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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些星辰里,会有我的小挚吗?她会在哪里呢?她一定是最闪亮的那一颗星星,可是我找了好久,比了又比,还是不能确定到底哪颗星星最明亮。
——金色的青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接我呢?
小挚是重诺的人,一旦答应什么,便一定会做到,她还不来接我,只可能是因为还没找到她想要的世界。也或许……也或许她已经迷失,或者被大道捕获,但我愿意相信是第一种可能。
她喜欢吃肉,不知道在无穷的小世界里能不能吃到?
我有些后悔,我当时真应该给她捎上许多东西的,比方说鱼汤桃子之类。
假如小挚真的找到理想世界,那个世界里,也会有一个我吗?我开始嫉妒那个我了。我总是很容易吃醋,但是现在小挚不会哄我了。
我已经四千岁了,我会活到一万岁吗?我不想活那么久,我已经很累了。要是能把我的寿命分给小挚一半,那就好了。
在遇到她之前,我每天都在以什么度日啊?我好像已经忘记了,想不起来。她走之后,我几乎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到处都是她的痕迹。我曾经不理解母皇悄悄观看母亲的影像,但是现在,我每日都在回忆和宫殿里无望地追逐她的幻影。
我的心脏疼痛得越来越频繁,我开始出现幻觉,巡逻时她变作青鸟啄我的手指,等待日出时她轻轻倚靠在我的肩上,夜间她用书卷遮住脸,只露出一双笑眼,像旧日一般叫我阿宴。
阿宴,我是她的阿宴,只属于她的阿宴。
我视若无睹,在众多如林的幻觉中穿越过去。
早在她还在的时候,我就时常会心脏疼,这应该是我取心头血为她维持身体的后遗症,但是我没有告诉她,现在她一走,这病症好像陡然加重了,有一次我咳嗽不止,在袖边发现血迹。
我在咯血,但我反而感到高兴。
我不会活到一万岁的,我的身体受了损伤,我终于不用再忍受失去她的痛苦了,我期待自己早日死去。
金色的青鸟还是没有来,我知道它不会来了。
我的小姑娘成了神祇,无穷的宇宙、无穷的人们都与她有关,可我只愿她仍是千百年前,无忧无虑、笑得明亮肆意的大荒少女,春日的阳光应在我们二人之间辉耀,如同金箔在水波上跳跃,而我这时能着常服含笑走过去,掀开碧绿如滴的条条柳枝,俯身低声唤她一句,小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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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诞之日,有大星坠,山壁明彻,光焰动天。上熟视良久,叹曰:“此儿应命而来,他日当摇落星辰。”后果应谶,号为摇光。
……言及夺运故事,上曰:“龙女云青紫,当为汝一生之敌。”帝按剑肃立,铿然曰:“又何惧?必为五州杀龙女!”及长,帝光艳照人,雅好炼器,铸破军剑,又作石人一具,以符文活之。上怒,令左右弃石人。神族符文可化死为生,素不轻出,此族训也。帝不从,与上争,左右皆惊,而莫敢劝。上愈怒,喝曰:“乃忘族训与太一神乎!”罚帝禁闭三年。帝谈笑自若,终不悔。
……
后谢挚,西荒雍部白象氏人,少孤,渊止王怜而爱之,以为义女。后少而聪悟,姿颜姝丽,夺魁首,登神山,得山宝,赴歧都,就学红山,受封昆仑卿,年十六岁。尝于定西试其资,声动天地,光映千里,祭灵石大惊曰:“此登神种也!”祭灵石,上古神祇炼器之余,可判修士才资。
……既登昆仑,后怀有白象宝骨,帝欲誊刻太一影像,携后至殿中,戏之,后怫然不乐。
……
……帝日以心血养之,历五百年,终复得见。
帝后伉俪情笃,常相携出游。尝至中州,行舟河上,临水感发,后曰:“自我以后,再无昆仑卿。”帝笑曰:“亦再无神帝。”其相得如此。
……
……后出走星星海,莫能知其踪。左右忧帝过悲,私觇视帝,帝从容如常,不见哀色,照理政事,乃以为帝忘情矣。
越数年,忽一日夜惊起,忆平生欢,帝大恸,咯血数升,悲不能止。方知帝非忘情,实藏心不发而已。
又十年,帝崩,葬于昆仑。自此神族渐衰,再不复起。
——《神族史摇光纪》
第427章 谢挚
暮春三月,东夷的花开得正好,香气浮动,整座阳凡城都浸在润泽的清光里,几乎漂浮而起;
走在这座日益兴盛的小城里,随处可见穿长袍的书院弟子,而路过的行人对这些年轻的修士习以为常,看待他们如同看待自己的邻居。
朝南望去,寿山如一块青翠欲滴的美玉,仿佛要将天际染绿。
对于凡人来说,寿山不过是一座平平无奇的小山,除过风景格外秀丽之外,并无任何可叹赏之处;
但是对五州修士而言,寿山无疑是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具有莫大的吸引力,人人都渴望来此学习,其地位恰如过去的中州第一仙宗。
如今已经很少有年轻人知道世上还曾有一个天衍宗,取而代之的是白落书院,放眼五州之内,只有中州的长珩剑宗可以与其相提并论。
一只小狐狸兴高采烈地在白落书院里奔跑,它浑身雪白,不见一丝杂色,忽而化作人形快跑几步,觉得不习惯,又返回狐身,快得像一团白影。
“当心,小狐狸,别跑太快了,最近有贵客光临!”路过的师姐笑着提醒。
“我知道,我知道!”
小狐狸快乐地答着,但并未减慢速度,甚至还跑得更快了一些。
这是它拜入白落书院的第一个春天,小狐狸格外兴奋,每日都要畅快地跑上一阵,春风拂动它的毛发,阳光在它身上洒下流动的波纹,四肢如此有力、如此轻盈,心脏怦怦跳动,它感觉自己好像也快化为了一缕清风,飘飘荡荡地升至空中。
前方有一处茂密的草丛,小蝶环绕飞舞,小狐狸受天性引动,纵身一跃,情不自禁地朝那草丛扑去——
“哎,你好像走错路了。”
它没能扑中那粉蝶,反倒扑到了一个女人的腿上。
女人弯下腰,并不生气,声音里含着一点惊奇的笑意:“你是书院的学生,小狐狸?”
她背着光,小狐狸眯着眼睛,一时看不清她的面容,只闻见她身上的香气,听到她好听的嗓音。
“起来吧,撞疼了吗?”
光芒一闪,它终于看清了女人的容貌——非常、非常……刺眼的太阳光好像折射进了它的脑子里,让它头晕目眩,竟然想不出该怎么形容。
……非常美。
依照着新学到的人族审美,它如此判断。
女人抬起它的前爪,仔细地看了看它有没有受伤,确定它一切都好之后这才放心,笑着摸摸它的脑瓜:“你会化形吗,小狐狸?”
“啊,会的、会的……”
面对这温柔美貌的女人,它有些莫名的羞窘。
它看不出她的修为深浅,只感觉她身上的气场非常包容柔和,叫它很舒服,不由得心生亲近。
小狐狸化作人身,朝她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女人略感意外,怔了一怔,又很快笑起来:“你的头发是白色的呀,我都忘啦,刚刚差点以为你是狐族了。”
“我就是狐族呀。”她颇感莫名其妙,抬头挺胸,骄傲道:“我是一只狐狸,一只小狐狸精!”
女人望着她,只是含笑,摇首道:“那不一样。你是一只小狐狸精,可并不是狐族。等你以后学习五州历史的时候,就知道了。”
“好吧……”
小狐狸有点失望,她不知道她是谁,心里猜她应该是书院的老师,只是不知道她教什么,于是先自报了家门,再眼巴巴地等着她介绍自己。
“怎么傻乎乎的……”
女人忍俊不禁,笑道:“我叫谢挚。”
“……啊?谢什么?”
看来这小狐狸不仅傻,还有些呆——这可真是奇怪,白落书院的学生都随了白芍么?她见过的学生几乎都呆呆的。
谢挚说得更清楚了一些,换了个大家更熟悉的称呼:“嗯……你也可以叫我昆仑卿。”
“哦哦……”
小狐狸点了点头,几刻之后才终于反应过来,震惊得一对狐狸耳朵都冒了出来:“你是昆昆昆昆昆仑卿!”
“小声点,你想把全书院的人都引来吗?”昆仑卿捂住了小狐狸合不拢的嘴巴,并顺手撸了一把她毛茸茸的耳朵。
“对不起!”
最近的确是听说书院有贵客光临,只是十分神秘,并不知道具体是谁,现在想来,应该就是昆仑卿了——五州之中,还有谁能比她更“贵”呢?
——天呐,她居然见到了昆仑卿!
小狐狸被这个消息砸得晕头转向,她只是一个刚修炼成人身不久的小妖精,能拜入白落书院已是走了鸿福大运,而昆仑卿,那可是裂州之战前便已经成名的大能者,也是现今五州唯二的半神——另一位半神,是她的妻子摇光大帝。
不仅如此,听说还是她拟定了“妖精”这个名称,妖精们因此对她有一份格外的亲爱,甚至连如何炼气的法门都是她发明创立的。
小狐狸几乎都有点不敢看谢挚了。
昆仑卿上,就像传闻中的一样美丽,也像传闻中一样……温柔可亲。
“你很怕我吗?”
“不……没有!不怕!我……我不怕您!”
“都吓得快跳起来了,还说不怕?”
她语带调侃,小狐狸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半晌才说:“我就是有点……有点太紧张了……对不起呀,卿上。我之前……从来没见过像您这样的大人物……”
“没关系,小狐狸。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来,随便坐吧,不要拘束。”
她已经告诉了昆仑卿上她的姓名,但她还是叫她小狐狸,她咂摸了一下其中意味,有些欢喜。
一旁的树下有条石凳,昆仑卿坐下,示意她也坐,小狐狸犹豫再三,还是拘谨地在女人身旁坐好。
“卿上……您这次来寿山,是来拜访我们院长的吗?”她很好奇。
“是呀,我找她谈些事情,有忙需要她帮。”
“什么忙啊?”
话一出口,小狐狸就后悔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昆仑卿上太过温和,她居然直接把脑子里想的话说出来了,卿上会不会因此心生反感啊?
但是昆仑卿没有介意,居然真的答了她的问题:“我希望你们院长能加入我的研究,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新的修行之法,但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做到的,所以,我需要你们院长的帮助。”
“这样啊……”小狐狸热心道:“那您找我们院长准没问题!她人最好了!”
昆仑卿上点头道:“嗯,她一直都很好。”
她似乎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说完之后,陷入了一段长久的静默。
叶隙泻下的碎影落在女人的面容上,几点光斑在她皮肤上忽明忽暗、闪烁不定,她分明有一张精致明艳的脸,偏偏气质却很沉静,像春日的清风与水波。
小狐狸看得有点呆了。
像是察觉到她的注视,昆仑卿忽而对她笑了笑,眸光如水一般柔软下来。
“我以前,身边也曾有过一只小狐狸。”她抚过小狐狸的头发,又虚虚地点了点她的眼睛,“粉头发,蓝眼睛,特别喜欢我,管我叫微姐姐。”
“你和她很像,都很可爱,也很漂亮。”
“诶——不是应该叫挚姐姐吗?”
“我那时候有一个别的名字,叫姜微,所以她才这么叫我。”
“哦哦……原来如此!”能跟在昆仑卿上身边,她可真幸运!“那她现在怎么样啦?她一定长成只大狐狸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