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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衣袍浸满了血液,冰蓝与血红交织,混合着他自己身上的伤口,被稀释晕染过,看起来面积更加广阔。
但是比他白衣更加猩红的是那双眼睛,眼眶红得近乎发肿,黑色的眼眸里血丝密密麻麻,一片死寂,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眼中崩塌。
对方的情绪看起来太过不稳定,以至于没有一名鲛人说话。
直到位于后方的金发身影猛地游窜而来,停在钟意的面前,伸出双手,没有言语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白。
钟意望着她,声音沙哑:“我的。”
海拉娜看着面前这个人类,锐利的眼眸挑起,牙齿泛着冰冷的光芒,逼视对方。
黑发男人不闪不避,语气笃定:“我能救他。”他是广受赞叹的科学家,他不会让爱人死在自己的怀里。
瑟莱昂要苏醒,要亲自惩戒他这个恶人。
……
狭窄的地下室密密麻麻站了许多人。
第一次鱼尾化作人类双腿上岸的鲛人们站都站不直,东倒西歪地,但是神情仍旧倨傲地盯着站在实验台前的人类。
海拉娜坐在角落的位置,视线没有从钟意的身上挪开过。
眼前的人类不知好坏,或许会对鲛人族产生巨大的伤害,但她尽管知道这样的举动有着极大的风险,却还是率领一群自告奋勇的族人帮助钟意离开深海上了岸。
手脚并用抵达人类住处的道路上,她警惕着人类的一举一动,若是人类胆敢露出得救后便逃跑的迹象,她锋利的爪子便会立刻将人撕碎。
果不其然,一上岸钟意就冲出去了,其余鲛人速度没那么快,海拉娜为了赶上他,无师自通从爬行到步行再到奔跑的方法,紧紧地跟着对方。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人类抱着瑟莱昂在暴雨中狂奔,进入塔楼给他们丢来一堆白衣服,然后冲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中的所有医疗器材瞬间开始运转。
狂风骤雨使得电力供应出现问题,头顶的灯光忽明忽暗地晃荡,昏沉的光线时强时弱,勉强勾勒出男人冷峻的轮廓,以及鲛人那血肉模糊的长尾。
钟意的黑发凌乱地贴在额前,长袍血迹斑斑,薄唇抿直,深邃黑眸满是专注与冷静,他手上的动作很稳,手指飞速穿梭,镊子小心翼翼又迅速地夹出鲛人尾巴伤口处的碎木片和沙砾。
而在他的身后,巨大的玻璃容器中冒着气泡的药液疯狂翻涌,金属质地的检测仪发出尖锐的蜂鸣声,输液管中的透明药水在管道里快速流动。
清理完异物,人类以最快的速度将截住管道液体的软塞拔掉,下一刹那,药水就飞速流向鲛人的身体。他紧接着又从置物架的最高处拿出一个药箱,里面是他这些年积攒的疗愈伤口效果极好的药水。
这些外界千金难求的淡蓝色药水被钟意缓缓倒在伤口上,接触伤口的瞬间发出“滋滋”声响,一股白色雾气升腾而起,刺鼻气味愈发浓烈。
鲛人像是被电流击中,身躯猛地抽搐了一下,冰蓝色的鱼尾不受控制地摆动,溅起地上的斑斑血水。
旁观的其他鲛人猛地竖起尖耳,喉咙中的威胁意味鲜明,但是看到海拉娜皱着眉头却没有上前的动作,强行忍住了骚.动。
系统在紧急抢修线路,一边稳住灯光,一边看着钟意的动作,紧张之下没有发觉光屏上的恶人值正在飞涨。
钟意凝望着昏迷中的鲛人。
瑟莱昂的眉头拧成结,冰蓝色眼睫微微颤动,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细密的汗珠不断冒出,干裂的唇瓣张开,不时有痛苦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溢出,却一直没有清醒。
钟意用布巾擦拭掉对方的冷汗,用力绷紧而不至于发抖的指尖抚过鲛人的伤口。
原本冰蓝色的尾巴如今惨不忍睹,大片鳞片剥落,粉嫩且血肉模糊的皮肉外翻,伤口边缘参差不齐,全是用力崩裂的痕迹。
他将台面上从鲛人伤口取出的异物扫进下方的垃圾桶,视线从碎裂的深蓝色天鹅绒布料上划过,指尖顿了下,咬紧的腮帮有一瞬颤抖。
瑟莱昂又在无意识地呻.吟,痛苦的模样让其余鲛人焦躁地亮出利爪。
他们不懂实验与手术,只知道首领的表现似乎比那个被玻璃切割尾巴的族人还要痛苦。
这个人类真的能够治好首领么?
鲛人们充满怀疑,竖瞳盯着人类,掠食者的目光像是要把他撕碎。利爪蠢蠢欲动,却在下一刹那听到了熟悉又陌生的音调。
是瑟莱昂在呼喊。
他们凝神静听,发现对方在极度的疼痛中唤的是陌生的名字:“——钟意。”
语调悠扬亲昵,又因为痛苦而有些不成句子,断断续续地,却带着深切的爱意和忧虑:“宝宝。”
鲛人们猛地看向站在实验台前的人类,充斥着怒火的眼眸满是不可置信。
这个人类勾引并抢走了他们强大的首领?!
钟意却将外界的干扰完全屏蔽了,缓缓俯下身,苍白的双唇在鲛人沾满汗水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潮湿的亲吻.
“我在。”他舔舐掉对方眼角的泪水,“我很安全。”
瑟莱昂的呼吸又急促几分,慢慢变得平稳。
药水开始起效,钟意拿起已经准备好的长针,将穿着坚韧羊肠线的细针准确推入鲛人尾巴的皮肉。
羊肠线穿过血肉带出淡到极致的血珠,顺着冰蓝色鱼尾缓缓滑落,滴在冰冷的实验台上,将裂开的皮肉一点点拉拢缝合。
时间缓慢流逝,在鲛人们等待得越发焦躁之时,钟意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钢针,右手捏住线的一端,左手稳住瑟莱昂伤痕累累的尾巴,将线在两指间快速绕了一圈拉紧打结。
为了防止伤口被崩裂,他又小心慎重地重复了两次,然后才清洗了一下满是血迹的手指,将昏迷中的鲛人抱下实验台。
其余鲛人蜂拥而至,凑过来打量瑟莱昂身上的伤口。
非致命伤口被精心处理过,而他们认为根本无法挽回的致命伤上面有着细密均匀的针脚,在冰蓝色的尾巴上看起来是凸起有些丑陋的一条线。
但此时这些天性爱美的鲛人却顾不上这个,隔空虚虚触碰这条线,看到它将可怖的伤口缝合,遏制了血液向外的流动,甚至在短短时间内被一层湿腻的液体包裹。
“有效!”有年轻的鲛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惊喜,看着那些液体,眼中迸发强烈的光芒。这些液体他们很熟悉,是鲛人受伤后,身体判断可以自愈之时会产生的□□。
先前海域被污染,瑟莱昂一直无法自愈。现在因为风暴强势带来其他海域的洋流,在这片死寂的海中注入生机,从而焕发了自愈的能力。
惊喜之下他们一时间忘记了听到瑟莱昂呼唤钟意时的不可置信,全都目光灼灼地凝望着眼前的黑发男人,眸中的敬佩之情清晰可见。
海拉娜缓缓走来,族人们开心上头忘记了的事情她可没有忘记,用审视的目光看向钟意。对方浑身湿漉漉的,用淌着水的布巾避开伤口,认真擦拭瑟莱昂尾巴保持湿润。
“你是瑟莱昂认定的伴侣?”女人的语速迟缓,但是音调准确。
钟意抬头与她对视。
鲛人上岸后没有衣物,此时穿着的都是钟意翻出来的白大褂,遮掩身形之后,他们看起来与人类无二,只有那双冰冷的竖瞳凸显了一些非人感。
其余鲛人也反应过来,皱着眉看钟意。
虽然他很厉害,可以将这样的伤势都进行修复,但也无法磨灭他是个人类的事实。
“人类狡诈,大多不忠。”,海拉娜语气坚定,“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面对她的无端指责,钟意面色不变,语气认真:“我很忠诚。”他回避了第一句话,只针对第二个“污蔑”进行辩解。
海拉娜不懂这些文字游戏,顺着自己的话语继续道:“大海凶险,你无法保护他,也无法陪伴他。”
鲛人族慕强,钟意无法生活在海洋,更不能在海上风暴中保全自己,还使得前去拯救他的瑟莱昂受到重伤,在他们看来完全是不合格伴侣的体现。
钟意的眼睫颤了颤。
这些事实在接受了鲛人的心意后他就已经意识到了,因此没有可以反驳的余地。
海拉娜一直在观察这个人类的神情,看到他沉默后以为说通了,松一口气:“洄游期快要来了,等瑟莱昂的伤口好了以后,我们会去到更深的海域。”
这片海域对于鲛人来说实在过于贫瘠,而且靠近人类的城镇,危险指数倍增。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很快就要动身离开。
他们话语中自然地将瑟莱昂与钟意分隔开,双方的存在本该像是平行线,意外相交是错误的结果,现在应该回归各自的世界。
由于人类的态度较好,海拉娜说话时也斟酌着用语,不算特别尖锐,和瑟莱昂如出一辙的眼瞳看着钟意,等待对方的回答。
钟意却没有顺着她的话题给出答复,而是说道:“我看见风暴中还有不少重伤的鲛人。”
鲛人跃出海面之时海拉娜并不在前方,而是在后面陪伴重伤的鲛人,与年轻力壮的族人搀扶着他们,直到看到瑟莱昂这才窜了上来。
钟意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那时瑟莱昂情况紧急他不甚在意,现在却成为可以利用的筹码。
“想让他们活下来么?”黑发男人的话语沉稳,在确定瑟莱昂没有问题之后紧绷的面庞微微放松,面上带起温润的笑意。
海拉娜瞳孔一缩,其余鲛人也猛然抬头,视线聚焦在钟意的身上。
落下石破天惊话语的男人却转身,穿过人潮,带着鲛人不紧不慢地上楼,只留给他们一个被昏暗灯光拉得很长的身影,逸散在空气中的话语让鲛人们做选择。
“你们有三天思考的时间。”那些鲛人的伤势很重,但是并不会即刻死亡,“瑟莱昂换你们重伤的族人,很划算。”
人类的话音随着脚步声隐没,有鲛人因为他的话语想要一同冲上去,却被猛地回神的女鲛人拦截住。
“回去。”海拉娜看着空荡荡的楼梯,闭了闭眼,克制住自己想要追上去的脚步,声音晦涩,“召集族群。”
……
伤痕累累的鲛人躺在满是水渍的床褥上,钟意换掉再一次湿透的衣服躺在他的旁边,冰冷潮湿的被衾让肌肤下意识颤抖,他面不改色地将鲛人拥在怀里,额间抵着对方的鼻腔,感受对方清浅的呼吸。
“瑟莱昂。”他轻声呼唤,“睡了两天,你该醒来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银发的鲛人仍旧闭着双眼,钟意借着冷淡的月光打量对方,伸出手指摸了摸对方纤长睫毛在苍白的面庞投下的阴影。
接连好几天没怎么合眼,人类眼下的青黑难以遮掩,就连胡茬都冒出来了一些,形容狼狈,他却完全不在意,只是认认真真地将鲛人的长发梳理好。
断裂在风暴中的礼物无法找到踪影,为免鲛人难过,他去集市上买来了新的发绳,串上更加漂亮的珠贝,将昏迷中的鲛人精心打扮了一番。
一个又一个冰冷的吻落在鲛人的下颌,钟意避开对方的伤口,将瑟莱昂搂得更紧了几分:“你还要睡多久呢?”
他的口吻难过:“瑟莱昂。”
“看看我。”
又过去一个日夜,风暴已然结束,瑟莱昂却还是没有在预期的时间清醒。
钟意的态度在强自冷静与患得患失的不安之间疯狂摇摆,要不是系统始终在监测鲛人的生理特征,确认对方没有问题的话,或许他已经无法保持理智。
看了眼状态已经濒临上一世掏心脏自我欣赏地步的人类,系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劝他:【不然你睡一觉吧,昏过去了主角还得担心你。】
它并非危言耸听,实在是钟意现在看起来衣衫褴褛,眼眶凹陷,不仅没有了之前运筹帷幄的自信与狂妄,还像是马上要陷入疯狂。
系统生怕他厥过去,看看没什么问题的检测结果,又看看始终没能醒来的主角,心里发苦又不敢直言刺激钟意,在心里暗自嘀咕“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何必呢?
尽管它不是攻略系统,却也从前辈那里知道——在爱情里傲慢,用自身安危试探真心,只会伤人伤己。
系统忍不住叹气,看到钟意没有听从劝告躺下睡觉,反而还起身了,更想叹气。
将自己打理一番,钟意站在镜子前寻找衣服。
他本来想穿老三件套,但是报废的那些白大褂已经被丢弃,而剩下干净的全部被海拉娜等鲛人穿走了。
他只好拿出一身没改过尺寸的衬衫西裤换上,对着从系统空间飘出来的灰毛球道:【帮我看着他的情况。】
毛球点头,又疑惑:【你要干嘛去?】
钟意尚未回答,塔楼外响起的杂乱脚步声就给了它答案,原来是那些被给予了三日思考时间的鲛人已然回到塔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