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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国后捡到了当朝太上皇 第30章

“这么说来。我也算是那位治下的可怜人。”

江枕玉一席话说得面不改色,俨然已经抓住了村里人的立场精髓,把自己塑造成了被姓裴的祸害的无辜人士。

应青炀深吸一口气,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他抓住江枕玉的胳膊,道:“别说了江兄,我懂。你肯定是无辜被冤,而且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对那位客观评判,实在是心胸宽广啊!”

“所以你肯定也觉得那位还算不错对吧?”

江枕玉眼神复杂地看他几眼,完全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把事情脑补成这样的。

不管这种类似的话他从应青炀口中听了多少次,他仍然觉得姓裴的在应青炀眼里的形象实在过于伟岸了。

他配吗?

偏生江枕玉还说不出一句反驳来,他道:“……是。”

应青炀志得意满,觉得自己实在是聪明绝顶,连这种事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摸了摸下巴,也陷入沉思,“虽说给了银钱,但孙大夫果然还是更喜欢药材。”

“等雪退了些,就能进山了。”江枕玉向远处的琼山山脉眺望一眼。

应青炀连连点头,“总不能一直当孙大夫的眼中钉肉中刺。”

应小郎君陷入思索,觉得只要能补贴家用的都是好营生,忽的他灵光一闪,道:“听说江南一带有不少人鬻字为生……”

江枕玉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道:“是,前朝有位大儒的字甚至可以做到一字千金呢。”

应青炀顿时眼冒金光,里面写满了对铜臭的渴望,他道:“真好啊……说不定我再练练也能成才呢!回去就练字!”

江枕玉:“……?”人有时候还是该对自己有点自知之明。

应青炀却越想越激动,仿佛觉得有一笔财富唾手可得,“是哪位大儒这么有名气?他现在肯定赚得盆满钵满了吧?”

“是……”江枕玉还没来得及答复,两人便迎面撞上了刚回村的沈朗。

沈裁缝包袱款款,似乎心事重重。

“沈叔!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应当还没到时辰?”应青炀讶异地询问。

沈朗这才看到两人,视线落在应青炀身上,勉强克制住了表情,他道:“听说了点事,讲学提前结束了,我正准备找你,夫子让你去他那里一趟。”

应青炀敏锐地从沈朗眼中捕捉到了几分复杂的情绪,他猝然停下脚步,“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是个大消息,和朝堂有关的。”沈朗道。

江枕玉瞥了对面的沈裁缝一眼,大概能想到对方要说什么。

自他离开国都至今已有两月有余,算算时间,消息也该传出来了。

太上皇驾崩,少帝即位,此为国丧。对某些人来说应当是件天大的喜事。

江枕玉表情淡漠,视线低垂,手里仔细贴好那条轻纱,尾端那一点暗红色被他反复摩挲,仿佛这些事都与他毫无关系。

然而下一刻,他从沈朗嘴里听到了意想不到的话。

“太上皇失踪,少帝本该即位,但大梁军统领谢蕴当众质疑诏书真伪,据说已被下狱,罪名……谋反。”

江枕玉猛然抬头。

第24章 左膀右臂 大梁立朝十年,人尽……

大梁立朝十年,人尽皆知,当今太上皇有两位左膀右臂。

其中一位便是开国大将军谢蕴。

谢蕴本是乞儿,生来力大无穷,为了混口饭吃才进了军营,又被太上皇发掘他有为将之才。

太上皇当年亲自从琼州军营里提拔上来的,让谢蕴从一介小卒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太上皇于他有知遇之恩。

时至今日大梁还流传着谢将军从微末之地到如今建功立业的骁勇传奇。

大梁立国之初,人人都觉得谢蕴声名在外,功高震主,已然到了该狡兔死走狗烹的时候了,谢蕴却依然在大将军的位置上坐得稳稳当当。

谢蕴此人虽从未提过交出兵权之事,但任何诋毁太上皇的言语都是谢将军的雷区,曾经当众将少帝的一位拥护者当街打到半残,闹得满城风雨。

于是人尽皆知,手掌大梁军兵权的谢蕴便是太上皇宝座前的最后一道防线。

雪灾初现端倪时便有要求太上皇下诏罪己的声音出现,后来当事人都因为各种意外或自请外放,或突发恶疾,能留几个人到撞柱死谏的地步,实在不可思议。

而今朝堂之上风云骤变,以少帝为首的众多党羽早便不满于太上皇越来越激进的诸多国策,甚至有人妄言,太上皇有大应末代暴君之相。

少帝一党此前一直隐忍不发,到了雪灾席卷大梁之时,总算抓住了逼太上皇退位的把柄。

去岁年末,太上皇称病罢朝,半月后一纸禅位诏书横空出世,按诏书之命,本该是少帝登基。

然而金銮殿上,谢蕴当众质疑诏书为少帝党羽伪造,拒不承认帝位更迭,这位兵权在手,无人敢拦,原本准备安排少帝登基的礼部尚书差点在殿上人头落地。

关键时刻,当朝宰相沈听澜手持羽林卫虎符将谢大将军拿下,下了诏狱。

然而有大梁军在外掣肘,登基一事竟然便如此搁置下来。

*

国都诏狱。

“沈听澜,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等老子出去肯定把你剁成三段!”

“你偷盗虎符,伪造禅位诏书,为了扶持小皇帝不择手段,狗东西不得好死!”

“当年我就和陛下说过,你个守城降将断不可留,陛下宅心仁厚留你一命,如今你果真和你那条臭蛇一个脾性!生来就是怪胎!不识好歹!”

一句句唾骂从诏狱最深处传来,在幽静的地牢里回音不断。

两个狱卒此刻缩在门口,恨不得将耳朵眼睛一并捂住,生怕听着这大牢里传来的狂妄之语,自己下一秒就会被突然出现的沈宰相一刀去了性命。

当朝宰相沈听澜,是太上皇手下另一得力助手,与谢蕴一文一武,在立少帝之后,因着少帝年岁尚小,沈听澜奉旨教导少帝治国理政。

两人看起来在仕途上并无冲突,本该相安无事。

但沈听澜出身不算太光彩,他曾是敌军的军师祭酒,背叛原本的主公,带着一整座城池向当年的边疆军投降。

论起计谋沈听澜是当世之最,论起人品,沈听澜绝对是最冷漠无情的那一个,传闻称他当年亲手斩下了前任主公的首级,作为给太上皇的投名状。

谢蕴此人最看重忠义,恰巧,沈听澜是他最厌恶的一类人,偏偏陛下选择重用他,谢将军只能捏着鼻子和沈听澜共事。

此刻谢将军因沈宰相被压在诏狱,嘴里的话直往人痛处戳。

两个狱卒听得面如菜色,对视一眼之后又不吐不快。

“谢将军这话说得也忒难听……万一沈大人过来听见了,肯定又要让动刑的,到时候你去动手!”

“凭什么让我送死!金銮殿上闹得那么难看,以后是什么光景谁说得准,可谁又知道沈大人会真的成了……”

€€€€少帝党羽。

这话他没敢再继续说,两人霎时噤声,仿佛那是什么禁忌的话题。

只是骤然想起沈听澜笑着发落了反对少帝继位的一干昔日同僚,便忽觉胆寒,心说这真是个要命的差事!

然而两人没想到的是,诏狱深处有人更赞同这一点。

“谢将军”手脚缠着锁链,披头散发,满身用过刑之后的伤痕,短短几天便“形销骨立”,他正看着地下的几张宣纸,看着上面早就写好的谩骂尽心表演。

骂得口干舌燥之后,他哑着嗓子,换了一口清亮的嗓音,呲出一小颗虎牙,小声怒斥:“两个不是人的东西!老子都进来这么久了,这出戏什么时候演完,放老子出去吃烧鸡啊啊啊啊啊啊!!!!”

与此同时,国都郊外,十里长亭,谢蕴身着软甲,长发高高束起,冷硬的脸庞上半点伤口也无,一双眼里暗含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他忽地将手里惯用的长戟刺入地面。

兵刃发出一声嗡鸣。

谢蕴抬步走到沈听澜面前,一手抓住青年胸前的衣料,把人拉到近前,两人的脸猛然凑近。

“老子一看你这笑面虎的样子就来气,沈听澜,这比当初计划中的时间不一样。”

“你最好祈祷事情和你当初拉老子入伙的时候一样发展,否则陛下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子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剁碎了……”谢蕴说着,鹰隼一般的眼里显露出骇人的寒光,他从齿缝间恶狠狠地挤出两个音节,“喂狗!”

被这么近在咫尺的一双满含杀气的眼睛盯着,沈听澜脸上那一惯的笑意半点不曾变过。

这位大梁宰相生来一副美人面孔,漂亮,柔和,看起来人畜无害。

他嘴角的弧度丝毫未变,像是被精心描摹过眉眼的画皮鬼,在谢蕴的质问下抬手,冰冷的掌心和谢蕴的掌背相贴。

单薄的衣袖下滑,手腕上狰狞的疤痕清晰可见,他拇指在谢蕴手背上摩挲,媚眼如丝,仿佛眼前的人是情郎,而不是被他在早朝上攻讦过多次的死敌。

嘴里吐出的话却无半点退让之意,“将军放心,若真有那一天,沈某必定一刀一刀把自己刮了,亲自喂将军吃下。”

说着,他衣袖略微耸动,一条翠色的长蛇盘着沈听澜疤痕遍布的手腕缓慢向上,吐着信子凑到两人贴合的手掌前,身含剧毒的竹叶青弓起身,金色的兽瞳虎视眈眈。

刹那间,剑拔弩张。

两人审视的目光始终不肯移开,若是有可能,甚至想剖开对方的胸腔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不臣之意。

谢蕴的一队骑兵下属见到这场面,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没看见面前这番情景,以免被此刻狼狈的沈宰相抓住小辫子翻旧账。

论起背后坑人这种事,沈大人一向做得轻车熟路不留痕迹,整个大梁朝堂,只有谢蕴一个敢触他霉头。

直到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这诡异的场面才被打破。

一个羽林卫驾马由远及近,急匆匆赶来,翻身下马之后才见到这副场面,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脸上焦急的表情愈发浓烈。

谢蕴松开手,瞥了那竹叶青一眼,似乎很想捏住七寸把拿东西当成沈听澜本人,用自己的长戟斩成两节。

“滚吧,给你的小皇帝捧臭脚去。”谢蕴拔出自己的长戟,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战马。

沈听澜置若罔闻,抬手抚了抚被谢蕴扯出褶皱的衣衫,情绪也并没有因这句叱骂出现半点波动,他慢条斯理道:“将军别忘了,若不是我将真相告知,你现在也会心甘情愿奉少帝上位,和我一样,做你口中背信弃义的走狗。”

谢蕴翻身上马,沉默片刻才回:“若真是陛下旨意,老子心甘情愿。”

谢蕴丢下这一句话不再看他,一扯缰绳,带着边疆军最好的骑兵队向北进发。

看着谢蕴率队远去,沈听澜这才转身看向前来报信的羽林卫,开口问道:“何事?”

那羽林卫作揖俯首,道:“沈大人,小陛下想进宣庆殿探望,万统领还在诏狱里,其余人怕是拦不了多久,还望您尽快回去主持大局……”

宣庆殿里空无一人这事,少帝并不知道,但似乎已经发现了点蛛丝马迹。

沈听澜闻言颔首。

半柱香之后,宣庆殿前。

边上的羽林卫劝得口干舌燥,少帝跪在那,稚嫩的面孔上带着难以消弭的倔强和不满。

深冬风冷,门口还放着一个火盆,生怕把这身娇肉贵的小皇帝给冻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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