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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纪察部成员从精神到肉。体都已经完全麻木了,有一种“这破班谁爱上谁上吧老子不伺候了”的摆烂美感,尤其是在押着付岩经过时茧的禁闭室时, 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几乎已经倒背如流。
和以往稍有不同的是, 这次是时茧主动先开口:“这次又是谁?”
很快付岩老实巴交的声音从那道小缝隙里传进来:“小茧是我,付岩。”
时茧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但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进来的?”
付岩如实答道:“隋边跟我说趁教官在公共浴室洗澡, 把他衣服偷了, 人关在单间里。后半夜没热水, 教官淋了几个小时冷水, 第二天就打着喷嚏把我扔进来了。”
“……天道好轮回。”
付岩似乎往时茧禁闭室的门靠近了一点, 纪察部忙拦住他, 但拦不住他的声音:“没关系小茧, 只剩下五天了, 你再坚持一下, 很快就能出来。”
时茧顿了顿, “嗯”了一声。
付岩这才松了口气, 笑着配合纪察部成员把自己关进隔壁的禁闭室。在亲眼所见内部糟糕简陋的环境后,他一时间对时茧又是敬佩,又是心疼。
而时茧对付岩的出现其实并不意外。
如果只有沈行川一个人, 他想的没那么多;但连隋边这种本来极其讨厌他的人都来了,那付岩这个任劳任怨的老妈子还会远吗?
他叹了口气。
时茧深知自己不是一个讨喜的人, 即使到了完全不适应的环境里孤立无援,也从来没想过要改变自己去迎合规则,可就在他身陷囹圄最无助困难的时候,偏偏又有这么多人不顾一切地站在他面前,告诉他, 其实你没有那么差劲。
该感激吗?
时茧做不到感恩涕零,也做不到无动于衷,整整一个冬天的感官剥离让他已经很难再产生什么过大的情绪波动,那些以前感到委屈难过而深夜偷偷流下的泪水,早就已经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
这些温暖不合时宜,来得太晚,就像本该在春天发芽的种子,却经历了一场倒春寒,哪怕春雨姗姗来迟,种子即使能发芽,错过的那些时间,它也不再能如期开花了。
第15天,时茧和付岩一起被放出禁闭室。
付岩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看清了时茧那双伤痕累累的手,没有再添新伤,最早的已经落疤,痕迹淡得几乎要消失不见,但整体来看依旧触目惊心,让人难以控制窥探的冲动。
付岩想,任何一个不熟悉时茧的人看见这双手,恐怕都会感到好奇,骨相这么完美的一双手,为什么会弄出这么多纵横交错的伤疤,然后再不断凭借想象去描绘它本来该多漂亮——
手掌修长,皮肤雪白,指节清瘦,翻书时指腹会很轻地捻过,或者像蝴蝶一样在黑白琴键之间翻飞,触感应该是冰凉盈润的,似玉非玉,至善至美。
就像很多人在看到断臂维纳斯时,会好奇它究竟是创作者刻意为之的巧思,还是历经岁月的打磨而缺憾,当对上那残缺的肢体时,就会忍不住幻想完整的维纳斯究竟该有多美。
但最美的维纳斯永远是不完整的维纳斯,最美的人类似乎也应该是时茧这样被摧毁过、被迫打碎自我又重建自我的人。
如今的时茧——付岩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更瘦了,完全褪去了青少年还残留的那种稚嫩和肉感,也没有寻常少年人那种意气风发、阳光开朗的表现。
他整个人较之以往更加沉默,眼睛是通透的蓝色,却并不跳脱,沉静得犹如深海,当有人和他对视时,看见的、着迷的,是一片静谧的海。
他长高了很多,身形更加修长,蓝色的长发高高竖起,低压着眉眼,如同一把开刃而锋利的军刀。
那张神捏出来的脸依旧美丽,但比从前更难以接近,强大的气场锐利迫人,隐隐约约有一些那位时藏锋上将久居高位、久经沙场的肃杀气质。
付岩不敢去想这些天里时茧究竟经历了什么,但如今的他连直视那双眼睛都不再敢,他总是保持着一副可怜的自甘居于下位的样子,仰视着这样一个银月般冷厉的美人。
他心里没有多少旖旎的心思,从前他总以照顾时茧的人自居,只想当好老妈子,现在即使时时刻刻都在被惊艳,也只是忧心这样锋芒毕露的小少爷,以后身边一定会出现更多和他一样死心塌地的追随者,那他的身边还会不会有自己的位置呢?
付岩想不到答案,也不太敢想。时茧走得很快,马尾像鞭子一样利落地甩在空气中,经过的地方都一阵小苍兰持久不散的幽香。
付岩因为胡思乱想落在后面一截,被迫吸了几口,回过神后忙追上去,闻不到那股香味后还有些怅然若失。
眼见马上就要走出思过楼,他有些犹豫,但还是鼓起勇气问:“小茧,你……还要去找余宸吗?”
时茧停下脚步。
他在思考这个问题。
时茧本来从没想过自己的垃圾话居然有成真的一天,但余宸那些出乎意料的表现实在是……
让人大跌眼镜。
——不得不说,余宸真的下贱到让时茧完全丧失了继续虐杀他的心情。这种心脏被捅、呼吸窒息的情况下都能兴奋的人,恐怕他踹这人一脚,都能兴高采烈地趴下来舔他的鞋。
但时茧又放出过话,他和余宸之间要么不死不休,要么一方主动下跪认输。
要么,时藏锋让他停下来。
时茧认真想了想,最后决定恶心就恶心点吧,他不想留着这么个恶心的祸害。
他点了点头:“所以你现在可以离我远点了,最好不要再靠近我。”
这是他和余宸之间的恩怨,没必要连累无辜的人。
付岩担心地看着他,似乎想劝,但想到时茧的个性和他实实在在受过的那些委屈,他又觉得自己开不了口——他凭什么慨他人之康呢。
时茧付出这么大代价、甚至险些精神崩溃也要完成的事,他一定是甘之如饴且早已下定决心的,他没资格站在朋友的角度,站在对时茧好的角度,去苦口婆心。
他想时茧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做完后无论遭受什么惩罚,他都陪着他。
时茧和付岩放出来的时间比较晚,军校生们大多已经吃过晚饭休息了,他不能按课表推测余宸在哪,正束手无策时,隋边发来好友申请,留言信息是余宸带着那个小跟班在操场打球。
时茧暼了几眼,拇指划过那条好友申请,点击删除。
付岩跟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正好目睹这一幕,心里说了句活该。
当初就劝你不要老针对小茧了,现在又表忠心,不缺你这一条!
当时茧出现在操场上那一刻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正在做的事,睁大眼睛出神地看着他。
余宸正指挥着自己这边的队员给自己传球,最关键的时候,许柏却迟迟不动,他连叫了几声都没反应,再一看其他人,居然也都一副魂儿都丢了的样子,不禁觉得奇怪,又忽然想到什么,猛地回头一看——
暗蓝色的天幕下,时茧一身干练的黑色作训服站在风里,蓝色的长发随风飞舞,像晚风抚动下飘然的兰叶。
他的眼睛里倒映着蓝紫色的晚霞,沉着而冷静的远远向这边望过来。那双眼睛里没有着重看入任何一个人或一件事物,但并不是一无所有的空洞,而是种类似冷兵器的凌厉,是对阻碍者的不屑一顾和势在必得。
初入军校时的害怕和迷茫已经在时茧身上找不到了,他用巨大的代价让自己在一个地狱般的环境里飞快地成长,直到所有人都不可以再忽视他、轻视他的地步。
换做之前那几次,余宸这时候早已心跳如鼓。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反而冷静下来,还有闲情逸致,猜测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此刻正插在时茧身上哪个部位,可能是臂袖里、也可能是军靴里,哪里都有可能,总之他会在0.1s内用这把匕首完成一次对在场任何一个人的割喉。
余宸余光在操场的Alpha们身上扫了一圈,不知为何竟感觉到一丝荣幸和优越感,毕竟在这么多人里,时茧的目标很明确,且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是来杀他的,其余人根本没有被他放在眼里过。
很奇怪的想法,但余宸就是感觉到一种与众不同。
他看见时茧的眼神似乎动了一下,浑身肌肉忽然就紧张起来,下腹也涌起一种难忍的冲动,非但没躲,反而有些兴奋和期待。
这次又会怎么杀我呢……
余宸充分地发挥着自己的想象。
但让在场所有人,包括一分钟之前已经决定这次捅肾的时茧都没想到的是,一个Omega出人意料地出现在第一军校。
来人一头黑发,打着耳钉唇钉,朋克牛仔的装扮,嘴里嚼着口香糖,远远地就朝时茧挥挥手打招呼:“老婆!”
突然间,他收到了无数人投来的视线。
第40章
雷雨作为一个高等级Omega, 加之优越的身世,从小到大收到过许许多多艳羡、憧憬或者爱慕的视线,他也早已习惯出现在Alpha面前时受到的关注, 但这次却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依旧是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间看了过来, 可那些视线里,有好奇、有戒备, 也有警告、有嫉妒, 不应该是Alpha看见Omega时该有的表现, 而更像是Alpha在看见与自己竞争配偶时才会有的那种排斥。
这些Alpha也太奇怪了吧?
雷雨啧了一声, 把这种怪异的感觉甩在脑后, 像一头笑容灿烂的哈士奇一样子弹般冲向时茧, 双手大大地打开, 将他环抱在怀里, 接着高高地抱起来——
雷雨的胳膊很有力, 无袖白T下是蓬勃好看的臂肌, 平地把时茧抱过头顶也轻轻松松毫不费力, 像是站在平地上那样稳健。
他从小活泼爱动, 吃得又多,打小就比同龄Omega要壮上一圈,皮肤因为经常在外面野而被阳光晒得黝黑而富有光泽, 像一匹上好的、华贵的黑绒丝绸,从来都不是什么柔柔弱弱的菟丝花, 而更像一头矫健的黑豹。
这个头即使拿到操场上和这些自小就训练有素的军校生们比较,也不会太输给谁。
时茧一个二次分化后确定为Alpha的性别,在雷雨这个如假包换的Omega面前,竟然还要再矮半个头,骨架也整整小了半圈。
两人并排站在一起, 都分不出谁才是Omega。
所以也怪不得雷雨会被排斥。
在场的军校生向他投去的视线更加阴郁了,尤其是他那毫不避讳环抱在时茧细腰上的双手,再下去一点都能托住那两瓣浑圆挺翘的臀部……
无数道视线仿佛要把雷雨的一双手盯穿一般。
——他们不知道这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能随便进入第一军校,所以才会生出这种自己巢穴里的猎物被外面闯进来的野兽叼走的愤怒,但余宸对第八军区雷洛的独生子可不陌生,更清楚对方和时茧从小玩在一起的过往,却也不可自抑地多出几分阴郁。
雷雨一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弃对他刺杀的时茧,居然就这样在被抱起来的一瞬间不动声色地藏起匕首,这明晃晃的事实像一记闪亮的耳光扇在余宸脸上,带来火辣辣地刺痛的同时让他立刻就意识到,他其实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特殊的。
更何况这种精神上的打脸除了疼痛之外,也没有时茧真正的巴掌扇过来时带出的那阵小苍兰的香味,余宸对此不满到了极点。
他有些烦躁地扣着后颈处腺体的旧疤,感觉到一阵阵疼意才勉强压下去心底的那股躁郁和不满。他从小就很讨厌雷雨这个五大三粗的汉A茶,借着自己Omega的身份和时茧玩得最好,总在时茧面前说其他Alpha和Omega的坏话,这几年没怎么见到,现在一见,果然江山不移死性难改,更恶心了。
雷雨毫不在意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抱着时茧转了几圈后小心翼翼地把他放下,眼睛亮晶晶的:“时叔叔果然没骗我,你真的在这里!!!”
时茧听他话里提到的那句“时叔叔”,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重归暗淡。
不过对于雷雨的到来,喜悦压倒一切负面情绪,他本来想回抱一下雷雨,但忽然想起对方那通惹人伤心的电话,又故意冷起一张小猫脸:“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我不守信用,要和我绝交吗?”
雷雨似乎没想到他一上来就是这句质问,瞬间急了,嗓门都大了些:“我哪有!!!我当时会那么说还不是因为你明明答应好我的事却突然反悔,所以我才生气,我那个时候又不知道你——”
他忽然噤了声,余光越过时茧,扫了一圈在场的军校生,见他们虽然都各自在做各自的事,但耳朵都高高地竖着,明显一直在关注这边,又赶紧压低了声音,凑近时茧的耳朵,几乎唇贴着耳垂,气息滚烫,低声说:“——对不起小茧,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你二次分化出现意外,从Omega变成Alpha了,我只以为你嫌我老缠着你觉得我烦了所以不想再跟我待在一起,又一直等不到你的解释,所以才……才口不择言,说了那些伤害你的气话。”
提起之前那件糗事,雷雨有点不好意思,为了挽回自己在发小心中岌岌可危的闹绝交小学生形象,马上又信誓旦旦地说:“后来我联系不上你,问遍了和我俩交际圈相关的所有人,都说不知道你去哪了。我很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白霭高等学院开学之前我从第八军区到你家找过你,但还是找不到你人在哪,我不敢去问时叔叔,就大着胆子问你的两个哥哥,他们也都不肯告诉我你的去向。”
“没办法,我只能先去学校报道,期间也有一直在找你,后来你倒是回我消息了,但不管我问你什么你都不说,只说自己现在的新生活过得挺好的——拜托,你也太不会撒谎了,每次升学或者出去玩,过程中稍微有一点不顺心你都会生气的,突然之间消失,换了新环境,你怎么可能会过得很好嘛。你这家伙从来都不会照顾自己的。”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雷雨把脑袋埋在时茧的锁骨里,深深地吸了一口生在他皮肉里的那股小苍兰的幽幽香味,兵荒马乱的一颗心这才落定,用力地抱紧他失而复得的珍宝。
时茧被他抱得有点喘不上气,拍了拍才被松开一些,但还是有点呼吸不畅:“那、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第一军校的?”
他的二次分化结果只有家里人和登记官知道,除此之外如果不是像余宸这样本来就认识他、又别有用心的人,也不会突发奇想去人口登记系统查询,根本无从得知他如今的境地。
所以……
雷雨没有丝毫犹豫,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其实一直到前几天,时叔叔联系上我,我才知道你二次分化后成了Alpha,还被送到了第一军校。”
他避开了E级和一些针对时茧的校园霸凌的情况没说,是不想再勾起好友的伤心事,但时茧却以为是时藏锋对他是E级Alpha这件事难以启齿,也不在意自己遭遇过的那些恶意,原本被雷雨到来而温暖的心跳又渐渐冷下来。
时茧也没想过自己提起父亲时,语气居然也会带上那么一丁半点的、些微的讽刺,再也没有了以前那样单纯的期待:“他告诉你这些做什么?”
雷雨隐晦地抬起眼睛,越过时茧,和他身后的余宸对上视线,不自觉地抱紧了怀里的人:“时叔叔说你最近在学校里遇到了麻烦,他已经帮你处理好了,让你不用再通过伤害自己的方式去报复。他知道我在找你,所以把这些都告诉我了,希望我来第一军校找你的时候,顺便把这些话转达给你。”
冬日的惊雷毫无征兆地响起,把不少人吓了一大跳,但在电光劈下的那一刻,真正煞白了脸的却只有时茧一个。
他的心脏忽然重重地无底限地飞速往下坠,就像坐电梯时忽然坠落的那种失重感,那一刻血肉模糊的痛苦还没有到来,先一步充斥着胸膛的是一种最深刻最无助的绝望与害怕——
‘顺便把这些话转达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