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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白飞飞还不能走，她得留下把最后属于她的部分拍完，因为明天就要转场了。
白飞飞疲倦的靠在木框架上，到处都是旧家具腐朽的气味，感谢低温和大雨，至少没让她在腐臭又暴晒的天气里完成这场戏€€€€虽然雨戏也格外不好过就是了。
工作人员在缝隙中给她补妆，熟悉的气味靠近的时候，白飞飞才睁开了疲倦的眼。
她喃喃道：“阿妩……”
霍妩俯下身，看着白飞飞一动不动的靠在角落的木框架上。霍妩观察了一会，扯开了一条梗在白飞飞背心的木棍，白飞飞起码能在逼仄的空间内稍稍直一直腰，登时发出了一声难忍的痛吟。
“快结束了。”霍妩安抚般的道：“预估时间是拍到五点，但今天顺利，你这边结束就能立刻回去休息。”
白飞飞还是没什么力气说话，霍妩这时又向她伸出了手。
白飞飞勉强睁着眼，看到霍妩手上拿着一杯咖啡，上面的吸管正小心翼翼的从缝隙中递过来，不偏不倚的凑在她唇边。
“你喝了牛奶容易困，”霍妩低声说：“喝点咖啡暖暖身体。”
白飞飞张嘴喝之前，灯光让霍妩看清楚了她的脸，停顿片刻，霍妩又伸出手，毫不在意的抹掉了白飞飞嘴唇上的一抹暗色，手指带手背蹭了几下。
干净了，她才把吸管又凑到白飞飞唇边。
白飞飞吸了几口，感觉像是有口仙气儿回到脏腑，人也终于回过神来。
旁边围绕着的工作人员太多，她们也不好做什么更亲密的举动，白飞飞有点眷恋，还想让她待一会。
但外面太冷，深夜的温度更低，白飞飞甚至觉得体感温度已经不到十五度了，霍妩在这里太受罪。
她呼出一口气，看着霍妩道：“你回去休息吧。”
霍妩已经自如的喝起了刚刚白飞飞喝过的咖啡，闻言摇摇头，“我得盯着你。”
第078章
白飞飞睫毛颤了颤, 有水珠顺着睫毛凝结，显得像是一滴眼泪。
霍妩很自然的在那滴水珠坠落之前把它抹掉了。
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 霍妩离开这里，去往了监视器前。
屏幕上在播放的是刚刚的一幕幕，李柯正在反复的看白飞飞的单人镜头。
那是她恐慌无助的穿过一条条街道，脸上的害怕和无助都是毫不掩饰的真实，在路口，她略微停顿，目光望向了高高在上、闪烁着的红绿灯，旁边是一个白色的摄像头，正冷漠而又冰冷的记录着一切。
暴雨倾盆, 在后期剪辑时，这里要穿插瓢泼的雨声，镜头会拉近, 给扶桑的耳朵和面部微表情特写。
霍妩坐定, 李柯给她让出部分位置, 低声道：“你看看。弄不好得重拍。”
重拍两个字让霍妩的眉心稍稍皱了皱, 把手上的咖啡搁在一边, 说道：“怎么了？”
刚刚过得其实非常顺利, 奔跑、喘息, 就连白飞飞几乎不顾一切，向着那堆杂乱脏污的旧家具奔去的时候，脸上也写满了像是发现了庇护所一样的希冀。
李柯没说话, 等着霍妩静静地看。
只是两分多钟的片段，很快就看完了。霍妩皱眉道：“拍之前你没给她讲戏？”
李柯面色有点不太好看, 虽然是在摇头，但陷入并不是没讲的意思。
霍妩沉吟片刻, 忽然懂了。
这不是白飞飞演得不好，也不是李柯没讲，原因出在剧本，出在扶桑的人设上，也出在尚未完成结局的内容上。
这一场是个重头戏，本来拍摄时间要靠后，但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剧组的其他计划，拍摄进度被提前了，所以剧情就出现了衔接的问题。
编剧那边对于扶桑的人设也始终有争议，有人觉得她就要代表正面形象，主人公的心里不能有恶，她不能陷入争斗，成为那群人中的一个。
但也有不少编剧人为，扶桑也是人，是人就应该有七情六欲。她会难过，会看到某些行为的时候漠视，甚至当做看不到，哪怕她是最后站出来的那个人，可她不应该被神化，更不应该被打上‘圣母’的标签。
但吵来吵去的始终都没有一个结果，因为总监制是霍妩，她不点头，剧情没人能改，以至于李柯做的工作都显得极为被动。
但今天这意外，出的有点离奇。
€€€€因为给到他和B组导演这里的剧本，一共有两份。一份是现在拍出来的样子，也是一早送到B组导演这里的，一份则是她和霍妩心中，应该拍出来的第二个版本。
内容才刚刚到他手里。
和B组导演一对才知道，编剧那边闹出了事儿，有几个跟组编剧执着于扶桑的人设，不允许她出现会让人指摘的误点，自己做主送了错误的来。
这才导致了明明一切都非常完美，但却出现了需要重拍的情况。
一时之间，霍妩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扯扯唇角，“荒谬了点。”
李柯神色严肃：“已经找人过去跟他们谈了，能干干不能干滚蛋了。仗着背后有人撑腰就什么都敢做，我已经忍了很久了。还有，后半程和结局得定了。再不定，后面大部分剧情都得往后压着拍，不重要的内容前面已经拍的差不多了。”
“知道。”霍妩脸上同样难掩困倦，目光始终注视着小屏里正在乖乖让化妆师给她补妆的白飞飞。
化妆师几乎都已经习惯了€€€€这些天的拍摄都累人，演员严重睡眠不足，以至于白飞飞经常化着化着就会脑袋一歪。
后来化妆师再给她化，也习惯了一只手托着她下巴，或是找一个能让她靠着的地方。
后来化妆师私下里聊，发现这样反倒是比其他总聊天的艺人要好化一些。因为大多数人的化妆时间其实就等同于社交，不光是说话，头也总扭动，说到兴起还会张牙舞爪，更有的全程低头玩手机，根本不管化妆师死活的。
气氛倒是融洽。
霍妩抬眼看了看现场，拿起了旁边的折叠伞，迎着雨，又重新走到了白飞飞面前。
白飞飞抽空在睡，但睡得很不安稳，毕竟她浑身湿透了，哪怕盖着个毯子也是杯水车薪，闻到了霍妩身上的香气，但已经没力气睁眼了。
硬生生等了几秒，察觉到霍妩是来找她，而不是路过的时候，白飞飞才终于用了最大的自制力睁开了眼睛。
“阿妩。”她晃晃脑袋，看霍妩脸色不太好，问道：“怎么了？”
霍妩让旁边聚着的人先散了。
她把重拍的事情告诉了白飞飞，果然在她脸上看到了想哭的表情€€€€虽然不太合时宜，但霍妩发自内心觉得，白飞飞想哭的时候，唇角微微向下又努力克制的模样，真的有点可爱。
但白飞飞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甚至在察觉到霍妩心情不是太好的时候，还有功夫搞笑。
她捏了个兰花指，食指轻点眼角，一副抹眼泪痛心疾首的样子，“那我岂不是得被你扛回去，万一我拍着拍着歇菜了怎么办？劳累过度不是会睡不着？我晚上失眠了又怎么办？失眠了一个人情绪会不好，我要是晚上不高兴了没人说话又怎么办？！”
霍妩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晕开了笑。
白飞飞‘嘿嘿’一笑，玩笑似的说：“不然收工你背我回去。”
霍妩考虑了一下时间，说：“好。”
白飞飞向前在试探一步：“然后再陪我睡个觉？”
霍妩还是点头，“可以。”
白飞飞惊呆了。
一次的剧组事故可以换来霍妩陪睡一觉，怎么算这都是稳赚不赔的。
她一时间几乎忘记了疲累，但很快又眼巴巴的看着霍妩，“但是这次又要几点收工啊。太晚了我没力气跟你聊天了怎么办，我太累了直接在车上睡着了怎么办？”
还不等霍妩回答，她又期期艾艾的说：“……太臭了你受不了了怎么办。”
现在是因为室外温度低，她身上的味道不明显€€€€但实际上，旁边的垃圾桶因为下雨的缘故，里面腐败的食物类的酸水已经蔓延了一地，时不时就能非常顽强的钻进人的鼻子里作威作福，身边有一个更大的生化武器，这才显得自己身上的味道不明显。
但白飞飞自己心里作祟，总觉得一旦离开这里，回到一个相对赶紧、温暖的地方……她可能也就比鲱鱼罐头强一点点。
霍妩目光在白飞飞锁骨处的皮肤上巡视了一圈，嗓音里带着笑道：“我帮你洗。”
白飞飞眨巴眼，害羞的不行，左右乱瞟的不太敢和霍妩对视。
左右现在没人，霍妩干脆直接蹲在了白飞飞对面，姿势原因，比坐在一块废木架上的白飞飞要高出一点，她垂眸望着白飞飞，剧组的灯光被伞面遮住，同样也遮住了大部分人注视的目光。
霍妩低声引诱，“过来点。”
白飞飞被蛊惑似的向前倾，两只手撑在地面，像是隔着一个牢笼似的，跟霍妩接了一个非常短暂，但又让人心动持续许久的吻。
为了打消白飞飞的顾虑似的，霍妩说：“上次在酒店的时候，你身上的味道比现在也强不了多少。”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霍妩第一次主动提及那一次。
白飞飞一时间甚至没反应过来，还心想是在哪一次。
过了片刻，她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嘟囔道，“那次我身上是什么味道啊？”
霍妩这次本能的皱眉，满脸嫌弃的说：“酒臭混杂着一百八十种浓郁到能让人呕吐的香水味，又掺了厕所常用两块钱熏香的味儿。”
白飞飞脸色一黑又一黑。
霍妩不怎么高兴的说：“光是给你洗澡就洗了三个多小时。”
白飞飞几乎要求饶了。
原主这个天杀的，听霍妩这说法，她活像是在酒吧的厕所腌了一星期。
可当时明明是她自己的身体，并且她自己也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紧接着，她听到霍妩话音一转，说：“说起来也是奇怪，一开始味道非常浓，怎么都洗不掉，第二次水换了以后，突然就变香了。”
她凑近了点白飞飞，似乎是想在她身上嗅嗅确定一下，但奈何嗅觉有限，除了旁边垃圾桶的酸臭什么都闻不到。
显得有点尴尬。
霍妩手指在伞骨上轻点。
白飞飞顾左右而言她，心虚道：“可能是……可能是代谢突然加快了，把味道一下子代谢掉了……”
“是吗？”霍妩怀疑的眯起了眼睛。
本来她也没打算提，但白飞飞这么说，她忽然有点想问她本人的意思：“第二次洗澡的时候，和你身上的味道一起消失的，还有最开始怎么都揉不动的纹身。”
在最开始的时候，霍妩其实挣扎了许久。
当时的心情，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一言难尽，更别提是看到白飞飞那一身怎么都无法祛除的纹身了。
纹身深入皮肤，必不可免的会浸染出大片的色彩，表层下方都是各种颜色，霍妩还记得一开始她像是失智了一样，试图把她身上的纹身洗掉，反应过来时觉得自己行为荒诞的心情……也记得在第二次换水后，白飞飞身上的纹身突然像是纸一样，从皮肤表层渐渐驳脱，顺着水流进入了下水道时，她不可置信的模样。
现在想来，仍然觉得当时想做梦一样。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真实的纹身贴纸技术……同样的纹路生产这么多年，甚至就连因为时间太久，逐渐泛青褪色的模样都能做得出来。
还这么的牢固。
白飞飞支支吾吾，“那个，老板卖的纹身贴质量太好了，太牢固了……”
见霍妩挑眉，像是下一秒就要问链接或是在哪买的，白飞飞一个哆嗦，果决道：“就因为质量太好，一个贴纸能用好多年，对……对身体也有害，所以他没有回头客倒闭了！”
霍妩一副原来是这样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是演的。
白飞飞迟疑，居然在这时候生出了一个非常荒谬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