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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短信里的话，他都是真心的。只不过，他的逃跑计划被赵子郁识破了。他们两个都没有上那架飞机，赵子郁偷梁换柱把他提前带去了美国。走之前，他还给你妈妈留了一份礼物。"
"你是说那些食物？"
"对，那是赵子郁借由小周的名义留的。"
顾€€此时得知这个曾经在他心中幻想过无数次的答案后，胸口的疼痛感加重了。这些年他虽然知道周竟不可能会做出伤害妈妈的事情，但是心中始终有道声音在不断地提醒自己，妈妈的病是真实的。
即便后来在得知了林兮死亡真相过后，顾€€都没有怀疑过周竟和赵子郁的离开是出于恨而并非爱。
所以，他才会在周竟三年后再次出现时，那么冷漠的对待他。
"那他们去了美国之后呢？"顾€€太想知道真相了，声音带着一丝急迫。
"他们到了美国之后，周竟在那一年里一直计划着逃脱，但次次失败，次次被囚禁。终于有一天，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Clara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什么办法？"顾€€隐隐有了猜测，但不敢说出来。
"他终于明白，赵子郁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他，控制他，占有他。所以，就算是死，赵子郁也不会允许周竟死在别人手里。哪怕是周竟他自己。"
"所以......"
"所以，周竟在赵子郁面前假装病痛发作，想要自杀，却被赵子郁拦下。赵子郁说既然想死，那就一起好了。而周竟就是算准了这点，提前报了警，当场抓获了想要亲手了结他的赵子郁。"
顾€€心脏猛地收缩："你是说，他拿自己当赌注，赌赵子郁在警察来之前，一定会先杀了他？"
"是的。"
"那万一赌输了呢？"
"不知道。"Clara摇了摇头，有些茫然地看向窗外，"这是我后来多次想要打开他的心扉寻求答案，他却始终都没有告诉过我。连当时是何种场景，我都不知道。"
顾€€尽量平复心情："那......后来呢？"
"后来，警察赶来时，他就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但幸运的是救护车来得很及时，他被抢救成功，养了一年的伤才终于痊愈。"
顾€€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他的心理问题......"
"赵子郁在监狱里曾约他见最后一面，然后当着他的面自杀了。小周回来之后，身体虽然痊愈了，但精神却陷入了严重的颓丧期。我就是在那时认识的他，一直给他治病。但他坚持说自己没有生病，只是被失眠和梦魇困扰。可我知道，他其实已经病了很多年了。"
顾€€眼中的痛苦再也压抑不住，他有些艰难地问："那他......为什么会回来？"
"他说是因为放不下一个人。"Clara的声音放得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在刺痛顾€€的神经，"那个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却时常能在他睡着的时候让他舒展眉头的人。我试了很多次才问出那个名字。"
Clara盯着顾€€的眼睛："就是你€€€€顾€€。"
顾€€再也忍不住了，声音几度哽咽："那他为什么......"
话到此处，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问些什么。
是要问他为何隐瞒身份？还是要问他为何不早点告诉自己真相？可现在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他只觉得万分痛恨自己，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真相？为什么要对他说出伤人至极的话？为什么要让他彻底绝望，乃至消失不见。
他问自己，你现在满意了吗？对于一个生病的病人来说，他给予你的爱，难道还不够多吗？
一想到这些，顾€€就忍不住想给自己一巴掌。
而作为心理医生的Clara敏锐地感知到了顾€€的痛苦，她安抚道："我虽不知道他回来后是怎么追的你，但显然是失败了。面对感情，他其实很胆小，像个小动物，我猜这次他又缩回了自己的壳里了。但是顾€€，他既然选择了你，我相信他的眼光。"
"或许这一次，只有你能找到他了，也只有你能让他彻底恢复过来。他还需要你，所以你不能垮，既然他能因为你回来，相信他一定会因为你再次好起来。小周，就拜托给你了。"
Clara说完后长舒一口气，她站起身来，走到窗户处，把百叶窗拉了上去，阳光瞬间透进屋里。
她背对着顾€€低声喃喃："那些我没有问出答案的问题，也许都要靠你自己去寻找了。"
Clara说的对，顾€€忍住内心的痛苦，用手狠狠地搓了搓脸，深吸了一口气，也跟着站起身来。
"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他的。"这句话不仅是对Clara说的，也是对他自己。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暗自在心里发誓，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周竟逃走了。绝对。
第88章 再死一次又何妨？！
周竟坐在舷窗旁，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方，最终轻轻落下€€€€给关欣最新发布的雪山大片点了个赞。照片里她裹着艳红的冲锋衣，背后是冰川折射出的冷冽蓝光，配文写着"向死而生”。
关机后，他熬过了四小时的飞行，当手机再度亮起时，他刻意忽略了那些未接来电，已然站在雪线之上。
凛冽的寒风像刀子般刮过脸颊，登山镐凿进冰层的脆响惊飞了岩缝里的雪雀，氧气面罩上凝结的白霜被急促的喘息震碎。他抬头望向被云雾笼罩的山巅，忽然想起昨晚向导说的话。
"单人冲顶？你不要命了？"向导老张叼着烟，帐篷里的煤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帆布上，显得格外高大。
周竟低头整理着冰爪，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我查过资料，这个难度系数不是最高。再说，我有登山经验。"
"经验？"老张用冰镐敲了敲他鼓鼓囊囊的背包，发出沉闷的响声，"这可不是你当年爬的库拉岗日。那个顶多算个入门级，这座山去年就收走了三条人命。"老张吐出一口烟圈，"万一碰到突发情况，可没人救得了你。"
周竟没有立即回答。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顾€€朋友圈里那张日照金山的照片就跳了出来。如果没记错，从库拉岗日望过去，正好能看见这座念青唐古拉。
照片上那句配文写着：［如果和相爱的人一起登顶看日照金山，会得到神明的祝福和原谅吗？］
"有多危险？"周竟背上氧气瓶，状似随意地问道。
老张掐灭烟头，眼神突然变得严肃："要你命的危险。"他顿了顿，"去年有个德国登山家，经验比你丰富多了，结果在海拔6800米处遇到雪崩，连尸体都没找到。"
周竟系紧登山靴的鞋带，忽然轻笑一声："那神明会不会看在更危险的份上，原谅得更快一点？"
"什么东西？"老张没听清他的喃喃自语。
但周竟已经拎着装备出了帐篷。夜空中繁星点点，远处的雪山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肺部。
他想明天这个时候，他要么站在峰顶，要么......
没想到几个小时后，第一处冰壁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冰爪打滑的瞬间，他整个人悬在了半空中，全靠登山绳维系着生命。
这一瞬间他想起那年冰层倾泻而下时，顾€€义无反顾朝自己补过来的画面，此时没人能护着自己了，所以他必须冒着踩错一步，就得在冰川里当千年冻尸的决心，继续前进。
他把最后一块热巧克力灌进喉咙，甜腻的液体滑过食道，带来短暂的温暖。月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他眯起眼睛，看见远处有一队登山者正在缓慢移动，像一群黑色的蚂蚁。在这个高度，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看似很近，实则隔着无法逾越的深渊。
后面的路段还算顺利，他甚至开始怀疑老张是不是夸大其词了。然而就在他放松警惕的瞬间，登山绳突然崩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啪"的一声€€€€
与此同时，北京城的另一端，顾€€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他跑遍了周竟可能去的每一个地方，都没有找到人，他也不确定周竟有没有去万宁，但当他有了这个想法后，他还是第一时间通知陆骁让他继续去其他的地方找人，自己先飞一趟万宁。
等他到了后，把能想得到的地方都找了，可沙滩上只有潮汐来去的痕迹，却唯独没有周竟的身影。
陆骁那边也打来电话说没有任何消息，周竟的电话打不通，社交账号沉寂得像被封存了一样。就在他们开始商量要不要报警时，关欣的电话打了进来。
“顾导，”她的声音有些迟疑，“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线索……但周竟临走前那天晚上，点赞过我的朋友圈。”
顾€€猛地坐直了身体：“什么内容？”
“一组广告大片，”关欣顿了顿，“不久前有户外品牌找我拍广告，可能因为我曾经出演过《台风过境》里的’央金’一角，所以这次他们邀请我去雪山拍摄。”
顾€€立刻点进她的朋友圈€€€€前天晚上发的，九张图，皑皑雪山，冰川湖泊，关欣穿着冲锋衣站在雪地里，笑容明亮。而周竟的点赞，安静地躺在右下角。
“顾导……”关欣的声音轻了下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拍《台风过境》时，周竟曾经问过我在剧组的情况。”
“可那时候，我早就不在周行了。”关欣低声道，“所以……他问的，只可能是你。”
顾€€的呼吸微微一滞，他终于记起来了，当年他为何会在雪山遇见周竟，直到现在他都还以为只是个巧合，从来没有思考过周竟或许就是为他而来。
"关欣，"顾€€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把拍摄具体位置发给我。"
“好的。顾导。”
海拔六千米处，周竟的双腿像灌了铅，每迈一步都耗尽全力。断裂的登山绳垂在腰间，像一条死去的蛇。一个小时前，当绳索突然崩断时，他竟笑出了声€€€€果然如老张所说，这座山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轻视它的人。
他徒手扒住冰壁往上攀爬，指甲缝里渗出的鲜血在冰面上留下暗红的痕迹。暴风雪毫无预兆地降临，能见度瞬间降到不足五米。雪花拍打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刀片，GPS信号时断时续，他只能凭着本能前进，几次险些踩进隐蔽的冰裂缝。
"不能停......"周竟对自己说，嘴唇已经冻得发紫，停下来就意味着死亡。
他努力让缺氧的大脑回忆一些什么，但他能想到的除了顾€€还是顾€€，他想当年自己把那人扔在雪地里时，他有自己此时的绝望吗？
明知道自己在泰国已经替他挡了那块朝着脑袋砸下去的石头，但身体疼痛大可以用相互补刀来偿还，那自己欠下的情债呢？
欺骗他的人是自己，抛弃他的人是自己，回来后继续隐瞒身份甚至装瞎博取同情的人还是自己，这些都要拿什么去还呢？
顾€€那日的一句：“你拿死跟我开玩笑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在我对你心软，打算原谅你之后，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骗我的？你有想过对我很残忍吗？”
在如此庞大的愧疚之心下，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压抑，这份压抑促使他来到了这里，他对着神明发誓如果这次能登顶成功，他还有命下来，他就彻底放手。以后就躲的远远的，再也不出现了。
如果没命下来，就当作是偿还了吧。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又何妨？
顾€€的航班落地时，他在机场租了辆越野车，直奔目的地。到了后，他联系到了当地最大的向导团队，查到了线索。
"这个季节很少有游客，"向导多吉查看登山记录后说，"不过昨日凌晨确实有个汉族男子独自进山，登记的是一人，当时我就劝他找向导，被他拒绝了，所以印象深刻。"
顾€€的心沉了下去。一人登顶，即使是专业登山者也不会轻易尝试。周竟他到底想干嘛？再死一次吗？
顾€€立刻作出决定："我们必须马上出发。”
多吉拍拍他的肩膀："别急，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坐直升机先到5000米前进营地，然后从那里开始搜索。”
在日出前的最后三百米，周竟卸下了空荡荡的氧气瓶。肺部炸裂般的疼痛让视线逐渐模糊，恍惚间，他似乎看见顾€€穿着记忆里那件深蓝色羽绒服，正站在雪坡上朝他挥手。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海时，周竟终于瘫坐在了峰顶。金色的光芒流淌过他的冰爪，宛如藏传佛教为逝者镀上金箔的仪式。
他就这样静默地坐在雪山之巅，背影看上去既神圣又孤独。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等他想要闭上眼睛陷入昏睡的刹那，他感觉黑暗完全吞噬了眼前的金光。
极度的疲惫与缺氧让他产生了幻觉€€€€他似乎听见了积雪被踩踏的咯吱声，紧接着后方传来一声遥远却熟悉的怒吼："周竟，你他妈！"
在意识残存的最后一刻，他恍惚地想：原来神明真的会原谅贪心的殉道者€€€€比如偷来三年阳寿爬上雪山找死的疯子，比如踏着风雪赶上来骂人的混蛋。
第89章 周竟，这次换我说了算
周竟从医院醒来时，病房里只有医疗器械规律的滴答声。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细密的光斑，他盯着那些跳跃的光线看了很久，直到眼睛发酸。
床头的监护仪显示心率平稳，手背上还留着针头拔掉后的暗红血点。
"是幻觉吗......"他回忆起雪山最后听到的声音，醒来后却没有如愿见到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