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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慢慢收拢双臂：“当我知道你的过去时，我第一次为一个人感到心疼。当时我也犹豫过，怕自己对你只是同情和心软，但后来越深入接触，我越发现，我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对你动了心，我知道你还放不下那个叫赵子郁的人，我也不想主动去追问你们的过去。我只希望他能彻底成为你的过去，好吗？”
周竟没想到顾€€居然知道了赵子郁的存在，他有些微微诧异地看着顾€€。
顾€€接着说：“还记得当初我对你说的那句话吗？不念过去，不畏将来。所以，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周竟没想到顾€€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其实，他想他对顾€€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从最初的见色起意，到后来的好奇，再到一次次交心的过程中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和自己截然相反的乐观、温柔的气质所触动，又一次次因他的善意心软而着迷，他也在这个过程中一步步地确认了自己，确认自己原来还没有丢失为一个人动心的能力。
所以昨晚，顾€€对着自己毫无保留地说出“我喜欢你”的时候，他其实也有在内心小声地回应：“我想，我也是。”
至于为什么没有说出口，他想可能就像曾经热爱游泳的人，因为一次意外溺水，从此怕了水。
他渴望体验遨游的欢畅和被水包裹的安全感，但又怕自己力不从心，再次被水吞噬。
于是只能用脚尖一次次试探，靠近，缩回。再靠近，再缩回。边靠近，边远离。
直到被人牢牢地拽住，纠缠着与他共同沉溺，就像现在的顾€€。
他正犹豫要不要开口回应。电话声再次突兀地响起，他有些懊恼的笑了，他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勇气这种东西对胆小鬼来说，都是需要一点运气的。
周竟始终觉得自己好像每一次都少了那么一丝丝的运气。
他拿起手机准备查看微信时，却被顾€€抢先一步，夺走了。
顾€€举起手机，盯着他步步逼近：“手机和答案，只能选一个。”
周竟挑了挑眉，想了想，突然凑了过去，直接亲在了顾€€的嘴唇上，然后趁着他一个不注意，夺回了手机。
紧接着他凑近顾€€的耳边，对着他轻声挑衅：“两个，我都要。”
顾€€眼神一暗，没等他打开手机，便伸手扣住周竟的后脑勺，咬着他的唇，加深了这个吻，一直把周竟吻到缺氧才放开了他。
一吻结束，顾€€满怀期待地等着周竟回答，却见周竟率先打开了手机。
下一秒，周竟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顾€€马上察觉到了不对劲，凑过去拿走了他的手机。
只见屏幕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林兮死了。］
看到这四个字的周竟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林兮时，那天他们吃完饭，一起站在霓虹闪烁的街口，他按亮停在路边的车灯后，看了眼林兮，发现她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他轻描淡写地随口道：
“你去哪儿？要不要我送你？”
当时林兮的脚步一顿，周竟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见她微微侧过头轻飘飘的地了一句：
“不用了...不顺路的。”
周竟就那样看着她，一步一步地在自己面前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了人群里。
令他没想是，再见时，她已经变成了一副冷冰冰的画像，挂在了灵堂之上。
画像上的女孩，依旧穿着她最爱的亚麻材质的裙子，只不过这次不再是黑白灰三种颜色了，她换上了一身红，笑容灿烂到让现场的所有人都会停顿质疑，为什么她会自杀。
周竟就那样看着林兮的笑容，看了很久很久，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漫不经心地露出自己手腕上的伤口，淡淡地说：
“你看，我都为他做到这个份上了，他也毫不在意。”
第二次见面时，她开心地给自己夹菜，撒娇地求着他：
“我截好图就删掉，一天好不好？”
第三次见面时，她托着腮笑意满满地看着他，期待地问道：
“认识你真好。虽然我们也才见过几次面，但我真的觉得你是在关心我的，对吗？”
也许是时间太久了，也许是他根本就没有真的分出时间和精力去想起她，他有点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她的，他想他应该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吧，就好像他当初骂她的那句：“我看你就算被他害死了也活该！”
活该吗？周竟想如果她真的为了这么一个渣男而去自杀，那她就是活该。
所以他又为何要替她感到愧疚和遗憾呢？
他努力让自己偏开头不去看她的画像，而是把目光投到了周围人身上，他看见了自己的母亲正站在不远处陪着林兮的母亲，林兮的母亲好像在哭，而叶聪轻轻地抱了抱她，又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接着两人就消失在了转角处。
然后他的目光又转到了林兮父亲身上，林兮的父亲看上去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年男人，个字不高，如果不是因为他被一群人围着，很难相信他是国内知名艺术协会的会长，奇怪的是，周竟居然在他脸上没有看出一丝痛失女儿的难过，相反他的表情一直淡淡的，一句话没说，一直认真听着周围人寒暄客套地说个不停。
接着是林兮的两个姐姐和姐夫，听说她们早就从林家嫁入了不同的豪门，此时也是打扮的精致，站在一旁漫不经心地聊着天。仿佛不是来参加葬礼，而是来参加某个不熟之人的周末聚会。
他视线又转了转，试图找到那个名叫杨舒年的男人，但却一无所获，他想是了，如果林兮真的是为他而自杀，相信这么一个渣滓一定不敢来这葬礼现场的。
就在他收回目光，决定最后再看一眼林兮就离开时，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眼角余光里掠过，他立刻侧身去看，一瞬间愣住了。
那道身影，不是别人，而是前段时间一直骚扰自己未果的€€€€赵子郁。
虽然只有一道背影，但是周竟就是认出来了，即便时隔7年他依然忘不掉的背影，他突然快步冲了出去，想要试图追上那道背影，只是当他出了礼堂再望过去时，人却突然间消失不见了。
周竟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一无所获，仿佛刚刚只是自己的错觉。
但是以他对赵子郁的了解，这一定不是错觉，他隐隐觉得赵子郁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他回头又看了一眼灵堂上笑容灿烂的林兮，始终觉得她好像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讲，究竟是什么呢？
周竟边想边拖着沉重的步伐坐进了车里，他吩咐小林打开音乐企图缓解一下情绪，他开始在脑子里努力回忆着林兮走之前和自己说过的话。
她说：“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们一共才见过三回，吃过三次饭，但是我总觉得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和你说说话，不，哪怕不说话，也是好的。”
他感觉林兮在那次见面时分明是有什么话想要对自己说的，但是因为自己当时的态度或者是自己最后走的时候不小心忘记拿那副画了，才让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吗？
还有如果刚刚赵子郁真的出现了，那他和林兮又是什么关系，又为何要来到她的葬礼现场呢？
他总觉得林兮死得很突然，也很蹊跷，像是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小林，林小姐真的是自杀死亡的吗？”周竟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的，周总，我听说警察去到现场时，林小姐已经死了，警察也已经定案了。”小林补充道。
“那她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或者是什么话之类的？”周竟继续追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周总，我对林小姐并不是很熟，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马上去查。”小林认真地回答。
周竟想了想，觉得有必要让小林去查一下，林兮死亡现场究竟是怎样的，还有她到底认不认识赵子郁。
“那你查一下，她到底是如何自杀的，又是因为什么想不开自杀，自杀之前跟谁见过面，对了，再去查一下她和赵子郁有没有什么关系。”周竟吩咐道。
“好的，周总。”小林回复完了之后，就发动了汽车。
等车驶离郊区时，周竟收到了顾€€的微信：
［怎么样了？心情好点了没？］
周竟想起早上他看到消息后，顾€€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企图安慰他，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回复他的问题。
只记得他跟顾€€说了一声抱歉后，就匆匆离开了。
后来他跑过去质问叶聪，问她林小姐到底是怎么死的，叶聪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回应，说就是抑郁症自杀。
他其实多多少少猜得到林兮得过抑郁症，如果不是因为当初在她身上看到了过去自己的影子，他是不会答应相亲，答应陪她炒作，答应同她吃饭，极力劝她离开杨舒年的。
他当时不信叶聪的回答，继续质问她是不是因为杨舒年的关系，但是叶聪只说了一句林兮死的时候，杨舒年根本就不在国内。一句话就洗脱了渣男的嫌疑，以至于后来他打算在葬礼上好好质问一下这个男人都没机会了。
［嗯，有点复杂，我们改天再聊］周竟想了想还是给顾€€回了一条。
关于林兮的事情他其实很想找顾€€聊聊，但是一想到赵子郁，他又退缩了。
是的，他在害怕。他害怕，赵子郁毁掉他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一丝真心。所以，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如果你有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顾€€还是那句熟悉的话，周竟感觉到了一丝安慰，他躺倒在沙发上，视线随之落在了对面柜子摆放着的那副画上，那幅画是林兮送给自己的。
他远远地看着画上那只红色的兔子，抱着一束鲜花，往前奔跑，画上还有林兮亲手写上去的一句话：
［很多时候，我们需要的只是一种静静地相望，没有人应该是孤岛，我只想挨着你坐会儿，说不说话都可以］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看着这只兔子，一直到暮色降临，天际的光彻底消散在地平面。
此时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漆黑，周竟拿起手机，看了看不久之前，赵子郁发来的最后一条微信：
［接电话。］
他看了很久，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的瞬间，周竟屏住了呼吸，赵子郁温润地嗓音从听筒里缓缓响起：
“阿竟，你终于舍得接我电话了。”
周竟拿起一根烟，点燃，深吸了一口，停顿了好几秒后，问道：“你认识林兮。”
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嗯，怎么了？”
他没想到赵子郁倒也坦诚，但是他果然还是狡猾，直接又把问题抛给了他。
“赵子郁，你到底想干嘛？”周竟早就不吃他那套了，直截了当地追问。
“呵呵呵...”赵子郁突然间笑了起来。
这个笑声让周竟浑身犯恶心，他想直接把烟掐断。
“我不想干嘛，我就是想你了，想回来找你和好呀。”赵子郁温柔地说道。
周竟深知赵子郁知道自己吃软不吃硬，但他对他，是软硬都不吃，周竟直截了当地回复：“你做梦。”
赵子郁听到后也不恼：“哦？是吗？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好了，这样，我先你送份礼物好了。”
周竟听赵子郁说完这句话，就看到手机里传输过来一份视频文件，他立刻打开看了一眼，居然是林兮自杀前的录像。
只见画面里，是个很普通的黄昏，窗外的夕阳很红，照在窗边的女孩身上，映着她身上的红色裙子，比晚霞还红。
她背对着镜头，坐在窗边，在认认真真看一幅画，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幅画还是自己第一次见面时送她的，叶聪买的，名字叫《灿烂人生》。
她就这么静静看着那幅画，很久，久到似乎她也融进了这幅画，久到窗外的夕阳黯淡下去的时候，她才恍惚动了动。
周竟看到她，轻轻拿过早放在画框上的那把美工刀，她仍背对镜头，看不见她是如何动作的，只是过了一会儿，好像有血从她的手腕处流了下来，但看不真切，因为她的裙子实在太红了。
再然后，她突然一下站起身来，但又没站稳，颤颤巍巍地，直接碰倒了画框€€。
“啪”€€ 金属边框砸在大理石地砖上的声音终于掀翻这场默剧。
紧接着又响起第二道，这次是人摔倒在地上的声音。
周竟看到，现在地上的两个女孩并排躺着，都穿着红衣，只是一个在画里，另一个在画外。
画里那个，一脸灿烂地牵起裙摆，像是准备迎接一场盛大舞会的开场。
而画外的这个，满脸枯败，手和裙子都散在地上，又仿佛一舞结束后的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