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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因!”伊洛恩急忙追在后面。
“不要跟过来。”诗因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
伊洛恩被他这句话给吼住了,他踟蹰地站在门厅处,不敢再向前走,只有眼泪夺眶而出:“诗因……”
然而诗因没有因为这声颤抖的呼唤而停留,甚至没有回头再说一句话,他愤怒地大步离开,一脚踢开花园的栅栏,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那背影如此决绝,就像是真的再也不想看见伊洛恩一样。
诗因手腕上的终端疯狂震动,小美的尖锐爆鸣几乎要突破静音的限制。
一通和代码与控制权的殊死搏斗后,小美总算成功发出了声音,在诗因的耳边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哀嚎:“啊啊啊主人你到底在干什么啊啊啊!!!”
它辛辛苦苦准备的的烛光晚餐!泡泡浴!床上四件套!全泡汤了啊啊啊!
小美的机械音字字泣血:“主人你回头啊,你回头看看啊!阁下他一直在看着你,他都要哭了——他真的哭了!你到底怎么忍心的啊?!”
诗因却步伐平稳,他目视前方,冷酷无情地说:“那就正好让他长长记性,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诗因又不能时时刻刻都守在他的身边盯着他,这件事要是轻轻揭过,以后一定会发生不可挽回的后果。
更何况,再怎样严密而滴水不漏的保护,也防不住伊洛恩自己伤害自己。
要是伊洛恩连不再乱救其他虫族的口头承诺都做不到,那就让他难过,让他痛苦,让他害怕,怕得刻骨铭心,从此再也不敢做这样的事。
小美哭得好大声:“不要啊主人,求求你别这样,不要拿阁下对你的感情来惩罚他啊!”
诗因却发出一声冷笑:“他对我有什么感情?他不是对谁都一样吗。”
小美绝望道:“主人,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真的你快回去吧,稍微吓唬吓唬阁下就够了……你明天又要回军部了,要是一声不吭地走掉那么多天,阁下真的会很难过很害怕的——”
诗因被他吵得心烦意乱:“闭嘴,不用等到明天,我现在就去军部,立刻带队出发!”
“主人你别——”
小美的声音戛然而止,这回不仅是被关闭了语音功能,而是彻底被停机了。
寂静的夜晚,空旷的街道,只有晚风吹着他单薄的衣服,猎猎作响。
诗因闭了闭眼,抛下一切软弱的、想要回转的念头,狠下心来,拦下一辆悬浮出租车,扬长而去。
伊洛恩孤零零地站在寂静的大门前。
被眼泪模糊的视野中,只有长长的白发在夜风中扬起又落下,最终融入浓重的夜色,连一片影子也没有留给他。
伊洛恩望着诗因离开的方向,像一块风干的石头,很久都没有移动。
直到夜晚的寒意如约而至,露水濡湿了他的衬衫,他才发现自己冻得发麻,连忙抱着自己发抖的双臂,踉跄着退回别墅内,呼出一口颤抖的气。
屋内的一切陈设都是陌生的,头顶的灯光华丽而冰凉,金色的家具富丽堂皇,却毫无温度。这是诗因的居所,只要诗因不在,这里就不是他的家。
可是诗因还会回来吗?
伊洛恩迟缓地移动脚步,踩着满地狼籍,重新坐回桌前。碎玻璃嵌入拖鞋底,随着移动而刮擦地板,划出浅浅的伤痕,他却浑然不觉。
他呆滞地看着桌上干涸的殷红酒渍,两只精美的瓷盘,还有里面早已冷透的肉排。
明明刚开始吃饭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伊洛恩呆坐了半天,然后低下头,机械地拿起叉子,将肉塞进口中。
食物是珍贵的,他不能浪费。
他一点一点,缓慢而艰难地咽下了自己盘子里的肉排。肚子被冷却的油脂撑得难受,但他还是端起了诗因剩下的那一份,也一起吃掉了。
吧嗒,吧嗒。透明的液体落在空白的盘子上。
伊洛恩努力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喉咙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怎么也咽不下去。
诗因身体的温度好像还停留在他的怀里,他的嘴唇上好像还沾着红酒的味道,那些温度和气味,都是上好的佐料,明明可以让浪漫的气氛发酵,并且导向更加甜蜜而温存的深夜。
本来都好好的,为什么现在却空空如也。
他到底为什么会搞砸了呢?
心形的蜡烛几乎快要烧完了,蜡泪滚滚而落,原先精美的形状不再,只剩下一团奇形怪状又丑陋的东西。
脆弱的肠胃发出超载的悲鸣,无论如何也消化不了这样过量的食物。吃下去的东西好像全都变成了石头,冷冰冰,沉甸甸,把他的灵魂拖入深海。
巫师的障眼法消失了,所有事物回归它们的本来面目,沙石草籽腐烂枝叶,成为和伊洛恩门当户对的东西。
伊洛恩扶着墙壁,艰难地找到了卫生间,趴在智能马桶前,痛苦地呕吐。
……这也太难看了。他怎么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
要是诗因看到,岂不是要更加生气?又要骂他,不自量力。
伊洛恩吐得浑身虚脱,头脑昏沉,他想要打开水龙头,把自己清理得像样一点,可是却怎么也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都带上了重影,并且泛起洁白的炫光。
他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却还总想着要去帮助别人……到头来,根本谁都救不了,而且,还会因为那些愚蠢又没有自知之明的举动……失去所有的一切。
手指颤抖着握住了把手,水龙头终于被打开了,哗哗的水声在空旷的浴室内回荡。伊洛恩闭上眼睛,任凭头顶的花洒浇下凉水,把他淋得浑身湿透。
诗因说的没错,他是个没用的大傻子。
第64章
半昏半醒间, 伊洛恩又开始做梦。
他梦见了自己死去的时候。
末日的环境严酷,仅靠个人的单打独斗实在难以为继。他从离开基地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果不其然, 他确实断断续续地差点死去很多次。
他麻木地前进, 步履蹒跚, 嘴唇干裂, 衣服与毛发中蓄满了干燥粗粝的沙砾, 使他的皮肤如同脚下的土地一般寸寸开裂。
肠胃已经饥饿到失去了知觉,双脚只是机械的向前移动, 上一次饮水进食是三天之前, 他很快就要走不动了。
梦里黄沙漫天,一阵风刮过,一具成年男性的躯体倒下了,倒下时也只是扬起了一点尘土, 沉默的土地冷眼旁观, 对于大地来说,他的倒下和一块石头、一根断木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位名叫易水恒的人类躺在滚烫而粗砺的沙地上, 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了。
也好, 他空空如也的来,走了一段碌碌无为的路,然后两手空空的离开,毫不拖泥带水, 倒也与这个世界两不相欠。本就无牵无挂,又何必苦苦挣扎呢。
他合上双眼,放任最后的求生欲沉入深海,静静地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可是垂死之际, 人世的喧嚣复又将他笼罩。
“这里怎么躺了个人?”
“还活着吗?”
“还有气……我们带他回去吧……”
半梦半醒间,香甜的流食进入口腔,易水恒本能地吞咽。湿润的毛巾轻轻擦着他的脸,帮他卸下这一路的风霜。
他睁开眼,入目是跃动的橘色篝火。昏暗的山洞里围坐着一圈陌生人,耳边有拍掌和歌声,还有嘻嘻哈哈说笑的声音。
是久违的,人间烟火的声音。
“哥哥,那个人醒了!”
“让我看看,还真是!哎哎,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野地里啊?你的同伴抛弃你了吗?”
“你的胡子好长啊,你是老爷爷吗?”
“去去去都一边去,别打扰病人休息,又是脱水又是发烧,他能不能撑过今晚都说不准,可别被你们又折腾坏了。”
易水恒艰难地转动脖子,看向驱赶小孩的那位妇女。她身材结实,穿着朴素,满身的利落干劲,见他看过来,冲他扬了扬眉毛。
“怎么样小哥,感觉还好吗?”
易水恒缓慢地点了点头。
“那就赶紧好起来。”妇女重新给他换了条湿毛巾,拍拍他的肩膀,“我们正是缺劳动力的时候!可不是留你在这白吃饭的,你要给我们干活抵债!”
旁边又传来小孩们嘻嘻哈哈的笑声,快乐得像一群麻雀。
是这些人救了他。
谢谢……易水恒嘴唇蠕动,却没能发出声音,只引起一阵低低的呛咳。
这里的条件虽然简陋,但是气氛却活泼热烈,如同一个世外桃源,好像绝境和危险全都不存在一样。
想必是独立于官方基地之外的民间聚落,这种聚落普遍规模较小,仅仅由几个关系亲近的家庭或者家族组成,隐匿在野地之中,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由亲密关系组成的聚落普遍排外,易水恒在路上不是没有见过其他的聚落,却是头一回遇到这样善良的人。
他得救了。
一觉醒来,旭日东升。
易水恒稍稍恢复了一些力气,他撑起疲软的身体,接过一名老者递来的碗,喝了半碗稀粥,然后跟在昨晚的妇女身边,帮她一起打理后勤。
天下没有白吃的食物,他不能欠别人太多,还是早点干活抵债比较好。
当然,他对目前的身体状况也有自知之明。想要外出狩猎,肯定是做不到的,身为一个刚从死亡线上爬回来的病号,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两天顶多也只能打打杂。所以他很有分寸,吃午饭的时候自觉躲到一边睡觉,只在需要干活的时候才沉默的出现,搬运晾晒,缝补衣裳。
昨晚那位妇人看在眼里,倒也没有说什么,仍是平常地和他聊天说话,问候他的身体,询问他的来历。
他一一回答,然后得到了一杯温热的糖水。
“看你这胡子拉碴的样子,还以为你起码四十多岁了。”妇人又好气又好笑,“你还是对自己好一点吧。”
他唯唯地点头,被妇人用毛巾轻轻掸了一下脸。
“毛巾送你了,有空去洗一洗。”
易水恒继续点头,他收下毛巾,折了两折,小心地贴身收好。
他一向家务熟练,针线也灵活,很快就融入了集体。太阳落山时,外出的青壮年队伍陆陆续续回来了,他们打了一头体型硕大的野牛回来,堪称大丰收,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喜庆得仿佛过年。
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块烤肉,还有一小碗暖乎乎的肉汤。易水恒和他们一起坐在篝火边,默默地进食。丰盛的食物填满了空虚的身体,久违的饱腹感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和温暖。
他好像终于找到了可以停泊的港湾。
吃饱喝足,易水恒折叠衣物,用手掌抚平上面的褶皱,眼前又浮现出许多人的眼睛。妇人布满皱纹的眼睛,孩子们明亮的眼睛,猎人们骄傲的眼睛。
那些温柔又光芒熠熠的眸子,仿佛会说话似的,与他对视的时候,就像朝他递来了一只无形的手。只要他抓住这只手,他就仿佛从此可以获得归宿。
当天晚上,山洞中燃起了大火。
谁也没料到捕回来的那头野牛竟然有毒,亦或是本身就是一个诱人的陷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半夜三更,正当大家都困倦而疏于防备时,这处隐蔽的居所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突袭。
偷袭的队伍有备而来,死死守住了山洞的出口,来了个瓮中捉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