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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另一个方向。
折仙浮屠的尸修们常年与死尸为伍,皮肤白到近乎透明,双眼呈妖异的荧蓝色,藏匿在雪白的布袍下。
他们成群结队地行动,在黑夜里如同一片片幻影,时隐时现。被突袭攻陷的岗哨位于沉音剑冢的边关,历来是必争之地。此地若破,不仅能将另外几处关键岗哨尽收眼底,还能顺着地下河漂流,一夜之内直抵皇都。
今日是传情节的第一天,守关的将士们心猿意马,总忍不住眺望宫城。那截地平线微微泛红,在夜幕中十分耀眼,令他们神往。
沉音剑冢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军队,当魔尊有令时,往往是各大族系的长老领命而去,率领自家的精锐进行作战。
所以,几大岗哨的瞭望塔上,挂着图样各异的旗帜,代表着不同的族系。彼此间保持眺望,时刻准备着驰援。
眼下镇守边关的,是沉音剑冢最强悍的两大家族。此地的紧要程度,可见一斑。
但双方的长老都发现,手底下的年轻人们心不在焉,个个身在岗哨,心在庆典,对老兵而言,实属不祥的征兆。
呼啸的风声掩盖了许多作祟的细响,一支箭矢从铁管吹出,直奔三丈地外。
此处离岗哨不远不近,地表散布着大大小小的洞窟。因为洞口直通地下河,流经岗哨的底部,所以安排了卫队把守。
细如牛毛的针尖没入守卫的铠甲缝隙,顷刻毒发。射箭的魔物来自射日海天,修为近乎千境,只消一支细箭,在好几名魔族间穿梭,便解决了整支小队。
箭镞上闪烁着蓝到发紫的幽光,见血封喉,似与他体表渗出的毒液露滴同源。
中箭的剑冢守卫们僵立片刻,摇摇欲坠。远方的哨兵发现了异常,定睛一看,又见他们稳住了身形,仿佛无事发生。
在哨兵看不见的角度,守卫们早已毙命。支撑着他们的是一道道黄符,在他们生机断灭的霎那,就接管了他们的躯壳。
守卫们继续按照巡逻的路线前进,除了步伐有点僵硬外,并无异状。
哨兵本想多观察一会儿,旁边的同僚打了个哈欠,说起往年传情节的牌局。此言引发了哨兵的伤心事,他立即放下千里镜,加入了闲谈。
趁此机会,一群白影像发灰的云,簇拥着当中的射箭血修,悄然渗入了洞口。同样的分队不止一支,他们从多个方向,多条路线,迅速向岗哨内部推进。
现在,正好是庆典最热闹的时段。
为沉音剑冢收关的两大族系,分别是天鹿与游鳞,刚好负责岗哨的地上与地下部分。
天鹿族的长老亲自来到岗哨顶层,环顾四野。魔族的年轻人多数不服管教,见他来了,才端正站姿。
还有几个小辈他来了仍不安分,上半人身挺直着背,下半鹿身的四条腿你绊我、我绊你,跃跃欲试地相扑,宽大的翅膀也不收好,总想压伙伴一头。
长老看得眼皮直跳,呵斥道:“混账!另外三家的鼠辈都要骑到咱头上拉屎了,你们还搁这耍小性儿?活腻歪了是吧!”
小辈们不服气地顶嘴:“他们哪里来了?守了七月夜,一个影子都没见到!不如放我们回去过节。”
“就是,他们来打沉音剑冢?失心疯了不成。咱们随便挑一个出去,都能杀得他们找不着北……哎呀!”
长老怒不可遏,头上陡然显出了一对盘根错节的鹿角,闪身一撞,把不知好歹的小辈顶飞出去,接连撞翻了好几个狐朋狗友。
长老指着他们说:“过节过节,一天天的就惦记过节!这些年来,另三家背地里不知搞了多少阴招,你们倒好,还活在爹娘讲的故事里吧?沉音剑冢是风光,咱们是四大魔域第一,可是另三家联起手来,你们——你们到底懂不懂?”
小辈挣扎着起身,一条腿险些折了,气得满脸通红。
不过,正当他想反驳时,忽然发现了什么,露出疑惑的神情。
他的伙伴们和他一样,齐刷刷盯着长老身后,皇都的方向。
长老隐约感觉不妙,犹当他们捣鬼,问:“看哪儿呢你们?眼珠子都长歪了??”
“长、长老,你看……”
几名小辈喃喃地说,“宫城的篝火好像……灭了!”
此言一出,几名哨兵同时调转千里镜的方向,朝宫城看去。夜幕尽头,那一抹暗红的光晕的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可是片刻过后,那里的火光骤然高涨,好像发生了什么。
长老缓缓回头,望向天际。
他苍老的面上浮现出了凝重,在他发号施令的前一刻,熊熊气浪从地底爆发,一层层顶碎了岗哨。
轰然剧震,驻地塌陷。爆炸接连不断,滚滚的黑烟涌出裂隙,许多被烈焰吞噬的身躯挣扎爬出,痛苦地翻滚。
恐怖的是,一张张黄符紧随其后,飞出地底。火焰包裹的魔物被符箓贴上,最后动弹了几下,统一站起身来。
尸体被焚烧的焦臭味弥漫在空中,这些死者又“活”了。与此同时,地下发出了激烈的搏斗声。贴符的活尸们全身烈火未息,转头又钻入地下,陷进无休止的厮杀中。
半刻钟后,一道遁光停在上空。
一袭黑影立在高处,外袍的领口挡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淡漠的眉眼,衬着苍白肤色,泾渭分明。
此人衣衫猎猎,两手空空,脚下似无凭无靠,唯有细微的银光闪动。但他周身的煞气肆意席卷,无声出现,却谁也无法忽略。
他垂眸视下,稍微皱了下眉。
不过是几炷香的时间,岗哨已彻底沦陷。
下方的废墟如同炼狱,火光和浓烟时不时引发新一轮爆炸。到处是血泥和肉浆,因魔族的生机过于强悍,还在不停地蠕动。
而在废墟顶部,无数头颅堆成了山。那些脑袋没有一颗是完好的,基本上是原主变成了活尸后,战斗到无法行动,才被枭首堆积在此。
首级山顶,用长枪挂着一颗格外硕大的头。
裴响双目一虚,发现是一张老人的面孔,头顶本有一对雄赳赳、气昂昂的鹿角,现被齐根削去,当成了战利品。
裴响缓缓降落,与地面维持着一定距离。
虽然眼前的景象仿佛敌人已经离开了,但他对杀意和危险的直觉越来越强,几乎触痛了灵台枷的伤口。剑修不动声色,实则令“花谕”扩散开去。
细密的银丝如涓涓细流,迅速下渗。裴响与之同生共感,见其所见,闻其所闻。
废墟的地下,比地上可怕千百倍。
游鳞族多为半人半鱼,把守着此间的地下河。魔族习惯借地下河行动,所以岗哨的地下部分更为辽阔,是众多河流的交汇之处。
此时的河水,已经不止是原先的暗红色了。
河面几乎停止流淌,因为分不清是人还是鱼的残躯混杂其中。脏腑填满了肉身的间隙,令方圆一里内的河流变成了浓汤。鱼鳞闪烁着阴冷的幽光,被残肢断臂裹挟着,缓缓漾动。
对危险的预兆陡然强烈,裴响在抽回思绪的刹那,发动了“夜游诀”。
一道黄符和一根毒针,同时擦着他飞过。黄符没有贴到,失去法力,飘飘然掉在地上。毒针却一击不中,立刻调转,又从刁钻的角度刺向裴响。
可是这回,毒针不听主人的使唤了。
藏在洞窟里的射箭血修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的本命武器突然不再受控。他愣了一下,确认身家性命俱挂其上的宝贝真失联后,满头大汗。
一滴滴蓝到发紫的毒露沁出他的额角,旁边的尸修问:“怎么了大人?”
射箭的血修深陷在恐惧之中,尝试唤回自己的箭。
可在外人看来,他好像呆住了一般,双目无神。
尸修忍不住又问:“大人,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大人?”
他伸手到血修面前晃了晃,不料此举激怒了本就惊慌的血修。血修“啪”地打开他,喃喃自语:“是不是我刚才耗费太多法力了……一定是,一定是!”
在他甩手的时候,一滴毒露溅到了尸修身上。
蓝紫色的液滴一闪而逝,尸修被白袍裹得严严实实,并未在意。他抱怨道:“你发什么癫,不打敌人打战友,真当我们折仙浮屠需要带你们一块儿吗?你……唔,唔嗯!”
刚才被毒露溅到的地方,漫开大片瘢痕。从它的落点往外扩散,不论是衣物还是□□,全部迅速地糜烂。
尸修试图祭出保命的法器,可惜晚了。其他尸修都没想到,血修会对同伴动手,本欲一拥而上,血修说:“站住!我全身都是毒,敢碰我一下,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他是在场的魔物里境界最高的,直逼千境。尸修们皆被震慑,下一刻,就见血修的手按在刚才死去的尸修身上,吸出丝丝缕缕的血雾。
霎时间,血修身上的毒露幽微一闪,更鲜艳了。
他重拾了信心,凝神感应本命武器,却在感应到它方位时,惊恐地瞪大双目。
他的毒针就在头顶上?
难道说……
千丝万缕的银线如暴雨降落,把整座洞窟粉碎。这支队伍没发出半点声音,就变成了满地肉块,跟砂石混在一起。
一根血迹斑斑的铁管受到感召,飘出土堆。上面的血液也是蓝紫色的,冒着滋滋毒气,竟把吹针的铁管都腐蚀了。
裴响扫了一眼,确认是垃圾。
他大动干戈,只为引蛇出洞,效果应该不错。
周围的高山坡上,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群群白影。
魔族们嗅到了不祥的气息——是从那个黑衣人身上散发的。明明在他们看来,此人不过是道士里的元婴前期境界,约莫是魔修的千境,并非一方首领。
但危险的感觉说不了谎,此人手里,一定葬送过数不清的魔物性命,是同类的亡魂在发出警告:切不可对他掉以轻心。
每十余名尸修中间,便有一名射日海天的血修助阵。裴响眼风微动,估计共有上千名魔修,个个是魔窟精锐。
剑修冷淡的神情没有变化,血修们齐齐抬手,对他射出箭矢。
然而,这些令射日海天引以为傲的利器,尽数止步于剑修周围,好像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
魔修们屏息凝神,注视着那道黑衣身影,只见他指尖轻动,漫天的锋芒全部掉头,从哪来到哪去,以快上数倍的速度“物归原主”了。
看似很简单的一招,杀伤力却极强。血修们都不敢相信,从小以心头血饲养的本命武器会倒戈。
他们连躲也不知躲去哪儿,顷刻折损了大半,只有少数反应过来了拉同伴垫背的,让尸修当了替死鬼。
而在魔修环伺的中心,黑衣青年将手虚握,置于身前。
从他的掌心,一柄仙剑向外延伸,好似由四面八方的银丝汇聚而来。剑身破碎,在夜色中细细地闪烁,如一笔波光粼粼的湖面。
尸修们纷纷道不好:“快,结阵!”
全体尸修合力,将尚能使用的活尸召动,围攻剑修。他们说到底并没有所谓的阵法,不过是靠尸山尸海,压倒性地作战。
当敌方的数量众多时,只要不与他们太过悬殊,他们总是能愈战愈勇。尤其在先手突袭,杀对方一个猝不及防的时候,尸修向来能借力打力。
但现在的状况,令尸修们颇感棘手。敌方只有一个人——居然只有一个人!
他们没法就地取材了,不得不召唤用过的活尸,出来作战。这些尸体基本上毁损严重,撑不了太久。尸修们活了几百年,今日头回意识到,尸体也该省着点用。
裴响信手挥出剑气,活尸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直到被他打成了尸块,再也无法活动。
他在虞渊时,也曾遇见过这样的景象,不过彼时只是一次规模较大的尸修过境罢了。眼下折仙浮屠倾其所有,攻打沉音剑冢,不可能仅仅如此。
裴响非但没有卸下心防,反而更戒备了。
果不其然,见到他这样轻松地解决了尸潮,山坡顶上的魔修却一个没跑。他们全部紧盯着裴响,下一刻,隐约的呼啸声传来。
裴响站在入关的山谷中间,感觉吹面的风不太对劲。
森寒的魔气混在其中,根据其浓度判断,有什么真正骇人的东西来了。
茫茫白影出现在关外地平线上,折仙浮屠倾巢出动!原来踏破岗哨的只是先锋,大部队现在才姗姗来迟。
裴响微眯双眼,黑袍随风漫卷,朱红的发带飘扬其间。他略略扫视,发现杀来的魔族无法计数,一眼望不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