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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沉默，场上更是没有人敢说话了。
白飞飞和吴清莹并肩站着，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和忐忑。
白飞飞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只看到李柯在拿起资料表后，就沉默了许久。
资料表大概是出了问题。
她垂眸，又盯着自己的胳膊看了很久，没有纹身痕迹，也没有一丁点类似激光枪打过后的恢复痕迹，平滑光洁。
她拿不准这次试镜结果会如何，只能尽力争取。
白飞飞忍不住将目光落到了霍妩身上。
她一头长发随意的落在身后，大卷，显得整个人知性又优雅，浑身都散发着成熟女人独有的魅力，有些慵懒，很闲适的托着腮，却更吸引人目光，哪怕没有化妆，整个人也耀眼的夺目。
霍妩避开了和她视线相交。
白飞飞睫毛颤了颤，紧抿了下唇。
“资料被人动了。”霍妩垂眸，手指在桌子上轻点：“李柯，别意气用事，学生也有追求造型自由的权利，不一定就是混混头子。她形象贴合桑桑，是个好苗子。”
李柯脸上没表情，眼睛沉沉的。
霍妩不怕他这样子，没抬眼，只盯着那资料表上的照片，说道：“这东西说不准是什么时候的剧照，又或是集体化装舞会，用这东西否定一个人，太片面。”
李柯不知是不是听进去了，目光在白飞飞身上重新扫了眼，低声和霍妩说：“她身上没纹身。”
“嗯。”霍妩应了声，“照片上纹身面积大，真要全部洗掉肯定会留永久性伤疤，她不像。”
李柯定定神，还是无法把照片上的人和站在他眼前的人联系到一起。半晌，他按按额头，像是清醒了些，也像是从回忆中抽离出了些许，表情有些古怪的看着白飞飞说道：“这资料表是谁给你递的？”
白飞飞一愣，上前几步接过。
照片太醒目，甚至都不需要多仔细去看。她叹了口气，白飞飞笑着说：“李导，这不是我经纪人帮我递的那一张。”
“嗯。”李柯应了一声，问她：“还有吗？备份？”
他这句话声音不小，所有人大多都密切关注着这边情况，付晓晓更是。
她听出了点不对劲，从一边钻进来，连声说：“有的有的，备份的表格也有的，黑白彩印都有的，我们还有录像带，您要哪种？应有尽有应有尽有。”
李柯一顿，看着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付晓晓，脸上憋笑憋得难受，不知道这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小二百五。
他伸出的手甚至有些发抖，狐疑的看向了付晓晓。
这姑娘怎么跟人家不一样？一点不怯场不说，这怎么还有点眼熟？
白飞飞让付晓晓逗乐了，紧张的情绪略缓了些，弯着眼睛说：“这是我助理，也是我发小。”
付晓晓可是打小在一群铁血律师的拖鞋板底下长大的，人家开会，她能一个人蹲办公桌上翘着二郎腿躺平喝奶粉。
此等胸襟，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得着的。
付晓晓‘恩恩’点头，极为狗腿的帮着李柯压了压翻起的资料表，随后功成身退，深藏功与名的弯着腰离开。
离开前，她经过白飞飞身边，双眼亮晶晶冲她小声说了句：“宝贝加油！”
声音不大，但白飞飞距离台面近，大多都听见了，不少人都下意识笑了笑。
小姑娘之间这种毫无杂质的友情，的确令人有些动容。不是感动，只是隐隐约约觉着，这才是少年时才该会有的友谊，纯粹也干净。
李柯神色和缓了些，看了眼新的表格。
中规中矩，没有太大亮点，但也说得过去。
白飞飞此前算是个小模特，不走秀，只拍拍平面，作品也不多，且大多都是比较朋克的。大约是因为这个的缘故，有人想在造型上做文章。
毕竟这一次的女主角，是一个干净到忍不住让全世界都呵护她的女孩。
形象要求高，且李柯不想要一个生活中和桑桑差距太大的人，观众会幻灭。而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再调.教，初接触荧幕，演技都有上限，不一定接得住霍妩的戏，所以必须得灵。
只有让所有人相信她就是桑桑，观众才不会出戏。
他点点头，将表格放在一边，说道：“开始吧。”
*
试镜片段很简单，一文一武，且题目相同。
题目只给了一个关键词：校园、暴力、跑。
没有前因，也没有后果。
这只是一个正在发生的事情，而面对这件事情的两个人，也不知道是旁观者，还是受害者，又或是施暴者。
白飞飞此前和吴清莹已经暂且商定好了。吴清莹像是一个温室里长大的花，没什么主见，更喜欢听从，人内向害羞，甚至说话都始终轻声细语，更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在讨论的时候，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听你的”。那时候白飞飞莫名觉得她好像有点雏鸟情节。
完全无实物有些难，吴清莹台词功底过得去，可毕竟有翻越的动作戏，白飞飞四下找了找，从旁边扛过来了一张桌子。
霍妩的目光在她膝盖上停顿片刻，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抿着唇继续看。
白飞飞搬好之后，和吴清莹两人退到了十米之外，等候席的坐台的位置，那里有天然的台阶。
她们要饰演的是受害者，正在逃跑的那一幕。
当然不单单只是逃跑€€€€如果仅仅是这样，那就没有意义了。白飞飞暂时将自己贴到了桑桑身上，吴清莹的目标也很明确，她不是冲着女主去的，是一个成长型的坚韧女配，名字叫齐阳。
女配的外形和她很搭，懦弱、胆小，可在经历过一次次事件后，最终会变得开朗、乐观，极尽自己可能的告诉了这社会某一部分群体，你可以，你不是一无是处的。
李柯只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他笑道：“这小姑娘挺聪明，知道不好演，还容易尬，施行暴力那部分干脆就直接略过了。”
霍妩唇角隐隐一勾，很快又抿掉，只‘嗯’了声。
李柯看她们还在准备，目光落到了不远处扎堆的那些女孩子们，眉梢一跳，看见几个正在练习扇巴掌的。
可最终他也没说什么。
理解是自己的，每个人都必定会经受这一遭，而随着年龄变化，认知也往往是在不停变化的，让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们来诠释这几个关键词的戏份，他们能想象到的内容也大多会相像，甚至可能会出现雷同的情况。
白飞飞和吴清莹已经做好准备了。
不远处，两个小姑娘携手跑来，模样有些焦急，似乎身后有人在追。
她们跑到了台阶前。
那里不过到膝盖高的位置，可白吴清莹一个急刹车，左右看看，脸上煞白：“都、都有人，没路了……桑桑，我们怎么办啊？我们会被他们打死的……怎么办……”
吴清莹脸上惊恐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带着哭腔。
白飞飞握着她手腕的指关节发白，脸上是汗水和黏在皮肤上的头发，明明也怕的嘴唇发白，可她的眼神始终都是坚韧的。
她双眼不停扫视着眼下的场景，目光看到了什么，忽然短暂笑了一下，说道：“往下跳！”
“往下跳？”吴清莹一愣，拽着白飞飞的手往下一看，被吓得双腿发软，“我不敢，这可是二楼！”
“是一层半，不高的。楼下就是草地，刚下过雨，摔不狠，摔下去也比被他们抓到强。”白飞飞快速说：“我先跳，我在下面接着你，然后你下来，行吗？”
吴清莹还在犹豫，白飞飞已经一手撑着边缘纵神往下一跃，随后一个略显有些狼狈的翻滚止住了动势。
霍妩手中的笔骤然被捏紧，用力到指节发白。
李柯皱皱眉，低声和霍妩说：“摔到了，我看她上台之间腿上像是有伤。”
可上台后，白飞飞却把裤腿放了下去，直到现在都一字没提，就连因为跳下去因为疼痛微皱的眉毛，都自然的理所应当。
霍妩应了一声：“嗯。”
两人继续观察，时不时沟通两句。
白飞飞要从将近一米五的看台往下跳。
距离不高，可看台前后还分两个阶梯，纵深也有一米二，距离、高度，挑战都不小，何况她本来腿上就带伤。
李柯顿了顿，又看了一会儿，用笔在纸上记录了些什么，随后说：“反应挺快。”
膝盖直接触碰到了看台边缘，包住伤口的纱布并没有什么用处，血迹已经穿透了膝盖处的牛仔布料，隐隐有往外扩的趋势。
再站起来时，她脚步明显踉跄了一下。
吴清莹在上面着急大喊：“桑桑你怎么样？你伤口裂开了！”
这是临场发挥，她大约是看出了白飞飞不小心碰到了膝盖，血迹逐渐开始顺着她的脚踝开始往下流。
白飞飞疼的脸上冒出些冷汗，却仍然坚定的摇摇头，左右看看，张开双臂遥遥接着她，言辞恳切的说：“快跳！来不及了！”
吴清莹脸上眼泪流的更甚，她在看台上挣扎两下，久久不敢往下跳。然而情形已经不容她多想，白飞飞几乎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跟着一起发力：“快！他们过来了！”
吴清莹似乎已经被人拽住了衣摆，下意识挣扎间终于摆脱了他们，可同样，混乱间不小心失足跌到楼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啊€€€€”
白飞飞瞳孔紧缩€€€€吴清莹倒偏了！
从将近一米五，还分成了两节的楼梯看台上摔下来，头着地可不是好玩的！
她一咬牙，膝盖撑着自己往前纵身飞扑，再次将她整个人稳稳接住，同时膝盖重重坠地，剧烈的疼痛瞬间上涌，腿骨钻心一样的疼，她脸色顿时变了，白飞飞咬牙忍过最难的那一阵，将呼痛声强压了下去。
来不及多说，两个女生乱七八糟的互相搀扶着，伴随着吴清莹阵阵宣泄般的哭声，她们终于逃出生天。
李柯跟着一起屏住了呼吸，知道这只是刚开始。
来到近前，他才终于看出了这两个人的微表情€€€€白飞飞疼的脸色煞白，然而眼神却极为坚定，她疼，可却始终在两人之间承担着引导者的角色。
她拉着吴清莹向前走，不让她回头，自己也不回头，只一味的往前冲，没有犹豫，没有恐惧，只有一往无前。
吴清莹的眼泪更是一直没有停过，双眼充斥着泪水，目光一会回头看，一会又落在白飞飞身上，双重情绪的爆冲让这个本身就懦弱胆小的女生更是崩溃，哭泣声始终不停，开始不断呜咽。
到了白飞飞先前摆放的桌子那里。
李柯一直在好奇，这个桌子的用处，纸上也被他写了很多个答案。
教室、办公室、又或者只是一个用来让她们躲藏的道具？可这些似乎又都有些太过于普通。
很快，白飞飞和吴清莹给了他答案。
吴清莹看到桌子，本来就惨白的脸色更是难看。
她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干脆放肆大哭，失去了一切懦弱，恐惧让这个女生失去所有的形象：“完了，我们出不去了，这墙太高了€€€€我们肯定会被他们抓到打死的€€€€为什么今天我会是这个猎物，为什么啊！”
“我一个被你连累的都还没哭呢，你哭什么，只要没到最后，就还有机会。”白飞飞轻笑一声，仰起脸，观察了一下，定定神，说道：“你踩着我，爬上去。”
说着，白飞飞扶着桌子腿，已经半蹲了下去。
吴清莹还在后面哭，不动。
李柯抿着唇，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人已经坐直了。
白飞飞垂着头，没有人能看得到她脸上的表情，可她清晰的字句却已经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