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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嫌删档重开了 第10章

他保持着单腿下蹲的姿势太久,血管不通,从四肢到脖子以下的躯干部分全麻了,一下子起不来,慢慢地挪动脚尖放平,缓了好一会儿,才能撑着墙壁勉强站起来。

牧野有些嫌弃地扫他一眼:“细胳膊细腿的,蹲个四十几分钟就虚成这样,要是靠你这样的上战场打异种,还不如把你送去和亲得了。”

时茧全身都细软的发着抖,脸上却没表情:“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你浑身上下也就这张嘴硬了——我也真是纳闷,时藏锋到底怎么养的儿子,不是说你以前是个Omega吗,除了身材和脾气,我也没见你哪里像个Omega了。”

时茧看着他,平静地科普:“大型猛禽,比如美洲角雕,比如海东青,全身最坚硬的就是喙,铁钩一样弯曲而尖锐,能够轻松刺穿猎物的皮肉和骨头。你再仗着自己教官的身份对我父亲出言不逊,我就让军刀和钢笔啄死你。”

这种级别的恐吓在牧野眼中完全是人类幼崽万圣节扮鬼“不给糖就捣蛋!”,他抱着手臂,嘲弄地一笑:“唬谁呢。”

下一秒却突然痛叫出声,猛地捂住耳垂。一只通体雪白、翅羽背羽覆着黑点的海东青扑扇着翅膀,用利爪抓住牧野肩膀,捕捉到他手指缝里流出的猩红液体,朝着他的手指又狠狠啄下。

牧野一阵鸡飞狗跳,等弄清楚堵着自己啄的是什么东西后,联邦军校一年级生总教官,A+级Alpha罕见地崩溃大吼:“你哪弄来的海东青!让它赶紧滚下去!”

然而他冲着时茧吼完后,海东青啄得更起劲了。

这大鸟扑棱着翅膀飞过来时连时茧都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就认出在牧野头上为非作歹的是大哥时序的精神体钢笔,露出一个真心地微笑。

牧野忌惮着不能伤到这只海东青,脸上难免挂了彩,转头时茧抱着手在看好戏,“还笑!你再不把它叫回去我把它毛拔了炖汤喝!”

“叽!!!!”海东青展翅,发出猛禽的叫声和进攻。

时茧的声音轻飘飘的,每句话末尾的咬字又带着点往上扬的钩子,牧野听得牙痒痒:“报告教官,我的精神体又不是海东青,让我命令它,未免有点强人所难了吧。”

“谁特么不知道你亲哥的精神体就是只海东青!这算什么?教训完小的来大的?当起点升级流爽文啊!!”牧野一个不提防,右眼差点让这见血疯的海东青啄瞎,气得他放出自己的精神体。

一只威风凛凛的德牧汪呜一声自虚空中出现,它兴奋地扑向牧野,后者眼前一亮,以为有救。

但德牧伸出漆黑油亮的鼻头四处嗅了嗅后,却忽然嗷呜一声,甩着尾巴掉头冲时茧去了。

被啄得满耳朵流血的牧野:“?”

这对吗。

海东青余光看到家被偷,仰天长啸一声,一个急转弯往回飞,扑腾着翅膀把差点扑到时茧身上的德牧踢开,随后并起双爪收拢,优雅地落在时茧肩头,抖擞了下蓬松的羽毛,高贵而骄傲地挺起胸膛。

那双鹰眼炯炯有神,像可追踪监控头一样左转右转。

德牧遗憾败北,垂头丧气夹紧尾巴回到牧野身边,忧郁地趴下了。

那两只水汪汪的黑眼睛滴溜溜转着,不时看看时茧,被海东青对眼一瞪,又嘤呜一声,低头叹气把下巴搁在前爪上。

牧野脸色黑得深沉,暗骂德牧不争气的玩意儿,不顾抗议把它收回精神海里。

他看向立在时茧肩头精神百倍的海东青,冷笑两声:“看来时家这位大公子今天也在场咯,真好奇他会不会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抽空来问问你在军校的表现——那恐怕他不会失望的。”

时茧立刻听出他话里的威胁:“钢笔——”

海东青扑扇翅膀,那带着弯钩、久经磨炼的喙尖在阳光下锐利反光。

耳朵的血还没止住,牧野可不想让一只精神体抓得满脸花,忙打断道:“诶行了行了,知道大小姐不好惹了,把你那破鸟弄远点,我不跟你家长告黑状了成不?”

时茧不为所动,人假鸟威:“报告教官,我管不了我哥的精神体。”

海东青作势要起飞——

哪怕会得罪时家也没其他办法了,总不能真让只精神体欺负,牧野双手凝聚起风刃,就要挥出去前一刻,一道冷彻入骨的青年声音忽然响起。

“钢笔,回来。”

同一时间,时茧、海东青、牧野,都看向了来人。

第14章

青年一身裁剪得体的黑西装,面料昂贵,熨烫整齐,连袖口挽起的褶皱都精心调试过角度。

露在外面的皮肤苍白得有些病态,发色和瞳孔是较之更深、继承自父亲的灰银,脸部线条笔直而凌厉,带着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漠。

身后跟着一队训练有素的Alpha保镖,站位看似随意,实则时刻注意周围动静,挡住了所有能够从后方袭击到他的角度。

一瞬间风停树止,镜头仿佛慢放般,时茧无比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声音:“哥——”

青年“嗯”了声,把海东青收回精神海。

牧野早已收起不着调的样子,不太敢相信地看向那个几乎只出现在新闻里的青年,常被赞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联邦议会上议院最年轻的议长候选人。

也是他刚刚惩戒过的小少爷时茧的亲生哥哥,时序。

他的目光克制地在两人之间来回。

像。但是……又不那么像。

时序冷硬的气质压过了他出彩的相貌,让人容易忽略他其实也相当俊郎。而这四五分相像的眉眼放在时茧脸上,却被放大了不止十分的美丽,让每个人看见他第一眼先注意到的,都是他那不加掩饰、殊丽迫人的美貌,而后才是淡淡地萦绕在疏离的眉眼间清冷骄矜的气质。

牧野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回在时茧身上。

薄唇习惯性地向下抿着,表情没什么大的波动,像一潭没有风的水。但那眼睛里升起的一点点亮光,恰如无风自起的一小圈涟漪,仍旧让牧野窥见少年小心藏起来的那份期许。

可能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目光一直追着时序,像只满脸傲娇,但尾巴啪嗒拍打地面,礼貌而又局促地等待人类把自己领回家的流浪小猫。

“安东尼奥校长邀请我参加新生特训月的动员会开幕式,我刚从会场出来。”时序的嘴唇很薄,锋利得像刀片。

这薄薄的刀片比寒冬腊月的冷风还刮人,时茧手背上、衣服下原本无知无觉的细痕,忽然隐隐作痒,伴着密密匝匝的疼痛,红莲花一样一朵朵炸开。

他下意识地把手藏在身后。

从小到大每个教过时茧的老师都夸过他聪明。所以他怎么会听不出这句平铺直述的话之外,真正未说明的深意。

时序其实是想说,所有人都在会场,为什么你不在。

教官为什么单独把你留在这里。

发言演讲的新生代表,为什么不是你。

鹰隼的视野范围异常广阔,单眼视野可达300度,重叠视野可达120度,视网膜上的视锥细胞数量是人类的五倍以上,海东青能够看见的东西,哥哥应该也看见了。

时茧背着双手,大拇指互相抠着,有些发散地想。

其实他以为时序会问你手上的红痕是怎么回事,或者在军校待得习不习惯,有没有人欺负你。

但没有。

时茧没想到会在第一军校见到哥哥,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忽然就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比如跟他告状,说第一军区的余宸仗着信息素等级更高就带人来羞辱他,说室友看不起他走后门进军校,说旁边这个流氓一样的Alpha教官粗俗又自大总惩罚自己……

因为以前也是这样的。

他念书的时候总有些Alpha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而使用一些非常幼稚又土鳖的手段,写情书、堵班级门、非得送他回家、不准其他人跟他玩……

只要时茧把这些青春期的烦恼倒垃圾一样倾诉给时序,这个年长他快十岁的大哥,虽然当时不表态,但那些给他造成过困扰的Alpha,就总是会捂着被爹妈揍得鼻青脸肿的猪头离他身边远远的,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他大哥是谁啊,军官圈子里最有出息的小辈,上议院最年轻的议长候选人,那些长辈谁见了不夸一句年少有为、国之栋梁。只要在这些Alpha的父母面前略微提一句半句,用不着亲自出面,那些恨铁不成钢的父母们自会重拳出击,拎着犬子上门谢罪。

人假鸟威这一招,时茧可是从小就用。

可当时茧听懂时序话音之外对他的失望后,他忽然就,失去了所有想要倾诉的冲动,就像昨晚被冷醒之后最崩溃的那一刻,他掏出手机,脑子里划过了很多人的号码,但最后不了了之那样,自觉地收起那些本来已经探出去的触角。

温隅安的话虽然难听却并不无道理,他已经不再是Omega,自动失去了那些可以对兄长撒娇,希冀得到回护的权利。

他现在是一个Alpha,如父亲所言,有自己必须承担的责任和必须面对的成长。

但时茧还是向时序迈出步子,“哥,我很想……”

“校方安排的见面会还有十分钟,您得尽快过去准备。”时序身后的助理上前对他说。

“我知道了。”

时序又看回时茧,弟弟像只鬼鬼祟祟的小猫一样突然出现在他身边,于是抬手揉了揉猫咪的发顶。

时茧的话没有说完。

时序来去都很突然,他的时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容不下、来不及听哪怕多一个字。

“你刚分化成Alpha,可能会不适应军校的节奏,但你从小就很优秀,这些对你而言应该只是一些小困难。”时序说,“希望等我下次再来,作为学生代表在台上发言的人可以是你。”

“我会在台下给你鼓掌的。”

“……嗯。”

“我……会努力的。”

说不出的压力伴随着温暖干燥的掌心温度一同传达给时茧,他像淋了一场水光潋滟的太阳雨,不是那么冷,又晴得不彻底。

有毒的蓝色蘑菇撑着伞盖,在长满青苔的潮湿角落里默默发霉。

时茧笔直地站着,在想抗拒反叛之外的另一种可能性,比如说听教官的建议,勉强顺从地在军校待完四年。就像牧野说的,哪怕只是装个样子,所有人都会皆大欢喜。

他就按照父亲和哥哥们所期望的那样,做一个Alpha该做的事,也许会让糟糕的情况变得稍微好上那么一点……?

时茧大大睁着的双眼有些无所适从的迷茫,他也不清楚自己如果做出这个选择到底对不对。急转直下的命运没有给被迫改变的人太多适应的时间,所有人都只是指给他一个方向,告诉他终点该去哪里,但没有人告诉他究竟该怎么做,他只能跌跌撞撞头破血流地摸索着往前走。

他站在一场只有自己能淋到的雨里,隔着雨幕远远看着时序转身离开,那一瞬间被拉得很长、很慢,他在那个背影上看到的又不止一个人。

时序走出几步,对助理说:“以后不要在他面前催促我。我知道该怎么安排时间。”

助理低下头:“抱歉时先生。”

时序不再给他眼神,余光落在正佯装无事吹着口哨缓缓开溜的牧野身上。

“……”视线对上,牧野望天看地抠着墙皮,哨音悠扬。

这墙可真墙啊。

这苔藓也真绿。

时序顿了顿,低声吩咐助理:“把他带到临时办公室。等我开学礼结束后回来再说。”

“是。”

时茧在操场的围墙后待了整个中午,感觉不到任何饿意。

下午的军事理论课,他第一个到。

选了最后面的座位,哪怕决定了暂时安分下来混完军校这四年,时茧也下意识地抵触与之有关的一切。

他还是很想离开这种地方。

快响铃的时候学员们拎着书陆续到了,每个人一进教室就能看见坐在最后一排靠窗假寐的少年,都愣了下。

凉爽的秋风吹得白纱窗帘猎猎作响、书页翻动,长发飘起几缕,蓝得同高高的天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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