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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魂……”
白翎心中起疑,但愈发笃定,前方是旧河郡的遗址。看来当初的灾难不仅让当地人忘记了一切,还夺走了不少性命。
只是,他们连这也不记得了,然而每逢佳节,下游总有哭声,似从水底传来,夜夜不绝。于是新河郡的人们下放花灯,佐以虔诚祈愿,竟然真的起到了安抚之效,令诡异的泣音停歇。
突然,裴响全身痉挛,捂住双耳。
他动作剧烈,浑身溢出银珠般的气泡,指缝里鲜血直流。
白翎一惊,立即托着他上浮,却被裴响反握住手,咬牙道:“我……有感应!”
“灵台枷”和“识海钥”相生相克,又都是神级法宝,想必早具灵性。
虽然裴响头上钉着的并非原件,只是今人的复刻作品,但它或许被深藏河底的识海钥察觉,顿时引发了躁动。
“两不疑”倏地脱离了叶家家主怀抱,往下方沉去。白翎双腿一蹬,若离弦之箭,紧随向下。
光线愈发稀薄,唯有杆秤上的灵石,越来越亮。河水变成了浓郁的漆黑,眼看“两不疑”近在眼前,伸手就能抓到!
它不见了!
白翎使劲眨眼,确认没有看错。他因惯性继续下沉,忽感到水流急变、把他卷进了暗涌。纵使有辟水符护体,白翎仍失去了平衡,在水里连翻几个跟头。下一刻,他脚下一空!
脚下本来就是空的,怎么还有失足跌落之感?
白翎猛然意识到,河底有一处断崖。原来“两不疑”并非不见了,而是掉进崖下,河水在此处向下倾泻,形成一股强大的涡流。
白翎凝神释放灵力,第一时间推出屏障,挡在上方。他若不这样做,搜魂师们也跟着下来,就危险了。
不过,有两道人影始终紧跟着他,正是裴响和尹真。“两不疑”散发微光,仿佛一把不断滚落的火折子,引领着三人顺流疾行。
他们皆头朝下,斜着深入河底,以灵力护体,周身放光。有什么东西在下方不断掠过,白翎紧盯着观察,道:“好光滑……不是泥巴,是石块?”
裴响闻言伸手,照亮大片石板。此物绝非天然形成,乃是人力打造。
白翎笑着说:“旧河郡到了!”
他们经过的,隐约是座大坝,一眼望不到头。霁青河被称作修真界第一大河,堪比汪洋,人们竟在此拦河贮水。
两人都低着脑袋,因古老的伟业沉默。南方不奉仙道,千年前的凡人一土一石、点点滴滴,筑成此坝,欲与天地相持。可旧河郡还是覆灭了,永世沉入水下,无人知晓曾经的壮举。
“铛”的一声,白翎被什么东西撞到脑门,急忙刹住。撞他的是“两不疑”,不知何时,杆秤停止了漂流,河水也趋于稳定,四周一片静谧。
白翎下意识捂头,透过琳琅灵石的彩光,却瞥见了另外的光芒。他意识到了什么,极目远眺,只见在霁青河下、另有一条长河!
金灿灿、明晃晃的河水蜿蜒而出,从大坝的底部向前,流往人间尽头。在它的两岸,一座城池宛然浮现。四方城墙,占地千亩,广陌通衢,纵横大路。
数不清的楼阁依水而建,依稀可辨,被淹没前的繁盛景象。农舍、私塾、茶楼、钱庄,应有尽有;甚至戏园、寺庙、马场、乐坊,一样不缺。
许多房屋的匾额尚在,但刻字的朱砂早已涤净。徒留刻痕,其间生满青苔。
此地千年来无人打扰,在静默中趋于凝固。当白翎三人造访时,远望去如见一幅世外画卷,从中展开了一片苍白的故国。
金色的河水,正是金虹灵泉。
原来霁青河是霁青河、忘川是忘川,霁青河下,藏着真正的忘川。
白翎一时无言,被眼前壮丽又悲凉的奇景震撼,不禁多看数眼。怪不得当年的搜魂师能成一族,旧河郡紧邻整条河的灵泉,无人不得上天厚爱。
“两不疑”上,冒出一团云气。
一道佝偻的小个子身影浮现,自称器灵。
老头白发苍苍,如在风烛残年时,故地重游。可他神色哀伤,自知是刻舟求剑而已,花无千日红,人无再少年。
“走吧……三位。随我去取,解开过往枷锁的钥匙。”
在器灵的带领下,白翎、裴响、尹真走进了旧河郡的城门。此地竟和新河郡城门一模一样,连进城之后,街道两侧的景观都相差无几。
水流在此平静得可怕,仿佛也不想惊扰旧日光阴。城中无人,街上静悄悄的,可是残破的酒幡仍在水中飘荡,一如被风吹动的样子。
几人都不说话,白翎惦记着师弟的伤,看向裴响,却见他摇了摇头。然而,正是这一眼,让白翎毛骨悚然——
城里并非无人!
一道黑漆漆的身影站在路边店里,手还举着,好像在招待来客。白翎头皮一炸,下一刻才看清楚,那不是活人,也不是尸体,而是一具雕像。
几尾小鱼被惊动,从雕像的衣袖里游出来。
裴响和尹真也发现了,裴响道:“师兄,前面还有更多。”
随着他们前进,越来越多的人像出现,无不和切实生活着一般,各做各事、各有各态。
在新河郡里,也随处可见这样的人像,只不过被新河郡的居民们供奉起来,当作先贤古迹。
旧河郡的遗址中,人像更多、更密、更栩栩如生。
白翎双眼稍眯,低声说:“我怎么有种不太好的猜测。他们到底是石头雕的,还是……?”
一片树林出现在路尽头,依然和新河郡相同,簇拥着当中的神树庙。只不过,与让人们忘却的碧柳不一样,在这荒凉水下的,是一片炽烈红枫。
第128章 一百二十八、开锁
两不疑的器灵迈着小碎步,往前飘去。
枫林十分广阔,每棵树干都有几人合抱之粗。它们远离凡尘,在水下静静地生长了千载,树皮的裂隙间,汩汩金光流动,正是从忘川中汲取的灵泉。
由于金虹灵泉的供养,这些枫树在脱离日照和空气的情况下,不枯反荣。遥望去红叶如云,沉甸甸压在头上,白翎几人步入林中,片片枫叶在眼前飘落。
静水无波,将光阴凝固。
叶落极其缓慢,落下也没有任何声音,仿佛火烧云烧到最后,不住地凋零。
一座城隍庙矗立在林中央,和新河郡那座毫无二致。不过,砖石和木板本无生机,已被磨损侵蚀得不成样子了。
在城隍庙里,生长着旧河郡的神树——红枫参天,似托着满枝烈焰。密匝匝的枫叶如锦簇花团,白翎仰头看去,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心悸。
枫叶的边缘,为何缀着细小的气泡?
此地这般寂静,连游鱼也不见踪影,是哪里来的气泡呢。
两不疑器灵向裴响说:“后生,你过来这里。”
裴响听从它的指引,走向城隍庙的大门。白翎下意识牵了他一下,与师弟互相捏了捏指尖,又松开。
裴响每走一步,耳后便涌出更多鲜血,浓艳的血水像一朵朵牡丹怒放,随即受到无形的指引,先他一步流去!
古老的枫树已经长满了城隍庙,树干挤压着外墙,树皮里的灵泉一滴滴往上飞,融入枫叶之中。
裴响的鲜血也汇入那点滴金色,直直地向上飘去。“咕嘟”一声,一团气泡涌出了叶片缝隙,而后“咕嘟咕嘟”,整棵树的叶子都活了!
成千上万片红枫,像是被惊醒的红蝶,同时振翅。白翎呼吸微滞,目光在裴响和枫叶间迅速游移,但来都来了,只能静观其变。
“呼啦啦”磅礴声响,叶底传出幽长的鬼泣。一声、两声、三声,不是一道冤魂,而是成千上万道、与枫叶的数量一样!
不仅是枫叶哭了,整片旧河郡的遗址,都开始哀嚎。白翎立即回头,意识到哭声并非凭空生出,而是从满城人像的口中发出的!
无数只黑色的手,翻过枫叶,向他们伸来。两不疑的器灵面色凝重,道:“糟糕,它们不想交出识海钥!”
“不想交?”白翎气笑了,锵然拔剑在手,抬头喝道:“不想交也得交!”
他受够这鬼地方了。纵使傻子都能看出来,沉没的城镇、哭叫的人像、河下之河树中之树——千年前一定发生过极惨烈的大事,但,白翎不在乎!
他现在只要拿到识海钥,打开裴响的灵台枷!
“凉紫”若雪光飘动,直斩亡灵。那些黑漆漆的手,在此沉寂千载,几乎快变成怨灵了。它们察觉杀意,哭喊变成了怒吼,齐齐向白翎袭来。
裴响浑身战栗,几乎被脑内的剧痛撕成碎片。可是冤魂如潮水涌过上方,全部向师兄奔去,他亦召动“花谕”,银丝飞溅!
然而,细密的银丝切过冤魂,其上的灵力虽能辟邪,却只能短暂地斩开魂体。它们被此激怒,很快又长出新的一截。
唯有白翎,身为三宝属性修士,本来便不斩肉身、只斩神魂。“凉紫”纵情厮杀,由他凭直觉挥动,道道剑气破浪而去,砍得漫天冤魂爆成黑雾。
枫叶狂舞,神树也被惊动了。
众人眼睁睁地看见,枝条飞速生长,朝他们袭来。甚至在水中静静下落的枫叶,也被狠狠甩出,带动破水的力道,无坚不摧。
三人二话不说,自觉分工。白翎一人对付数千亡魂,尚有余力;裴响与尹真砍削疯长的树枝,长此以往,却不是办法——
因为断裂的枝条一经接触河床,立即生根发芽,长成新的枫树。他们若是一直这样下去,迟早被凶猛扩张的枫林挤出此地。
白翎眼尖,发现裴响的血仍被丝丝缕缕地汲取着,混合了金虹灵泉,往神树的树冠中心飘去。
他道:“识海钥是不是在那里?灵台枷是柳树树根做成的,识海钥就是枫树的树枝吧!”
此言一出,冤魂震悚,连忙挡在他身前,意图阻拦白翎。白翎直接无视它们,奋力一蹬,往枫树的树冠游去。
他的灵台之中,《喜乐诸天奇经》隐隐发光。一股暖意传遍四肢百骸,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凡是碰到他的冤魂,无需白翎动手,即刻爆裂!
密密麻麻的黑影呼啸涌来,围绕在白翎的上下左右四面八方。他像是陷入了一片墨海,又像是跳进了无间炼狱,数不清的人面拥挤在身旁,对他又哭又叫,如同受苦受难的众生。
可是白翎目标坚定,不论看不看得见前方,始终朝认定的方向游去。
冤魂们彻底癫狂,前赴后继地袭击他,然而在触及白翎的刹那,便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反弹力量,瞬间灰飞烟灭!
一点微光在白翎的眉心闪烁,时至今日,他终于与功法达成了和解。
这部曾被他自嘲为“神经”的功法,似与他心意相通,为他驱散了一切障碍。
神树发觉不对,改换了目标。树枝也来拦白翎,下场却和冤魂们一样。
终于,白翎摸到了团团围绕的枝叶,扬声笑道:“凉紫,来!”
剑光无匹,从天而降。
凡有形之物,皆可是剑下之臣。枫树生长的速度赶不上仙剑飞舞的速度,长得越多、被砍断越多,白翎并拢二指,灵力以他为中心猛然外扩,诸邪退散!
刹那间天清地朗,他人的呼唤也落入耳中。
裴响忍受着脑浆被搅动一般的痛楚,咬牙道:“师兄!”
白翎一拳打进了枝叶内部,握住了一块石头!
他抽手而出,整棵神树泄力,枝叶萎靡。但,白翎张开手掌,只见一枚枫木打造的硬块,躺在他的掌心。
“灵台枷”是柳树根打造的“铁钉”,“识海钥”则是枫树枝雕刻的“磁石”。白翎面露欣喜,立即转身向裴响游去:“阿响——”
就在他把识海钥塞进裴响手中的刹那,万千冤魂齐声尖叫。
它们似目睹了极为可怖的场景,一道道凭空僵立,刺耳的哀鸣传遍方圆十里,震动忘川。
白翎猝不及防,皱眉忍耐过去,回头道:“叫什么叫?你们……在叫什么。”