走向了灯火阑珊的偏远地带。
这里远远不如刚才的餐饮街道繁华,但放眼望去,转角处也亮着一盏霓虹招牌,正在寒风中闪闪烁烁。
伊洛恩朝着最后这家店走去。
店面不大,从地到天全部堆满了货物,普通的白炽灯发出微弱的灯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显然是一间杂货铺。
头发花白的雌虫店主正抱着一台老式收音机,躺在柜台后面打盹。听到店门打开的铃声,他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是继续跟着收音机里的曲调,轻轻哼着歌。
伊洛恩走上前,低声道:“您好,我是来找工作的。”
店主闭着眼睛,悠闲地摇晃躺椅,嗓音也很散漫:“如你所见,我这里没有工作可干。”
伊洛恩声音颤抖地祈求:“拜托了,我什么都可以做,只要您能给我一点食物就好。”
“食物可是很贵的。”
一如既往地被拒绝了。伊洛恩无力地伏在柜台上,过了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几乎已经心灰意冷。
他没有更多的力气继续争辩,只能低声道:“对不起,打扰您了。”
他转过身去,打算继续寻找下一家店。
就在他转身离开的瞬间,袖口处的徽章碰到柜台的玻璃,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店主抬起了眼睛。
昏暗的灯光下,徽章的陈旧光泽在那双黄褐色的苍老眸中一闪而逝。
“喂。”他忽然开了口。
等伊洛恩回过头时,店主微微眯起眼睛,问:“你身上那个徽章,哪来的?”
第75章
浅蓝色的营养剂慢慢流过嘴唇, 为露比干燥的唇瓣增添了一些血色,小小的虫崽砸吧了一下嘴,蜷缩在伊洛恩怀里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不再抽搐痉挛。
伊洛恩坐在小板凳上, 抱着一只烤得金黄的鸡腿狼吞虎咽, 吃得满脸是油。
“原来如此。”店主推了推鼻梁上的单边眼镜, 将两枚一模一样的徽章并排摆在桌上, 感叹道:“这是希达送给你的啊。”
“咳, 咳咳。”伊洛恩吃得差点噎住,眼睛瞪得圆圆的, “您怎么也有这个?”
“因为这是乔格的信物。”店主慢悠悠地端起老旧的茶壶, 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好了,别着急,我又不会跟你抢。”
伊洛恩慌忙接过茶杯:“谢谢您。”
“不用客气, 叫我阿克曼就好了。”
“我叫——”
“嘘, 小朋友,不要说出你的真名。”阿克曼竖起一根手指, 虚虚点住他的嘴唇, 微笑道,“在黑市,真名意味着性命相托。我们只是第一天认识,不要给彼此这么大的压力。”
他用褐色的眼睛凝视着伊洛恩:“等你想清楚了, 再开口。”
伊洛恩咽下嘴里的肉,犹豫片刻,道:“我叫伊文。”
“很好。”阿克曼又悠哉地躺进躺椅里,吱呀摇晃, “伊文,既然你也是乔格的朋友,那就先暂时在这里住下来吧。”
伊洛恩感动得眼泪汪汪:“真是……真是太感谢您了,我,我刚刚来到这里,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工作,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当然不可能找得到工作,因为没有中介为你担保。”阿克曼将徽章高高抛起,“在骷髅星上,信任才是最昂贵的东西。”
伊洛恩困惑地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可是,我只是想打打杂,混口饭吃……”
“可是谁知道呢?”阿克曼微微侧过头,单边眼镜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映出反光,“暗杀老板,偷窃顾客,或者想要在店铺里埋下炸弹,一切都有可能。”
伊洛恩目瞪口呆:“不,不至于吧?”
躺椅吱呀作响,年迈的雌虫望着天花板:“没什么不至于的。这里是神弃之地,骷髅星本来就是靠着走私和打劫起家,智神所设下的一切规则都是不存在的。”
“既然没有法律道德作为约束,那么就只有依靠弱肉强食、极端利己的本能来生存。即便是具有血缘关系的亲族都有可能背后捅刀,更何况是你这样陌生的外来者。”
他看向伊洛恩:“如果你没有乔格的信物,或者说不出这枚徽章的来历,我也不可能会收留你。”
伊洛恩不自觉地抓紧了鸡腿骨头,干笑道:“那,那如果是一个雄虫,该怎么在这里生存下来呢?”
阿克曼淡淡道:“柔弱的雄虫,要么找个强大的雌虫依附,提供超出寻常的价值,要么,就被关进实验室,被分尸解剖,成为货架上昂贵的津液药剂。”
伊洛恩:“……”
他默默地裹紧了自己的斗篷,瑟瑟发抖。
完蛋了,他好像来到了一个比星盗老巢更可怕的地方。
他弱弱地问:“那,那这样一来,雄虫岂不是越来越少?”
“是啊,于是就去外面的世界,抢夺其他的雄虫,把活生生的雄虫做成津液药剂,再为这些药剂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恶性循环。”
阿克曼看了他一眼,目光意味深长:“所以,雄虫在找到可靠的庇护者之前,必须做好伪装。”
伊洛恩呼吸一滞。
他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虫纹伪装贴纸还在,假发也好好地戴着,应该没有黑头发漏出来。
他的声音细如蚊呐:“您……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是靠看,是靠气味。我毕竟在这鬼地方活了这么多年,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阿克曼懒洋洋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垂下目光,看着伊洛恩怀里的虫崽,忽然努努嘴道:“倒是这只小崽子,和你的气味不太一样啊,应该不是你家的虫崽吧?”
“啊,确实不是。”伊洛恩摆摆手,拨开露比额前汗湿的碎发,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下来,“露比是我在半路上捡到的。当时他从垃圾堆上掉了下来,又正在发烧……”
他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把异兽的事情说出来,只是笑着说:“我总不能丢下他不管吧。”
“为什么不能?”阿克曼掏了掏耳朵,语气不疾不徐,仿佛只是在和他讨论天气,“雌虫嘛,弱就是原罪。像这样体弱多病的雌虫,和天生的残废没有任何区别,根本没有活下来的价值——应该有不止一个虫族劝你丢下他吧?”
伊洛恩微微有些错愕,却把露比抱得更紧了一点,坚持道:“可是,他也是一条生命。也许,也许这次病好之后,他就能恢复健康,变得强大起来呢?”
“可能性微乎其微。”阿克曼冷酷地说,“我活了一百多年,只见过高等级雌虫掉落到低等级,从来没听说低等级雌虫能够逆袭上去的。会生病的雌虫就是最底层的E级,会生病一次,就会病第二次,第三次……源源不断。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怀里的露比似乎蜷缩起来,往他怀里拱了拱。伊洛恩抓住露比的小手,低声道:“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丢下他。”
他抬起头,黑眸坚定而明亮:“我不认为雌虫的价值只能用战斗等级来衡量。就算露比一辈子都是E级,也会有别的长处,能够找到一条属于他的道路。只要他还有活下去的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狭窄的房间里一时间静得只剩下窗外的风声。过了很久,阿克曼的躺椅才开始再次摇动。
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眯着眼嘀咕道:“难怪希达会把这个东西送给你,难怪,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