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溃烂的皮肤近距离出现在眼前,实在是相当有冲击力。
姬安却是面不改色,还好奇似地仔细打量片刻:“这脸上的伤,想必疼得很厉害吧。日日夜夜,不停不断。”
彭€€胸膛起伏好几下,才挤出话:“陛下不怕?”
姬安轻笑出声:“怕?朕倒觉得,你现在这模样,比当初进宫之时更顺眼。”
一边说,他一边用鞭子拍拍彭€€那半边烂脸。
彭€€痛得不断抽气,全身都克制不住地发抖。
姬安盯着他的眼睛:“你知道吗,本来你这脸是可以养好的,大理寺给你用的药并不差。”
彭€€似乎从这话中听出了什么,瞳孔微微震颤。
姬安扬高唇角,缓缓续道:“但你勾引大司马,朕就让人换了药。”
彭€€张开嘴,却是一时发不出声。嘴巴开合几下,才吐出一个:“你……”
姬安退后一步,欣赏似地看着他这模样:“不用这么吃惊吧,刚才你不就已经看出了朕与大司马的关系。”
彭€€抖着唇,再次震惊得不知该说什么。
姬安:“朕会的,可不只是换换药。上回他们给你试过,听着自己体内的血一滴一滴流出,感受如何?你可是头一个用上的,的确荣幸。”
彭€€被唤醒那一次的记忆,在安静的黑暗当中清晰地听着自己的血滴落,就如同感受到生命在随着血一点点流失。
如此恐怖的刑,竟然是这个年轻的天子想出来的?!
姬安:“不过,那种死法没什么痛苦,可太便宜你了。也是你怕死,当时要是一咬牙干脆死掉,就不用现在来受更多的苦。朕以为换了药之后,你不出一个月就会死,没想到还挺能赖活的,半年了都没死成。
“当初方怀静和张€€还说你受不住刑,但依朕看,你很有潜力啊。你听说过€€迟之刑吗……看这表情,应该知道,朕也很有兴趣。你放心,高祖皇帝仁慈,已废除€€迟与车裂,所以朕给你试个别的。
“从现在到秋分,还有三个多月,一百多日。就一日片一刀,薄薄的一片肉,比大司马那一鞭子轻多了。而且这回,朕给你用上好的药,绝对让你撑到行刑之时。对了,那肉也别浪费,每日煮了给你加餐。自你身上来,你再吃回去,朕好心吧。”
姬安面带微笑,声音温和。
然而,在彭€€的眼中、耳里,面前这清雅俊逸的君王,却与恶鬼无异。
姬安看着他额冒冷汗、肌肉轻颤的模样,颇为诧异地问:“怎么,你在那贼匪窝里待了好几年,居然没有吃过人肉啊。”
彭€€喉结滚动,发出一声干呕。
姬安嫌弃地退后两步:“没关系,这回你可以尽情尝一尝。你也才二十六岁而已,肉不算老。等你哪天想通了,不想再吃肉,朕再来听你说故事。”
说完,将鞭子随手扔开,转身向门走去。
刚走出两步,姬安就听见彭€€虚弱的模糊声音:“我说……我说……给我药……治脸……”
姬安半回身看他:“现在可治不好了。不过,少疼点还是行的,就看你能不能让朕听得开心。”
彭€€像是精气神全被抽走,喘着气问:“陛下……想先听什么……”
姬安走回来:“上官家的事,你如何得知。”
彭€€:“草民以前……”
姬安打断道:“朕要听实话。”
彭€€微微抬头,对上姬安的眼睛,心头就是一震。
那双眼,彷佛能完全看穿自己。
彭€€语塞片刻,终于改口道:“我……昨日做了一个梦……”
第141章 做梦
彭€€做了一个让他倍感真实的梦。
在那梦里,他跟着石金吉来到京城之后,并没有被石金吉怂恿进宫勾引姬安。甚至石金吉都没对他提过天子,反而偶尔会提到大司马如何,他也由此知道大司马权倾朝野。
彭€€自然是没有见过大司马上官钧,除了石金吉口中那只言片语,他对上官钧的唯一真实认知,就是他跑去见识过大司马府的大门。他倒是试图“偶遇”上官钧,但完全没有机会。
有一日,彭€€在城门附近碰到一个人问路。那人自称来自明嘉县,说是到大司马府上寻亲。彭€€看那人颇有几分风流倜傥,就亲自带人去了大司马府。不过,那人凭着信物进了门,他却只得到一点赏钱。
又过不久,京中出现上官家认亲的传言。彭€€向石金吉打听,才知道原来那天他领去的人,是上官钧流落在外的庶兄,现在那人已经认祖归宗。
这件事在京中引起好一阵热议。即使不说权力,上官家那么厚的家资,哪怕分得十之一二,也足够享一辈子荣华富贵。何况又是唯一的兄弟,大司马怎么都得照顾照顾。
那个新进上官家的上官厚,是个十足十的纨€€,彭€€很快就听说了他在京中各种一掷千金的壕气之举。彭€€回想起那天见到的人,禁不住心思活络€€€€搭不上大司马,能搭上上官厚,也比石金吉强得多。
彭€€于是积极创造机会,经过几个月的努力,终于成功地被上官厚收进他住的上官家别院里。上官厚的后院虽然男女都有,不过彭€€凭藉自身相貌和“本事”,还颇得上官厚的宠,过得比先前更惬意。
可惜,哪怕再真实,这终究只是黄粱一梦。
姬安听彭€€断断续续地讲,一开始还犹豫他这个梦和上官钧的“上一世”有没有关系,但越听到后面,就越发肯定应该就是。
上官钧上一世曾认过一个兄长,后来必定是出了什么事,让他发现那人是假冒的。如今才能如此肯定彭€€的话没有价值,上官家就是只有他一个人。
姬安斜倚着椅子扶手,听完彭€€的讲述,先是给了个正常的反应€€€€露出嘲讽的笑容:“你仅凭一个梦,就敢拿来和朕与大司马提条件?”
彭€€:“我……草民已是死罪难逃,便想死马当成活马医……草民的梦非常清晰,现在都还能记起那个上官厚的长相,和他拿出的上官家令牌的模样。草民就想,或许能搏出一线生机……”
姬安再露出点像是被故事吸引的模样:“倒是能当个打发时间的故事听听。后来呢?”
彭€€:“后来草民就醒了。”
姬安轻声一笑:“彭€€,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朕要听实话。”
彭€€极快地抬了下眼,和姬安的目光有刹那的接触,又飞快地避开,嘴里牙齿不自觉地打架好几下。
最终,他还是熬不过姬安那眼神的压力,抖着唇继续说:“后来……感觉好像是过了两三年,大司马府突然有人来到别院中,说上官厚是冒认之人,已被大司马驱逐出京,我等也被赶走。
“上官厚后院人多,草民为了今后的生计,这两三年一直攒着钱。被赶出别院后,草民想着自己年纪也大了,再找人也难找,就带着钱去到江南一个小县城,在那里买了房子、田地和仆从养老。”
姬安再次嘲讽地道:“彭€€啊彭€€,你果然是胆子够大。不仅凭个梦就敢说,甚至都梦到那人是假冒的,也还敢说。”
彭€€涕泣道:“陛下恕罪……草民只是想寻条活路……”
姬安继续问:“再后来呢。”
彭€€:“一直是那样,再后来草民就真醒了。醒来之前好像是……刚过完七十寿辰……”
姬安心下啧一声€€€€就这么个家夥,竟然还活到了七十,寿终正寝。
这故事听起来都是上官钧知道的线索,似乎没有多大价值。不过彭€€若是活到后头,大盛可能已经改朝换代,被常仁佑当了新皇帝。只是上官钧在旁边房间听着,姬安不好多问,只得先压下这心思。
姬安接着问:“来说说那透镜吧,是谁烧的。”
到了此时,彭€€已经放弃挣扎,老实招供道:“那块透镜,是草民以前向一个恩客讨的,只听那恩客说是烧制而成。陛下可派人去寻他问,想来该能把人找出来。”
随后就说了个地名和人名。
姬安:“你先前说过的,那个紫霞寨的军师,又是谁。”
彭€€:“没那个人……是草民为了活命,瞎编的……”
姬安不由得心道€€€€还真没料错他!
接着姬安又让彭€€讲了讲当初在紫霞寨中的情形,也就没再有什么好问。
姬安起身道:“故事勉强能入耳,朕就发一回善心,让大理寺把药换回来。”
彭€€讲得口干舌燥,本就虚弱的声音此时已是哑得不成声:“谢……陛下隆恩……”
姬安走出几步,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回身对他说:“若是再梦到什么有趣之事,报给张少卿。如果能让朕满意,便赏你一顿肉吃。”
彭€€顿时整个人一颤。
姬安笑道:“别怕,我是说猪肉。做了那么个美梦,牢里的饭更难以下咽了吧。要想改善,你就多寻思寻思你的梦。”
说完,这回便真的离开了审问室。
*
姬安出到院中,片刻后上官钧也从隔壁房里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急着说什么。
姬安对张€€道:“给彭€€换个干净的牢房。还有,一会儿我让人送伤药过来,你安排个人专门给他上药,上药前要净好手。”
张€€一一应是,将姬安和上官钧送出大理寺。
大理寺内可能是阴气重,姬安在里面还没感觉,出来上了马车反倒觉得热了,拿起扇子€€风,还去提水壶。
不过上官钧快他一步,提起桌上水壶倒好水:“陛下方才也说了不少话,喝水解解渴。”
姬安咕噜噜地灌了两杯凉水,才觉得舒畅了,放下杯对上官钧眨眨眼:“二郎刚才可有被我吓到?”
上官钧回视他:“陛下何时吓人了,我怎么没听见。”
姬安闷声笑笑:“彭€€可是被吓得不轻呢。”
上官钧平静地道:“那是他不知陛下有多心善。陛下不仅没换过他的药,甚至那个流血之刑,也只是用水滴吓唬人。”
姬安轻轻咂下舌,失笑摇头:“方怀静还真是你亲信,什么都和你说。”
上官钧跟着微微一笑:“这倒是陛下误会他了。是我交待他,有关彭€€的所有事都要报给我。至于其他的,他并未特意与我说过。”
但,说完这句又重新沉下脸:“那个彭€€,果然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
姬安暗暗看他一眼,再靠到软枕上,状似随意地接话:“不过,他那个梦倒是听著有点意思。我看那些志怪书里,民间也有不少做怪梦的传说,有些后来有人去求证,竟然发现是真的。”
上官钧冷声道:“彭€€梦到自己在江南小县城养老,这就不可能是真的了。”
姬安:“也有可能半真半假呢。他说的那个明嘉来的人,你有没有头绪,要不要让人去查查。”
上官钧却说:“不用查。先父婚前的确在明嘉县待过一段时日,在那里交有一位好友,曾给好友留下家中令牌,让他有困难时可进京来寻。那人想必就是以此令牌为信物,假充我兄长。”
姬安一听便知,这应该是上官钧上一世里查到的真相。不过他装作不知,就顺势问:“只凭一块令牌就能冒充?”
上官钧垂眼,再次提壶倒水,一边说:“我最近让黄义整理一些旧物,才翻到先父的一本手札,上面记了此事。还说,他与那位好友长得有几分相似,两人因此相识,进而投缘。只是,知道这事的家中老仆都不在了,以前姑母也不曾提过。”
姬安点点头:“这么说来,彭€€那梦还真有点神奇啊,说不定真有那么个人?”
上官钧:“便是真有,我既已见到先父手札,又如何会被骗。陛下无须在意那个梦。”
姬安看他不欲多谈,也就不再说,还主动懊恼似地叹道:“我还答应彭€€,再有有趣的梦,我就赏他肉吃。他会不会为了吃肉,胡乱给我编故事。”
上官钧放下杯子,抬眼看向姬安,莞尔道:“陛下也说了,得是‘有趣的梦’才行。”
姬安:“也是,有没有趣是我说了算。不过他也没几个月活了,要真能编出点让我看得开心的故事,赏他一两顿肉倒也无所谓。”
上官钧:“陛下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