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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怪不得我特别擅长给你算命,你这条命从规则上来说已经是我的所有物了……”他咬着咸香的火腿薄片狠狠咀嚼,嚼了半天却差点把自己噎住,蓦然抬起头,“不对,这不可能啊……”
“我想,我应该不会记错自己被吃掉的事实,也不会记错进食者的长相。”
“……”
“我死了,从我的尸体中站起来,抬头就看见了你。你用镰刀穿透我的脊椎,把我轻轻勾到你的面前。”
“啊……”
“那天晚上,你真的非常漂亮。你的眼睛没有瞳孔,颜色像月亮一样,对不对?”
虞望宵的声音很平静,很有条理,也很笃定。
林将夜却有些毛骨悚然。
因为这番清晰至极的理性对答,出自于一个弱小得可以被他随手捏死的人类,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类,一个或许早就被他咀嚼吞下的人类。
而且,虞望宵温热的掌心正贴在他大腿上,就像在抚摸一件柔软的珍宝,热度透过布料炙烤着他,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坐立不安。
他知道虞望宵喜欢他,他也很喜欢虞望宵,这其实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实。当然他也猜测过,虞望宵对他产生的好感究竟是什么类型,究竟有什么理由。
但他无论如何都猜不到,虞望宵喜欢他的原因,居然这么简单直接……又这么匪夷所思。
林将夜压下心中诡异的不安,用仅存的理智跟他讲道理:“我相信你,可是有一个疑点。虞望宵,你看起来真的很好吃,你也许不理解我在说什么,可你的味道非常独特。我如果吃掉你的灵魂,一定会深深记住这件事的,我不应该忘了你。
“就算真的吃了,我也会把你消化掉,你会变成我力量的一部分……又怎么可能从我肚子里重生?”
虞望宵沉默半晌,露出了非常无辜的表情。
因为他确实很无辜:“不知道。我以为你会知道。”
第26章 被欲望与思念填满的深渊
这顿晚饭吃得很奇怪。
林将夜哑口无言, 也不知道该如何给出让虞望宵满意的答案。
他再次对自己的无知程度,有了崭新认识。
早知如此,他以前就不该顾着到处抢劫吃的, 也该参与一下同期的勾心斗角, 侵入一下不同部门信息库……怎么说也要搞点机密握在手里。
头脑简单、只凭欲望行事,果然不适合任何物种生存。
但虞望宵似乎心情还不错,手一直搭在他腿上,吃得很慢,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你觉得我看起来很好吃?”
口感绵密的土豆在嘴里融化, 吸满了火腿鲜美的香气。林将夜用力吞咽:“嗯, 早上我不是咬了你一口吗?哪怕不谈灵魂,只是鲜血的味道也很美味……比你做的饭还要好吃。”
虞望宵摸了摸颈侧的创可贴,指腹缓缓揉着胶布纹理, 发出微妙的摩挲声。
他轻笑:“以后想喝我的血, 直说就好。我会很高兴。”
“你有病。”林将夜脱口而出,觉得自己要喝醉了。
喝土豆汤喝醉的。
“好凶,”虞望宵不慌不忙地继续说, “我只是按你说的那样做,保持坦诚,直接表达自己想要什么。”
“……有道理,那你还希望我做什么?说清楚一点。”
“我希望没有人能取代我的存在。我希望,如果没有我在,你就活得不好。”
虞望宵声音很轻, 一如既往的平静与温润, 此时听起来却像濡湿柔软的蛛丝,一层一层地落在颈间,摸上去很舒服, 轻飘飘的,带着些微妙的、拉不开的粘滞感。
转眼就会有被勒死的风险。
“……”林将夜默默把桌上的半瓶红酒捞过来,给自己倒满,一饮而尽。
“不要用很难听的话骂我,我会伤心。”虞望宵眸光深深,像在示弱。
“虞望宵,我宁愿你说你想把我囚禁起来,也比现在正常。咱们能不能阳光一点?”
“我没有囚禁你的能力,不是吗?这是我的自知之明,所以……”
“所以,你选择用金钱浇灌腐蚀我,用温柔的态度蛊惑软化我,让我衣食住行都被你把控。偏偏你又很讨人喜欢,把控得太舒服了,我没有一点想离开的欲望。”林将夜颇为感慨地打断了他,努力让自己的理智回笼,心情愈发复杂。
说实话,一想到自己有段时间莫名其妙觉得虞望宵是超级大好人,他就突然很想笑。
虞望宵轻轻牵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密不可分:“你说得对,团团。如果保持现状,仍然不足以达到我的目的,我还有更加极端激进的选择。当然……无论有多么极端,最终结局都是由你选择的,对不对?”
“……对。”
“你愿意接受我的激进,所以我的计划才能产生效果。”
“对。”
林将夜心里发毛,可还是毫不犹豫给出了肯定答复。他觉得这很合理,这确实是他自己选的。
他已经不想跑路了,也不可能放得下心直接离开A市,因为……因为他怕自己走了,虞望宵被别人弄死。
重生者的红利,在主线改变之后便不复存在。现在的虞望宵,哪怕做了再充足的准备,也不代表他就永远不会在阴沟里翻船。
更何况,人家都被他吃掉了一次,心态有点扭曲似乎也很正常。
嗯,很正常。
人是他吃的,他就要负责处理后果。
林将夜把酒喝完了,他平日血色不足的嘴唇被葡萄酒染上几分秾丽,但他自己全然不知,无意识地咬了咬唇瓣,轻轻说:“我在你的冰箱里看见了鳕鱼,这个好吃吗?”
“好吃,明天中午我给你做,让陈铭送去A大。”虞望宵盯着他,温和回答。
“他应该不是一个普通的保镖吧,让他一直跟着我,是不是有点埋没人才?”
“陈铭年纪大了,让他做些轻松的工作,他很乐意养老。”
林将夜无话可说。他想了想:“我还要问你一件事。”
“嗯,说。”
“你们人类,到底在用什么方式对抗超自然的东西?尤其是你。”
林将夜把最后一片肥美的金枪鱼腹吃了,又喝了口汤,才继续:“我已经仔细看完了你们的研究报告,活死人具有趋光性,在完全黑暗的空间才会保持静止,只要有光亮出现,它们就会疯狂地扑上去,而且喜欢啃食人肉,没有消化功能,很合理……
“唯一不合理的在于,你居然点一根蜡烛就能驱散它们,这是什么原理?在顾家时你用的枪也很奇怪,没有子弹,怎么把老太太打倒的?”
虞望宵微微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确认林将夜是真的对这一切都感到茫然,才不紧不慢开口:“蜡烛是特殊材质,取自于十年前的一场流星雨。
“很幸运,绝大部分陨石都被虞氏收购、用作研究,提取出了一些崭新的物质,可作为功效极高的能源使用。做成蜡烛,可以燃烧一年不灭。我以前资助过的学生发表过相关论文,预测再过十年,它就能在社会上逐渐普及、甚至商业化。
“目前只能限制于个人使用,因为航天采矿也是新生项目,运输效率很低,而且……这种能源的辐射问题尚未得到彻底解决和规范。而我所利用的,就是它的辐射。人类目前可探知的超自然存在,都会因为辐射的小型释放而表现出恐惧情绪,退避三尺。”
林将夜眯起眼睛:“有辐射?这么危险,你还敢用手去碰它?”
“微量使用,对人类的危害,比不上一台手机,”虞望宵不慌不忙地解释,“你看到的那把枪也是如此,将大量提取物以压缩气体的方式储存,在射击的瞬间爆发,杀伤力很不错。唯独对人类而言,非常安全,也不怕走火。”
“……那没事了。说真的,你非常厉害。”林将夜站起身收拾餐桌,把盘子一个个摞起来抱去厨房,放进洗碗机。
虞望宵跟上来,把两枚香喷喷的方块放了进去,勾唇道:“运气好而已。当年的流星雨,基本全都落在了我为你准备的海岛上。当时我们才刚开始挖地基,我站在沙滩上,亲眼目睹那片盛景……若不是碰巧看见,也许我根本不会在意那些陨石。”
洗碗机嗡嗡启动,虞望宵一边说话,一边牵着他离开厨房,目的明确地来到了客卧旁边。
客卧对面的浴室面积也很可观,干湿分离,有一面墙的储物柜。虞望宵拉开柜子,给林将夜选了条又大又软的毛绒浴巾,又在叠好的新睡衣里挑出一件,递给他。
——纯棉的暹罗小猫印花款,有点像给青少年穿的衣服。雪白猫咪顶着煤灰似的脸蛋,每一只都直勾勾盯着人看,很莫名其妙。
“洗完澡了穿这个,我想看。”虞望宵难得语气强势。
林将夜沉默接过。虽然原书里的狗血满天飞,但直到此刻,他才莫名其妙有了一种在当金丝雀的错觉。
而且金主的喜好比他还要莫名其妙。
他呼了口气:“等等,最后一个问题。在你的上一世,这场流星雨存在吗?”
“不存在,”虞望宵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若有所思,“所以,这是你带来的好运。”
*
“记忆稳定性自检流程,启动。”
洗完澡,林将夜换上了虞望宵给他选的睡衣。但他并没有着急出去。
他站在浴室的镜子前,像初次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夜,仔细观察自己。
墨黑眼眸像褪色的潮水,缓慢地翻涌、变淡,最终吞噬了所有眼白。
质地微妙的银白色逐渐占据眼眶,像某种危险又柔软的金属,恍一看去波涛粼粼,无法界定固态与液体的边界。
“诞生日……三纪元初。苏醒日,第五个新月时。哺育我的月亮死了,祂是我的食粮,我的启明灯塔,我的通行证,也是神的酒盏……”
他声音很轻,熟练念出一串早已刻入记忆的语句,眼睛极为仔细地盯在自己身上,寻找可能出现的复生疏漏。
他的脸颊因为浴室热雾而泛着淡红,五官都长在该长的位置上,会呼吸,有心跳,毛孔存在,没有因为最近的揠苗助长而出现细节混乱和模糊。
“外观达标。肢体正常,结构合理,下一项。”
林将夜凑近了一步,继续面无表情盯着自己,柔软的银白眼眸犹如活物,在头骨里流动着,游走着,本能地舒展开来。
他轻声说:“精神检定——我不怨恨,我不愧悔。事实认知清明,祂不是我的母亲,祂是寿命已尽的月亮。祂本该死去,成为神的基石。
“我本该贪婪,我是死亡的后继者。我理应享受,我生而渴求祂的灵魂。我将会勤奋,只因死亡是永无边际的命运,是无处不在的空与满。当我加冕,万世万物皆为盛宴。”
空洞的声音在浴室里形成共振,柔和的风穿行于他发丝之间,玻璃镜面颤抖着发出哀鸣,艰难抵御着过于尖锐的无形冲击。
“……检定通过。下一项,见习名册参阅。下一项,往期任务档案。”
眼前是密密麻麻的无形信息,以书册形式呈现出来,厚度堪称惊悚,看着就累人。林将夜也没办法,他只能平心静气一个个地看。
仔细检查他亲口吞入的每一个灵魂,被他勾走后上交处理的特殊灵魂,对他造成伤害以至于被迫当场消杀的灵魂。
除非精神出现问题,他很少会启用这种非常极端的自我检搜手段,因为林将夜总是会感到不舒服,感觉被限制在刻板的框架里,浑身难受。
但虞望宵和他今晚的“对账”,将他复生以来经历的不合理现象,提亮得越发明显。他不得不严肃地进行一次自我大检察。
林将夜想起了第一次坐上直升机的那个夜晚,当他俯瞰城市灯火时感到的熟悉感,以及……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为何熟悉的无力感。
那并不是他身处于人类躯壳里的副作用,应该也不是有谁在故意整他。
……是他自己的完整性,出了点小问题。
他的记忆里有很多空洞,有些理应有着外勤任务的记忆链,居然呈现出彻底的虚无,有些则是断了一截本来该有的内容,属于非常明显的记忆残缺,一看就知道不对劲。
果然,活得太久也真不是什么好事,缺了那么多东西,他怎么会没发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