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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上官钧接话道:“清查隐田,摊丁入亩。你真是很大胆,可知这会动到多少人的利益。”
田守朴依旧笑着,声音平静:“下官只知,这对大盛有益,对陛下有益。或许会很艰难,但只要陛下与大司马下令,下官愿为驱使,必定竭尽全力。”
上官钧看他片刻,才微点下头。
姬安接回话头,温声道:“田卿勇气可嘉。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可继续完善那两项的细则,准你随时上书与我。待日后时机成熟,便能直接实施。”
田守朴眼中闪过一道光,低头道:“臣谨遵圣命。”
姬安:“就是有一事。这回礼部印卷子时,要将你卷中有关清查隐田和摊丁入亩的部分去掉。免得下面妄加惴测,与你也不利。所以,今晚你便宿在琼林苑,把你的殿试卷子重抄一份,过渡之处修补一下。”
田守朴自然听得出这是在保护自己,连忙恭敬应是:“谢陛下护佑。”
姬安继续问:“返京之后,你有何打算。”
新科进士都有一个月的回乡探亲假。返京之后,需在翰林院接受三个月的短期培训,一甲三人亦不例外。再之后,就是等待吏部派官,二甲三甲进士通常还会到各部门自荐求职,同时准备考年底的定品。
姬安现在这一问,就是在问田守朴可有想去的部门。
田守朴也的确想过这事,此时不假思索地回道:“李先生离京前曾对臣说,若臣能考中,想收臣进农学署。臣也有此想法。”
姬安点点头,却说:“他也和我说了,可我不太舍得把你给他。”
田守朴一愣。
姬安:“李卿可曾和你提过,河关要种植新稻种。”
田守朴:“臣听李先生说了。”
姬安:“今年先在河关试种,只要收成好,明年我就会在江南一带同时推广新稻种,和一种用于织布的作物。除此之外,还有三种新粮,会在西南与岭南择地推广。所以会试之时我出了一道推广题。”
田守朴认真听着,点点头。这事他也有过猜测。
姬安:“你对推广的想法颇为成熟,所以我想外放你任知县,配合农学署行事。你可有想去之处。”
田守朴先表态:“陛下需要臣去何处,臣都乐意,必当尽力。”
说完顿了顿,又说:“臣的家乡沧阴县便在江南,若是沧阴合适,臣想为父老乡亲出份力。”
姬安笑道:“好,我会考虑你的想法。不过,派官该是年底的事,过完年才去上任。中间还有四个多月的空档期,这段时间你倒是可以先到农学署去熟悉熟悉。”
田守朴跟着一笑,应了是。见姬安一时没往下说,又试探地问:“不知陛下刚才说的,三种新粮和织布的作物是什么,臣可有幸先见一见?”
姬安:“三种新粮全在皇庄下了种,现在你只能见着苗了。至于织布的那个嘛,你可曾见过白叠布或是吉贝布。”
田守朴:“白叠布臣只见过成布,吉贝倒是见过植株。两种都是好布,细腻柔软不伤肤。”
姬安:“那便好说了,就是和那两样类似的改良植株。用来纺线的花朵蓬松如絮,状似丝绵。还可用来絮冬衣冬被,保暖与丝绵无异。所以我给起了个新名字,叫‘棉花’。因是植株,‘棉’字就用木边替代丝绵之绵的丝旁。”
田守朴听得神往:“‘棉花’……好名字啊!若能推广开,种地采花总比养蚕制茧产量大。单说能絮上温暖的冬衣冬被,冬天就能好熬得多。”
只要有这一处好,就容易打动百姓种植。收的棉花多了,絮完衣被自然会尝试织布,也就能再发现棉布的好。
姬安接道:“棉籽还能榨油。虽说出油率只有一二成,但哪怕量少不易卖,自家也能用得上。总之,棉花那东西尽管伺候起来麻烦些,可用处不少。”
田守朴笑道:“越是好东西越得如此。只要能有好收成,实实在在改善生活,百姓们不怕伺候,还怕没得伺候。”
姬安:“棉花就是占好田,所以得跟高产稻种一起推广,不然百姓不敢种。另外那三种新粮倒是不占好田,也都是高产的。等李卿从河关回来,他肯定会跟进那三样和棉花,你到时可跟着他。”
田守朴连连应是:“臣迫不及待呀。”
两人聊得兴起,一时就有些刹不住。
还是上官钧插话道:“陛下,差不多该过去宴席那边了。”
田守朴连忙起身:“大司马说的是。那臣先告退……”
姬安打断道:“不用,你跟我们一同过去就好。”
说完,他和上官钧站起身,带着田守朴去开宴之处。
现在四月中旬,晚风没多凉,宴会便设在一处宽敞的院子中。除了原本的石灯笼,院里还挂上许多灯笼,一片明亮。
姬安到时,席间的气氛已经十分热烈。乐伎们奏着欢快的夜宴曲,欢歌笑语不断,空中都彷佛飘浮着隐隐的酒香。
随着郑永提声喊出的“圣上与大司马到€€€€”,丝竹声方才一停,所有人连忙起身恭迎。
姬安和上官钧走到上首入座,又示意众人都坐。
姬安先讲了几句场面话,让一众传话内侍大声传出去。随后,对郑永使个眼色。
不一会儿,就有六名内侍捧着东西站成一排。三人手中捧着装香皂的匣子,匣中是一套三款香皂。另三人手中托盘上是一只小罐,旁边的碟子里盛的大概就是罐里的东西。
姬安笑道:“朕给朕的天子门生们准备了个余兴活动。这里是三套香皂,和三罐白糖。”
随着他的话,那六名捧东西的内侍开始散开绕场游走,让宴会中的众人都能看清香皂和白糖。
姬安:“就以香皂和白糖为题作诗,一个时辰为限。由朕与诸位爱卿共同评诗,两题下最好的三首分别奖励香皂和白糖。”
即兴作诗,甚至联诗,都是文人集会的常规活动,更别说现在还是琼林宴。待听清内侍们的传话后,席间许多新科进士都兴致盎然,问伺候的人要来纸笔,开始思索佳句。
而且,香皂的价在京中已经传遍,奖品中的一套香皂就是三十两银子。那么,可以合理猜测到,那一小罐白糖估计也相差不大。最主要的还是难得,若能拿到,简直大大涨脸。
连会试考官中都有人按捺不住。
就有人上前问姬安:“陛下,臣看那白糖实在漂亮,勾出了臣的诗瘾。不知可否让臣也做一首。”
姬安笑着一挥手:“诸位爱卿也尽可写来。虽不参与比诗,但若能让朕喜欢,也赏一罐白糖。”
那人笑着谢了,回去席位间一说,顿时就有不少考官都跃跃欲试。
姬安宣布完活动,便让乐伎再次奏乐,和上官钧一边吃菜一边听着歌说话,等着收一波拿去打广告的好诗。
*
姬安先前判卷子就忙了五晚,接着又花了两晚的时间处理堆积下的不紧要奏疏,也就是今晚才轻松下来。
加上和田守朴聊得开心,宴会上就贪杯了一些,走的时候还是上官钧扶上马车的。
姬安闭着眼睛挨在上官钧怀中,随着马车的摇晃轻微晃着,感觉极是舒服。
上官钧搂着他,低声说话:“陛下这么开心。”
姬安睁眼看看,又笑着闭上,抬手盖在上官钧手背上:“能选出一批合心意的人才,难道不该开心。而且,吏部的事还刚好在这个时候暴出来,一下空出那么多位子,正合适我做部署。”
上官钧:“陛下准备让田守朴回沧阴?”
姬安:“他心系家乡,就让他回家乡也好。毕竟熟悉情况,容易出政绩。之后就让他在江南辗转,多摸一摸江南的情况。待时机成熟,也就可以推行他提的那两样了。”
江南自来富庶,人口多,文风盛极,多士绅大族。光是清查隐田一项,就可预想到阻力有多大。只要先把江南梳理清楚,推行开摊丁入亩,朝野内外就能看清姬安的决心,其他地方再推行会更好办些。
姬安:“不过,像扶持贫农,打击民间高利贷,限制田地买卖,这些可以先一样样做起来。唉,以我大盛之辽阔,能用的人手还是少啊。”
当然,能用的也不只是这回的进士。先前那次选拔考官的试题,让姬安对京中官员也有了点数,总可以挑出来一批。但哪怕这样,依旧让他感觉人不够用。
上官钧不禁一笑:“陛下不用这么心急。你今年才二十一,还有很长的时间,总能把大盛治理成你希望的模样。”
姬安:“但愿吧。”
上官钧换了个话题:“先前我还以为,陛下会跟田守朴说沧阴蜂窝煤的事。”
沧阴没有蜂窝煤,这事两人就是从田守朴口中听来的。但姬安早已给所有煤场下令,都要生产蜂窝煤,且卖价要比原本的煤价略低。沧阴当然并不例外。
姬安当即就派了人去查看情况。去的人在沧阴暗查一番,才将消息报回来。
沧阴不是没有蜂窝煤,只是百姓见不到。别说百姓,就连田守朴这种不和当地士绅富户有深入交际的举子,都见不到。
沧阴的煤买卖,此前是由鲁华两家包下。鲁是姬含思生母家,华是他的陪读华知允家,两家都是沧阴最大的宗族。自鲁家随沧阴王倒了之后,现在就是华家独大。
按说,煤是朝廷的买卖,本和地方无关。但那里煤场的官吏既慑于当地大宗族之威,也贪钱财,两边就勾结在了一起。反正只要往朝廷交的钱够,明面上的账做得好,应付一下每年查账即可。
沧阴的实际煤价比朝廷定的价高了近一半。而蜂窝煤这样的好东西,更是被拿来专向富户卖高价。并且为了维持住价格,还特意压低了产量,所以根本轮不到底下的老百姓得见。
沧阴知县虽知道此事,但也对抗不了这种垄断,若是上报,又对自己政绩有损。因此,历任知县也都瞒下了这个事,甚至还帮着想法子在巡察御史到来时隐瞒。
姬安和上官钧接到回报之后,再派钦差去沧阴,专门处理这个事情。现在煤场已经被清理干净,华家也吃了一顿狠罚。
此时姬安听上官钧提起,就笑道:“事情都解决了,等他回到沧阴,见到蜂窝煤,自然也就会听到是怎么回事。”
上官钧:“我以为,陛下会问问,若他在沧阴知县位上遇着这种事,会如何处理。”
姬安:“问他他也只能说上报,知县又管不到朝廷的买卖上。倒是该把政绩考核规范一下,下面才有底气上报这种事。不过,这种事肯定不是孤例,还是得加强暗访。
“以及进一步放松管制,让人员流动起来。只要人流动起来了,钱和消息也就流动起来了。不然啊,暗访都访不了,外地人一出现就会被盯死。”
大概是喝了不少酒的关系,姬安说话比平日里要更加直白、更加犀利。同时也表明,他在上官钧面前更加地不设防。
上官钧难得见姬安如此,哪怕讨论的不是什么好事,却也听得心中欢喜:“我还以为陛下醉了,原来还挺清醒。”
姬安再次睁眼看看他,似有深意地笑笑,不过没说什么。
上官钧继续道:“陛下刚才说到缺人,我想起来,图国今年的赁资已经送出。待齐万生回到京中,不如陛下就将他留下。图国那边大势已定,他在其中也立了功,足以升迁。”
姬安顺着这话想想:“好像也是。孙氏新掌权,这两年肯定着重于收紧权力,想来不会起什么事端。的确没必要留万生在那边闲着,就是,你觉得他换到哪个位子合适?”
上官钧:“这个还是陛下考虑吧,我只考虑一下如何安排师晟就好。”
想到那对感情好的小情侣,姬安不由得一笑:“那等万生回来,我和他谈一谈。”
两人一路低声聊着天,直到马车停下。
洪大福在外禀道:“陛下、大司马,到立政殿了。”
上官钧扬声:“开门。”
车门打开,上官钧先下了车,再扶下姬安。
两人一边慢慢走进殿,上官钧一边问:“热水可备好。”
河清在旁禀道:“厨房一直备着,立刻便可用。”
姬安抬眼瞥一下上官钧,笑道:“二郎今晚是想用浴桶,还是用浴池。”
上官钧垂眼看他:“陛下脚步都不稳,我岂敢让你独自泡浴桶。”
河清听得这句准话,退下去带人准备。
没一会儿,两人就一同进了浴池里。
姬安靠坐在池边,舒服地一叹。他喝得微醺,这时再被微烫的水包裹,整个人就有些昏昏然。
上官钧在旁洗净了自己,才过来挨着姬安坐下,轻唤:“陛下?”
姬安微微睁眼,冲他一笑:“二郎可还有力气伺候我。”
上官钧在姬安额侧一吻:“那是自然。”
在帮姬安洗澡这事上,上官钧如今已是驾轻就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