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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命地接过碗，强迫自己又喝了大半碗。
等他终于放下勺子，顾€€这才走到他身边，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手就撩起了他的衬衫下摆。
"你€€€€"周竟下意识想躲，却被按住了手腕。
在那些暧昧的痕迹间，一道狰狞的疤痕格外刺目。
顾€€的指尖轻轻抚过那道疤，声音发紧："是他刺的？"
"嗯。"
"疼吗？"
"还好。"
顾€€的手指又移到他的眉骨，那里有一道细小的旧伤："这里呢？"
"这里是我自己。"
"疼吗？"
"还好。"周竟习惯性地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回答。
顾€€的眼神突然暗了下来："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什么？"周竟一脸茫然。
顾€€从口袋里掏出一板药片，放在桌上。
周竟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吃过药了。
他默默接过药片，心中也瞬间明白了，顾€€想必已经知道了自己镜像神经元综合症的病情了。
他决定此时乖乖听话，就着顾€€递来的温水老实吃药。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凝滞。周竟放下水杯，试探性地开口："可以治好的，我问过医生了。”
“嗯。”顾€€的回答又冷淡了一些。
周竟摸不准他在想什么，抬手咳了咳，继续说：“那晚点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家了？"
他可不想继续被顾€€绑在床上如此羞耻地混上几天几夜，他还得回公司开会。
但顾€€没有回应，只是深深地盯着他看。
"那个，我的衣服在哪里？"周竟又问，眼神有些不敢直视顾€€。
顾€€还是没有回答，周竟决定装傻充愣，他起身假装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他把碗拿到厨房，试图躲过顾€€赤裸裸的目光。
当他放下碗勺，拧开水龙头想洗一下手，却忘了顾€€家的水龙头会自动出热水。
滚烫的水流冲在皮肤上的瞬间，他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却硬是没出声。
等他默默关上水龙头，回身就看到了顾€€瞬间黑下来的脸。
他这才仿佛有了些意识，"啊，是有点疼。"他后知后觉地补了一句，语气敷衍得有些可笑。
顾€€眼里闪过各种各样的情绪。
紧接着，他大步走过来，一把拽住周竟的手腕，将他拉到水槽边。
水龙头的显示屏上赫然标着"100℃"，顾€€毫不犹豫地打开水龙头，没等周竟反应过来，就把他自己的手伸进了沸腾的水流中。
"顾€€！"周竟大惊失色，下意识过去拽他的手。但已经晚了，顾€€的掌心迅速红肿起来。
"你疯了吗？药在哪里？"周竟甩开他，转身就要去找药箱，却被顾€€猛地从背后紧紧搂住了。
"我很疼，周竟，"顾€€声音贴着他的耳畔响起，带着压抑的颤抖，"你感受到了吗？"
周竟直接僵在原地。
"说啊，你感受到了吗？"
一瞬间，周竟所有的伪装都被击得粉碎。
周竟显然已经明白了顾€€的用意€€€€他在用最极端的方式，逼他直面那些被自己刻意隐藏和压抑的感受。
"所以，你疼吗？回答我。"顾€€把头埋在他肩膀处，闷声道。
周竟张了张嘴，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奇怪的是，这么多年，每一次他对自己身上的伤都可以做到毫不在意，但这一次，却莫名对顾€€手上的烫伤心疼得要命。
顾€€把脸从他颈间微微抬起，温热的呼吸灼伤了周竟的耳朵。
"将心比心，告诉我，疼不疼？"
“说话啊？”顾€€收拢怀抱。
周竟低头看着箍住自己的那只红肿、比自己严重不少，已然起了水泡的手，终是忍不住转身紧紧回抱住顾€€，声音哽咽道："顾€€，我疼。"
两人抱得很紧，伤口贴着伤口，疼痛连着疼痛。
周竟能感觉到顾€€的心跳声仿若在他胸腔下跳动，一下一下，像无声的控诉。
"你一个人在家......"顾€€的声音突然哽住，"是不是也经常忘记吃药？"
周竟的鼻尖全是顾€€身上熟悉的味道。他想起那些被自己刻意遗忘的夜晚，空酒瓶倒在药盒旁边，白色药片散落一地。
"是不是还像从前那样，就着酒就吞下去？"
记忆中威士忌时常灼烧着喉咙，药片的苦味虽被酒精冲淡，但效果大打折扣。
周竟不自觉地蜷起手指，感受着丝丝缕缕的疼痛蔓延心房。
"是不是在赵子郁捅你那一刀时......"顾€€突然掐住他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留下淤青，"没有想过要活？"
每一个字都像钝刀，缓慢而精准地剜开他精心伪装的表象。
周竟把脸更深地埋进顾€€的肩窝，原来那些自暴自弃的伤口，那些满不在乎的疼痛，那些近乎自残的自救€€€€顾€€全都知晓，且感同身受。
这个认知让周竟浑身发抖，像是被当众剥光了所有伪装。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落在周竟颈间，顺着锁骨滑进衣领。
他猛地抬头，看见顾€€通红的眼眶里蓄满泪水。
"我好痛啊......周竟。"
这句话狠狠砸在周竟心上。
他突然明白，原来最疼的不是腹部的刀伤，不是眉间的割痕，更不是此时灼伤的手掌，而是看着眼前这个人为自己心碎时，那种铺天盖地的悔恨与无力感。
顾€€发狠般收紧手臂，几乎要把他勒进身体里。
“周竟...答应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好不好。”
周竟见过顾€€三次眼泪，一次溺于酒精，一次隐于黑暗，而这一次，这个霸道狠绝的男人在他面前卸下所有铠甲，让脆弱如刀锋般直抵他心口。
他抬手抚上顾€€的脸，望进他泛红的眼底。两人呼吸交错间，他抵着顾€€的额头，声音很轻却字字分明：
"我答应你，再也不会了。"
第93章 顾€€，我爱你。
两人互相给对方上药的样子好笑又可怜。
"别动！"周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眉头拧成了死结。
他自己的左手也好不到哪去，虎口处已经起了几个小水泡，但比起顾€€的要好很多。
“不行，我先给你涂。”顾€€用左手拧开药膏盖子，棉签在瓶口蹭了半天才蘸上一点，"左手给我。"
"明明你伤得更重。"他伸出自己没受伤的右手，想去拿顾€€手里的棉签，却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烫伤的部位。棉签掉在了地上。
两人面面相觑，突然同时笑出声来。
"我们这样真够蠢的。"周竟弯腰捡起棉签，随手扔进垃圾桶，又抽了根新的，“算了，一起吧，互相帮忙。"
场面顿时变得滑稽起来。顾€€别扭地用左手拿着棉签，周竟的右手也不甚灵活。
两人不得不调整姿势，最终变成顾€€坐在流理台上，周竟站在他双腿之间，两人的伤手别扭地交缠在一起，像在进行某种奇怪的仪式。
"疼就说。"周竟的声音比手上的动作还要轻。
他低着头，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鼻尖几乎要碰到顾€€的手背。
顾€€看着他的发旋，突然想起那年的除夕夜。
只不过现在两人位置调换，那时还隔着投资与被投资的一层纱，而现在却只剩下彼此赤裸裸的真心。
药上到一半，顾€€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周竟余光瞥见屏幕上［洛闻］两个字，手上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顾€€假装没注意到，却任由电话响到自动挂断。
"你怎么不接电话？"周竟故作轻松地问。
顾€€把玩着药膏盖子："你让我接我就接。"
"接啊。"周竟扯出一个笑，"没事。"
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等他上完药后，电话又响了起来，顾€€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拿起手机走向阳台。
电话那头，洛闻其实是来关心他有没有找到周竟的事情。
两分钟就能说完的事，顾€€却故意拖了半小时。
透过玻璃门，他看见周竟坐在沙发上的背影€€€€挺得笔直，一动不动。
这场景莫名让顾€€想起Clara的话："他就像只被抛弃过的小动物，越是想要什么，越要装作不在乎。因为在他心里，在乎就意味着会再次失去。"
周竟始终没有回头，但顾€€注意到他手里的遥控器已经被无意识地切换了好几个频道。
"不问问我刚才和洛闻聊了什么？"顾€€走到沙发背后，俯身凑近周竟耳边说道。
周竟忍住了心里泛起的醋意，假装不经意地回："不感兴趣。"
"哦？"顾€€的手指从背后绕过他，玩着周竟穿着的、自己的衬衫扣子，"那当初是谁披着个破马甲，理直气壮地打听我和洛闻有没有和好？那时候为什么就敢问？"
周竟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