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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搜救队员见他回来,纷纷围了上来:“队长,怎么样?那位军官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继续救呗。”小队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看向窗外来回巡航的大小飞艇,“咱们这次也算出息了,能够和正规军一起出任务呢。”
队员们面面相觑,一名年轻的雌虫满脸疑惑:“怎么还救啊?都说了这里根本没有生命信号,那不是做无用功吗?”
“什么无用功,”小队长连忙用手捏住他的嘴巴,训斥道,“给我记住!对于受难家属的心理安慰,也是救援工作的重要一环!别废话了,把仓库里的探测浮标全部拿出来,有多少就投放多少,把这片区域重新搜索一遍!我没说停就不准停!”
队员:???
搜救小队带着满头问号重新出发了。
这一轮搜救,足足持续了十八个小时。训练有素的军雌们几乎把这片星域翻了个底朝天,硬是在大量的碎片中找到了几具还算完整的尸体,将它们塞进密封舱,全部运回了母舰。
诗因走过去,一个个打开舱门,盯着那些满身焦黑、几乎看不出原来形状的尸体,一言不发。
副官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硬着头皮汇报道:“少将,我们已经完成了对主要残骸的搜索,这七具……遗体,是目前全部的发现。”
他小心斟酌着措辞:“身份识别还需要时间,但根据初步估算,这几具遗骸应当都属于B级雌虫……”
“那就继续扩大范围,继续找。”诗因抬起头,声音平静得不可思议,“直到找到雄虫为止。”
……可是就连B级雌虫,也仅仅只是能保留一个全尸而已。一个身娇体弱的雄虫,又怎么可能在这场事故中留下痕迹。
“少将,”副官于心不忍,鼓起勇气道,“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绝对不会放弃任何希望,但是也请您……做好最坏的准备,伊洛恩阁下,他可能已经……”
“伊洛恩不会死的。”诗因打断了他,重新将那些冰凉地密封舱一一关闭,动作温柔得像是在给爱人掖被角。
他的目光穿过副官,落在虚空中的某一处,声音很轻:“他只是在和我生气,所以躲起来了,在等我把他找出来……我来找他了,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他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浮起了一丝笑意,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喃喃道:“只要我认真找,他总会出来的……”
副官只感觉毛骨悚然,退后一步,颤声道:“您,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会……”
“好啊。”诗因背后的虫翅弹开,他转过头来,嘴角噙着一抹笑,“指挥权交给你,我要去找他了。”
诗因开着穿梭艇,把操纵杆一推到底,在小行星带之中横冲直撞,很快甩开了身后搜寻的飞艇,飞向更远的宇宙。
焦灼的燥热和恐惧的寒冷在他心中交替,冰火两重天,微弱的一点侥幸在夹缝中苟延残喘,却奄奄一息,饱受折磨。
这些家伙之所以迟迟没有找到伊洛恩,一定是因为他们搜寻的范围太小了。
只要再扩大一点范围就好。
只要他不断扩大搜寻半径,一直一直找下去,他总能把自己的雄虫找回来的。
仪表盘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诗因紧紧盯着前方,可是金眸中又仿佛只有虚无一片。穿梭艇执着地向前疾驰,却不知道终点在哪里。
伊洛恩怎么可能会死呢?他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明明还冲着自己笑,还会撒娇,还会流泪。
他们刚刚才一起逛了街,一起拍了合照,他才刚刚把伊洛恩带回家里,刚刚接了吻,刚刚吵了架,这一切都那么鲜活,所有的片段都历历在目,伊洛恩怎么会死呢?
诗因看着面前漆黑一片的宇宙,忽然感到头晕目眩,好像一瞬间天旋地转,日月星辰重置方位,眼前的现实和噩梦中的场景重合在一起,铺天盖地的血色似乎又重新涌进了视野,将那些鲜明的记忆浸泡成潮湿的虚影。
“不,不,不……”诗因突然开始用额头撞击前窗,发出咚咚的闷响,“那不是真的,不是的不是的……”
伊洛恩不会死的!
疼痛为大脑带来了片刻清明,但很快又被翻涌的幻觉淹没。诗因金眸涣散,想起在那样的梦里,他至少也能够抱住伊洛恩的身体,把脸埋在他冰凉的颈窝里,抓住他染血的衣襟,和他紧紧相贴。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徒留给他一片无边无际的虚空,去向不知,生死不明。
伊洛恩怎么可能会消失在这样的世界里,被炸得……粉身碎骨……连一片衣角也不留给他……
伊洛恩明明是那样温柔的,即便再难过,都从来不舍得让他疼的,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怎么会让他……如此痛苦……
明明就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这里距离鸢尾战区甚至不到三百星里,而他却一无所觉……
“滴滴滴——”
终端的提示音蓦然响起,打破了凝滞的寂静。诗因猛地抬起头来。
“少将!”扩音器中传出军雌激动到变调的声音,“我们发现了一个完整的逃生舱!里面的生命体征非常稳定,应该是幸存者!”
诗因的金眸骤然收缩,心脏在一瞬间几乎要冲破肋骨的束缚,疯狂的撞击声震得他的耳膜嗡嗡作响。
他张了张口,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声道:“快,带他……带他回母舰。我马上就到。”
穿梭艇急转掉头,操纵杆在诗因的手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宇宙星辰全都变成了模糊的光影,在窗外飞掠而过。
诗因紧紧盯着前方,心跳快得不像样子。
是伊洛恩吧?这次一定是伊洛恩。
他知道伊洛恩不会死的。他就知道!
等这次见面之后,他绝对……绝对再也不会让伊洛恩离开他的视线了……他一定……
军靴在地板上踏得咚咚作响,士兵们纷纷惊呼退避,诗因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就连军纪也顾不上了,翅膀在身后狂震,几乎是连跑带飞,狂奔着冲进了医疗室。
“少将!”军医们发出惊呼。
他们围在开启的逃生舱旁边,见到诗因突然出现,一时间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不需要他们再做解释,诗因已经看到了逃生舱里面的幸存者——那是一个长着黄色头发的雌虫。
他冷着脸上前,推开挡路的医疗仪器,一把拽住那头碍眼的黄毛。昏迷的雌虫被硬生生拽醒,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瞬间鼻涕眼泪流了满脸。
“不是假发。”诗因盯着他的表情,像是忽然卸了全身的力气,背后的虫翅慢慢垂落,“……不是啊。”
“少将,请您,您冷静一点……”旁边的军医壮着胆子劝了一句,见诗因面色阴晴不定,赶紧扳过黄毛的脸,问道,“这位先生,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位黑发的雄虫阁下?”
诗因听到这句话,也松开了手,金色的瞳孔死死盯着黄毛雌虫。
雌虫被他吓得瑟瑟发抖,拼命摇头:“没,没有,我从来没见过什么黑发雄虫。”
诗因周身的气场瞬间变得更加恐怖,喃喃:“……没见过?”
军医勉强挤出一丝职业微笑:“那个,少将……“
“没见过,”诗因却仿佛听不到其他的话语了,他只是喃喃念着这三个字,声音很轻,很温柔,“——那就是还活着,还没有出事,还可以找到。”
室内一片寂静。
“继续找。”诗因丢下这句话,便再次转身离开。
第二轮搜救,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舰队将搜救半径扩大了足足五倍,扫描仪不眠不休地扫过每一块漂浮的残骸,但是这一次,却一无所获。
诗因独自坐在穿梭艇的驾驶室里,面前是无边无际的茫茫虚空,导航系统早已关闭,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不在意。
如果找不到伊洛恩,那他待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没有区别。
“伊洛恩……”诗因用手捂着脸,喉咙里发出近乎梦呓一般的虚幻声音,“伊洛恩……”
他已经连续七十二小时没有合眼,当然,这种程度对他来说无关痛痒,可他的金眸却已经布满血丝,眼前总是闪过幻觉一般的重影,令他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界限。
诗因恍惚地想,他现在是不是也正处于一场噩梦当中,只要从梦里醒来,一切就都会恢复正常?
那他到底要怎样才能醒过来,到底要怎样才能再次见到伊洛恩?
“我想见你……”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大头贴,用指腹反复摩挲伊洛恩的笑容,然后将它贴在唇边,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对方的温度。
“你为什么不来见我呢……”
没有回答。他痛苦的祈求如同早晨时呵出的一片薄雾,在寒冷的空气中缓缓消散。
耳麦里忽然响起滋滋的电流声。
“主人。”沉寂多日的小美再次上线,这次却依然是不带感情的机械声调,“这里有个逻辑漏洞,我很想提醒你一下,但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合适,要不我还是不说了。”
诗因的声音沙哑:“我很好。”
“好的,那我就直说了。”小美干脆地道,“在质问阁下为什么不来见你的时候,麻烦你先反思一下自己的言行,因为是你先说不想看见他的。”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
反驳声戛然而止。诗因的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剩下的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什么时候?他什么时候说不想看见伊洛恩了?
两耳嗡嗡作响,他的眼前一片恍惚,似乎看见舷窗外浮现出了过去的幻影。在那碎片状的影像之中,他将红酒摔在地上,厉声喊道——
“不要跟过来。”
“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
诗因一瞬间如坠冰窟。
不,不不不,不是的!他不是这样想的!
那只是气话!是他口不择言的混账话!他说错了!
诗因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呜咽。他拼命抓挠着自己的脖颈,仿佛是想要扯出声带,把那句说错的话撕成粉碎,然后再好好将话重说一遍。
语气不对,声音不对,说的内容也不对。
错了,错了,全错了!
脖颈处很快浮起血痕,可是喉咙却哽住,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他又疯狂地抓扯自己的头发,梳理整齐的白发很快就变得乱七八糟,银白的发丝一根根落在地上。
伊洛恩不会信以为真吧?
巨大的恐惧突然攫住了诗因的心脏。他停下了动作,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呼吸停住了,像是快要窒息。
当时……当时伊洛恩是什么反应?
诗因死死地睁大眼睛,拼命回想。
他……想不起来……
因为他没有看见,他没有回头……
——他为什么没有回头?!
金眸迅速被血丝覆盖,又被雾气笼罩,变得模糊不清。诗因将头重重地磕在控制台上,浑身泄力一般,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是我错了,是我罪该万死。你不要这样,不要丢下我……
“主人,你还好吗?”小美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点真情实感的担心。
过了很久,诗因才缓慢地抬起眼,长发凌乱,泪流满面。
“我不好。”他哽咽着说,“……再也不会好了。”
小美沉默了一会,忽然叹了口气:“虽然你有点自作自受,但是阁下不会想看到你变成这样的。”
操作台的指示灯亮起金色的光。小美说:“驾驶权限我先接手了。主人,你现在情绪很不稳定,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诗因浑浑噩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了母舰,又是怎么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的。身边有很多的军雌来来去去,似乎还有一些军医,说话的声音汇聚成潮水,在他耳边涨落,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