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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翎若有所觉,往脑后一摸。
他愕然道:“我碧落幡呢!”
不知何时,他飘在背后的深碧色长绦不见了。白翎与裴响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的眼底看见了“不好”二字。
太徵道:“那件神级法器?不是百年前便被展月收走了吗?”
“他身上留着一条残片。”顾怜恢复人形,抱臂寒声说,“你们用它干什么了?”
“里面关着旧河塔怨灵。”白翎沉默片刻,说,“就是活石人的怨灵。”
他顿了顿,道:“那具怨灵的修为高达大乘期,和道君您一样……如果被展月带走,再把碧落幡恢复完整,他就能借用怨灵的力量了。”
太徵闭了闭眼,神色凝重之至。
白翎喃喃道:“他为什么把我们留在这,为什么不趁机带走我们,或者把我们杀了?”
解开无数个疑团后,涌现出更多个。
当务之急,却不是去找展月,追回两件法宝。太徵环顾四周,迎着诸多忐忑的视线,看回白翎和裴响两人,郑重道:
“此间一切,尽交给我等长辈。你们有更重要的事去做,秘境以北,沉音魔域,你们去过的地方。阴阳相接之地,正在其中。展月渡劫在即,我们仅有这一次机会。能否保住尔等性命,能否保住天下苍生,都要看你们了!”
老人目光灼灼,向他们走近一步,期待着两人的回应。
白翎望向裴响,却见师弟始终看着他,一眼不错。
白翎笑了笑,疑虑荡然无存。若是百年之前,寿尽之际,他绝不会为什么扯蛋的天下安危、苍生疾苦费半点心、出半点力。
他甚至会对修真界毁灭乐见其成——说不定等这个世界泡汤,他就能回家了。
不曾想百年而已,世事如棋局局新。
白翎直视着太徵道君,说:“您刚才提到的具体地方,在沉音魔域?那真是巧了。魔域其他三家,我们一点门路没有,偏偏在沉音魔域,我们很有人脉啊。”
太徵:“莫非……”
“没想到我们展月一脉的师兄弟三个,会在这种情况下碰头呀。”白翎笑眼微弯,朝顾怜投去一瞥,问,“师尊去不去?差你凑一桌麻将。”
“哼,胡言乱语!”
顾怜本来抬起一只手,以广袖掩住下半张脸,不想被人发现他痛哭过。但现在全场目光聚集到他身上,他只好瞪了白翎一眼,不情不愿地放下手,对他腰间的银铃施法。
那只生锈的铃铛曾来自诸葛悟,在他半身入魔之后,便结满银锈、再没发出过声音了。
此时顾怜放出紫炎,将银铃缭绕凌空,持续灼烧。他的“莲台无妄火”可焚尽妖邪,祛除法器上的魔气不在话下。
众目睽睽,望着那银铃焕然一新。
铃铛落回了白翎手中,他正欲开口,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裴响眨眨眼。
黑衣剑修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幕,见他停下来看自己,不禁一怔。
裴响低声说:“我不会在这种时候介怀的,师兄。”
白翎道:“我们一起喊更好啊!我知道你也很感念他的。快过来,阿响!我来倒计时,都喊‘大师兄’。三、二、一,喊——”
清风拂过,满院人屏息凝神。
两名年轻的仙长同时开口,却不等他们唤出声,一道温和持重的嗓音便从银铃里传出:
“阿翎,小裴,是你们么?”
第150章 一百五十、组会
一驾骡车行驶在古道上,即将从暖融融的黄昏走进淡紫色的薄暮。
路两旁都是麦田,风吹麦浪,发出连绵的喧嚷。几缕炊烟斜斜地挂在天边,地平线上,露着零星的房子尖,隔太远了,像蝤蛴一隐一现的犄角。
一名年轻道人躺在露天的车舆里,睡得正起兴。
他本来用幕篱盖脸,但风吹着吹着,将这轻巧的物事吹动几寸。
柔如无物的白纱也被吹开,似昙花的重瓣渐展,露出下边的花蕊——是青年明丽清新的眉眼。
他从午后一直睡到了这会儿,面颊酡红,状若微醺。
青年披散的棕发铺满草席,不和寻常美人一样,泛着缎子的光泽。恰恰相反,他的头发总是太过蓬松,底下还略微泛卷,倒像两侧的麦穗,在如今的晚秋天色里,生机勃勃。
诚然,距离新河郡发生的一切,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修真界步入了秋天,白翎也和裴响一路同行,来到了远离道场的人魔两界边缘。
顾怜和太徵都留在了新河郡,防止是非卷土重来。果不出他们所料,神教很快便再度发兵,捉拿乱党。
幸好,当初留守道场的新派势力金蝉脱壳,不曾折损太多。
他们暗中南渡,先一步抵达了新河郡,协力守城。
是非久攻不下,竟然祭出了一件修真界失传已久的法宝:玄天炉。
此物上回面世,还是和碧落幡作为问鼎道君的压箱底宝贝,一起登场。
正是在它的不断强化下,区区仙级法器群魔饵,引得十万魔族分食了问鼎的神身。
白翎记得,他曾问过尹真一嘴,玄天炉最后花落谁家。彼时的尹真——或者说展月老祖,称其被某个强运散修抢先得手了。
现在看来,玄天炉当初是被他收入了囊中,故而落到是非手上。是非凭借此物,催动霁青河水,胁迫太徵献城归降。
若她拒绝开城门、灭叶家、奉上展月一脉的不肖徒孙,是非便放水淹了新河郡。
神教门徒把整座城围得蚊蝇都飞不出去,数万居民插翅难逃。
不过在那时候,白翎和裴响已经先走一步了。
太徵为今日情景筹谋多年,提前备好了特制的咒印,安在他二人身上。此咒印别无他用,唯独能防是非一手,让他算不出二人的动向。
如此一来,是非盛怒。
他势要灭了新河郡,这个千年前就看不起他的地方。
千钧一发之际,与他同行的驾鹤道君拦住了他。上次跟着是非的,乃是偃鸣,他为太徵所伤,此番留居道场静养。
于是可堪重用的道君中,唯有驾鹤能来和顾怜过招了。驾鹤本就讨厌是非,见他怒极失智,更是不满。
玄天炉虽能激发潮涌,但在水属性蟒身妖王面前,小巫见大巫。如今,新河郡与神教对峙,谁也奈何不了谁。
白翎解下腰间的银铃,以指尖挑着在眼前看,若有所思。
车轮声辚辚作响,终是把他唤离了好梦。眼见天已黑了,白翎形神懒散,一时片刻不想起来,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铃铛变化了角度,清盈的铃壳上,映出另一人的背影。
白翎瞥见了,不觉含笑。他把铃铛再转了转,将此人映得更清楚些,正是坐在前面驾车的裴响。
不知是为了与师兄相配,还是什么别的缘故,裴响也戴着一顶蓑笠。时值日暮,恰有一痕余晖,抹在他的帽檐。
这一星半点儿的弧光,为剑修的通身黑衣、遍体绷带冲淡了煞气,衬着远方的夕阳无限好,白翎看在眼里,咂摸出一丝浮生偷闲,浪迹天涯的味道。
刚好师弟察觉他醒了,稍稍侧头。
青年时期的裴响完全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眼睑一压往后瞥,在铃壳上与白翎对视。
他淡漠的神情放在玉雕般俊美的面容上,白翎绞尽脑汁,只想到一句:“艳若桃李,冷若冰霜。”
其实不太贴切,毕竟原话是形容女子的。
但这无喜无怒一回眸的姿容,白翎有心展示一下赞扬美貌的文采,却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了。
裴响发现他在看自己,惯常冷淡的神色疏忽转暖。
两人借由铃铛目光相交,白翎笑眼弯弯。裴响觉出他笑容里的挑逗意味,一垂眸道:“……师兄。”
“我们阿响真可靠,载着师兄走了这么远。”白翎翻掌把银铃一握,人也坐起来,双臂撑在裴响身侧,问,“到哪了呀?”
“无名关。”裴响目光留在他面上,看着白翎远眺各处,说,“离两座最近的秘境瞭望塔,各有数十里。”
“啊,两不管地带,我懂了。不过还要走半个时辰吧?坐坐坐。”
白翎往边上一挪,拍拍身侧的空位,示意裴响换个地方。反正骡子听话,眼前就一条道,横竖走不错方向。
裴响点了下头,依言和他并肩。
两人面对面看了会儿,又不约而同地躺下。虽说脚都伸到了车舆外边,一颠一颠,但他们各自侧身,曲臂枕在耳畔,并不算拥挤。
人没有挤在一起,心却似一直贴着。鬼使神差的,两颗脑袋越凑越近,裴响早已将蓑笠倾斜,拿在手里,此刻稍作遮掩,配合着浓郁的暮色,恰如其分。
“你们在干嘛?!”
一道突兀的质问破坏了氛围,白翎和裴响同时拉开距离,差点把车舆两侧的挡板撑散架了。
裴响面色不善地起身,辨认出声音来源——是被白翎随便塞在手边的银铃。
从中传出了顾怜的问话。
“你们是去干大事的!全天下的生灵都要拜托你们,你们居然抓住机会就谈情说爱?”
顾怜大为光火,隔着铃铛,都能想象到他气红脸的样子。
裴响面无表情地一拱手:“见过师尊。”
白翎则一动不动地瘫着,直到顾怜的怒火有集中到他一人身上的趋势,他才无力地哼出一声,道:“我们干嘛?你才干嘛!诶我说——不要自己情场失意就让天下有情人终成不举好不好?师尊你总是这样恰到好处地出现,次次打断我们,我下半辈子真的会无法人道的!谁负责啊?!你别看了好不好!!!”
顾怜修习《法眼遍历秘典》,只要修为低于他,万物万象皆瞒不过他的眼睛。
不知是他本来就对白翎和裴响往那方面发展很抵触的原因,还是他目睹了展月千年前渡劫惨状之后、一直没调整过来,这三个月里,每当白裴二人对视着对视着离近了点、甚至各看着两边悄悄拉下小手,铃铛里都会冒出顾怜煞风景的鬼吼鬼叫。
白翎无奈,很无奈。
要是别人疑似丧偶,他多少会安慰两句。但丧偶的是顾怜,丧的偶还是老祖,白翎没欢天喜地地吹唢呐就不错了。
而且他不知为何,总觉得顾怜状态不太对劲。
说是悲痛,也没有立即杀回道场,找老祖对质;说是愤慨,也没有冲进是非大本营,去殴打这个最合适的泄愤对象。
可惜他们师徒俩的关系实在恶劣,白翎绝不可能拉下脸去主动关怀。顾怜更不肯对他泄露哪怕一分的薄弱,属于死要面子活受罪。
思来想去,白翎只能归因于人活久了会变态。
纵使千年前爱得死去活来,千年后亦可能分道扬镳。他每每想到此,看着朝夕相伴的师弟,难免对心里的浓情蜜意生出几分戚戚焉。
或许算兔死狐悲,也可能是推人及己,总之迫切地需要和师弟干点什么,好驱除这份不安。
问题是每次都被顾怜搅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